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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節

  那位法醫看著查文斌道:「我是個醫學工作者,同時也是個無神論者,法醫講的便是科學和嚴謹,既然是上級安排你來的,我只負責配合你的工作。」他頓了頓又說道:「我解刨的屍體不下三百具,各種死因的都有,每天都在和死亡打交道,靈異事件不是沒有遇到過,但我還是想給我的同事留下一點科學的尊嚴。」
  「我明白。」查文斌說道:「我很理解您的感受,但老祖宗遺留下的很多東西是無法用科學去解釋的,我現在想請您帶我去見見那幾具女屍可以嘛?」
  「請隨我來。」
  電梯下了負二樓,這裡是地下室,鋼鐵厚實的大門上裝著一把密碼鎖,有警衛守護,連過了兩道閘門後,那位醫生帶著我們穿過一條長廊。長廊的頂部裝著顏色昏暗的燈光,忽閃忽閃的,空氣裡瀰漫著福爾馬林的味道,這味道讓我有些鼻子過敏。
  「匡」得一聲,一道門上有些銹跡的大門被推開了,屋內有幾個大水池子,地上有些污水,混合著刺鼻的味道和那盞黃色的白熾燈,這裡彷彿就是人間地獄。
  水池的上方有幾道鐵鏈下垂,那位法醫拉動著鐵鏈,滑輪的聲音「吱嘎、吱嘎」得就像是老太太的搖椅,沒一會兒,幾個防水袋被從水池里拉了出來。那位醫生手上拿了個鐵鉤,就像是鉤豬肉一般把那幾個袋子拖到了一旁的擔架車上,他問道:「在這裡看還是去解剖室?」
  查文斌環顧了一下的環境,大概也明白這裡是幹嘛的,想必那些死亡後需要鑒定的都會浸泡在這些池子裡,那麼這裡也就和義莊之類的差不多。四周除了那扇門,就剩下頭頂有兩個排風口,氣氛有些略顯詭異,我只覺得心跳得很厲害,突然有些後悔跑到這裡來了。
  查文斌沒有回答他,反而先問道:「你不怕步你同事的後塵?」
  那個醫生始終帶著口罩,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或許醫生都是那麼冰冷無情的吧,尤其是這種法醫,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把那些屍體往門外推。才走了幾步,查文斌一把把我拉拽著往他身後一移,然後抬起腳狠踹到那鐵門上,「匡」得一聲,門被關上了,我只看到查文斌不知何時已經從手中翻出那枚八卦鏡對著那醫生喝到:「畜生,還不跪下!」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懵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一陣車輪的響動聲,那醫生不知何故突然和瘋了一般推著那擔架車衝著我們撞了過來。我和查文斌分別向著兩邊躲閃,「匡當」一聲,那車子撞了牆壁,車上的裹屍袋也盡數落地。接著那醫生又抄起身邊一個輸液架朝著我們砸了過來,我趕緊拿起旁邊一個四角板凳往胸前一橫,「呯」得一下,那輸液架的叉子狠狠撞在了板凳上,我只覺得胸口像是被巨石擊中了一般,差點背過氣去。
  那醫生的力氣極大,用叉子頂著我腳下一發力,我便不斷地往後倒退,一直到我覺得後背又傳了一陣悶痛,原來是我被擠到牆壁上。可那醫生好像完全沒有停手的樣子,又抄起手中的輸液架繼續向我捅來,這一回他的目標是我的脖子!
  此時,我真的以為我要完了,我覺得自己有些冤枉,這要死了還真有些不明不白的,沒招他沒惹他,這麼下死手。好在查文斌及時趕到,也不知那小子手裡有一把什麼玩意朝著那醫生臉上撒去,那廝頓時用手去捂臉,我也趁機逃過了這一劫。
  趁著那醫生被瞇住眼睛之際,我趕緊跑到一邊氣喘吁吁的腿都在發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上身了,你小心點,我們得救這個醫生,我給你那塊吊墜還在不在?」
  我趕緊摸了摸胸口,「在,還在。」
  「那就好,有那個東西在,一般的東西不會上你的身了,你得幫我按住那醫生。」說罷他就朝著那醫生得側面運動過去,我看了一眼,那架子上剛好有一截鐵鏈,我也不管了,跑到那池子上方哆哆嗦嗦的去解鏈子。
  這人越是緊張就越是不利索,那鏈子是套在滑輪上的,其實我只要拉著其中一頭一拽也就下來了,可是硬是在那池子上弄了半天。等我明白是砸回事的時候,那個醫生已經撲了過來,我回身一看,哪裡還來得及,只覺得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接著便腳下一滑,「咚」得一聲,整個人栽進了水池裡。
  那是什麼水?那是福爾馬林!是泡屍水!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幾口,我身上有個重物死死的把我的腦袋按在水裡,使勁的把我的頭砸向池子底部,整個亂成了一團。
  亂得何止是我們,外面的人也亂了,樓上負責監控的那位哥們這會兒已經瘋了,顯示器前面的畫面比電影拍的還好看,大批的警察開始聚集在大廳裡。守候多時的記者一看這架勢,都跟潮水一般往裡面湧,可不知道怎得,那電梯居然壞了!而通向負二樓的唯一通道就是那個貨梯,此刻我是被人按在水裡吊打,上面那群爺則是看著監控乾著急!
  說時遲那時快,查文斌關鍵時刻還是挺給力的,他一把揪下那鏈子往那醫生脖子上一套,然後背過身去扛著鏈子猛往外拽,就這樣,好歹是讓我有了機會從水池裡爬出來。
  可不巧的是,那邊查文斌已經被人家反制了,這但凡是中了邪的人力氣都特別大,那醫生此刻已經倒拽著鏈子去鎖那查文斌了。我也顧不上自己喉嚨裡那股怪味,抄起地上的輸液架衝了過去,照著那貨的腦門子狠狠地劈了下去。
  「啪」得一聲,那輸液架硬是讓我打成了兩截,那醫生的後腦門上一股鮮血頓時湧了出來。他吃了痛,自然放過查文斌又衝我來了,我只能跑,大門離我也就四五米遠,可還是被那貨給撲倒在地,當時我就覺得自己的門牙鬆動了……
  這道士做法不像電視裡那般,「霍霍哈嘿」得一頓飛來飛去就把人給搞定了,遇到這種鬼上身的最是麻煩,首先你還不能傷了他本人,二你還得制服得了他。過去農村裡一個老娘們被鬼上身,那都是七八條大漢才能按得住,就別提我倆了。
  要說,關鍵時刻,小夏爺還是值得信賴和肯為組織犧牲的呢。那貨一口咬住了我的肩膀,我他娘的痛得老媽都喊出來了,那眼淚和噴泉似得嘩嘩得流,查文斌那小子卻不緊不慢的還在地上畫符!
  不得不說,我為他贏得了這點時間,待我被咬得奄奄一息的時候,他的符也畫完了,朝著那醫生的後腦門子貼了上去。
  這一物降一物,就這麼凶悍的一人,我倆怎麼都搞不定,就那麼一張符紙,他就乖巧了,當查文斌把我從那醫生身下拖出來的時候,我真的很想感謝他八輩祖宗,我已經痛得背過氣兒去了。
  就當我以為我可以休息一下的時候,那位醫生貼在腦門上的符突然燒了起來,查文斌喊了一聲:「糟了……」
第一百零九章 老神仙
  混合著頭髮燒焦的氣味,那符無火自燃,通常發生這種現象的時候就是異變。道士的符貼在固定位置,若能鎮壓邪氣,可以千年不爛,即便它是普通黃表紙所制;但若有異變,當邪氣上升能夠破掉所畫符紙的克制力時,符往往便會損壞。
  果不其然,待那醫生到地的時候前去查看,那人依然是鼻孔嘴巴出血,正在地上抽搐。查文斌趕緊按住了他的人中穴,又叫我去拉那擔架床,好賴把人給搬運上去。
  當時那人還有氣息,試探之下呼吸已是急促萬分,隨時都有斷掉的風險。救人當屬第一,好在那邊的電梯也終於通了,一行人湧了下來七七八八的把人往外送,這邊又是法醫院,懂醫術的大有人在,也便沒有我們什麼事兒了。
  那天的監控把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拍的一清二楚,那醫生的反常行逕自然不用點破,大家都心知肚明八成是中邪了。
  此番過後,整個司法樓是一片驚恐,道聽途說的還可以給自己壯膽,但那次無意於是現場直播,一時間香港警局鬧鬼的新聞漫天飛舞,那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回到那別墅,查文斌的建議依舊是立刻火化那幾具屍體,但是辦案有辦案的程序,死者死因不明之前,警方部分人依舊要堅持保護證物,這香港人死腦筋。沒辦法,只能是暗地裡再次拜託查文斌去收拾這盤殘局。
  當時就提了一個要求:把那幾具屍體搬運到這兒來,這裡人少,地方又開闊,萬一出現意外,可以及時補救。
  我記得那幾具屍體送過來的時候還是那個箱子裝的,不過箱子上的封條早已沒了去向。這屋子的二樓有一個簡易手術室,當時那箱子就被送到了那兒。香港是個講究的地方,查文斌所需的東西很快就被採購來了,香燭紙錢是普通貨,那幫子人還給他弄來了馬尾鬃和幾片黑驢蹄子,這可是稀罕玩意,放在我們那也不是很好找。
  接下去就是清場,在場的連同我在內都被驅趕了出去,下午四五點的光景,只是差人送了飯菜放到房間門口,但他也沒有吃。到了夜裡房間的燈還亮著,我和那些警局的人在院子裡抽煙,一根接著一根,地上的煙頭都被鋪了厚厚一層。
  我盯著那扇窗戶有些擔心,畢竟死了這麼多人還沒搞清楚狀況,大約是一個小時後,燈熄滅了。不多時又可以看到窗戶上閃起了昏黃的光芒,那是蠟燭,古樸而又繁雜的吟唱聲我在樓下都聽得見,那是咒語。
  也就十來分鐘吧,我突然聽到「啪」得一聲,二樓那扇玻璃突然破裂了,我抬頭一看,查文斌此刻正在窗台上,他的身子在努力往外探,但是很快又退了回去。我看到他的表情很是痛苦,雙手不停還在揮舞著,只是那一瞬間人就又不見了。
  「不好!」我趕緊對旁邊幾個人喊道:「要出事,馬上上去!」
  一陣旋風般的衝向了二樓,二樓的房門被反鎖,那位警司拔出手槍對著把手就是兩槍,然後抬腳狠踹,標準的突擊動作之後,大門這才被撞開。
  屋內是一片狼藉,地上的香燭倒了一地,四散的符紙和祭品充斥著每個角落,拉開電燈這才看到查文斌已經倒在了屋子的西北角,縮在那兒一動都不動。
  我趕忙過去查看,這傢伙的眉頭緊鎖,嘴角不停往外汩著白色的泡沫。我用手一探對那個警司大叫道:「還愣著幹嘛,救護車啊!」
  查文斌的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紅色勒痕,大約也就跟一般的銅絲粗細,這是醫院檢查後發現的唯一一出傷痕。接下去就是高燒和抽搐,他的脖子不停的來回擺動著,眼睛雖然閉著,但是眼球卻在不停地做著左右平行移動,很是痛苦的樣子。
  面對這樣的結果,當時的醫院甚至拿不出病因,因為陪同的是高級警司,所以醫院也不敢懈怠,調集了幾乎是當時香港最好的醫生進行會診。整整一夜後,我記得查文斌的燒不僅沒有退,反倒更高了,正常人的體溫不過37°,當時的查文斌最高峰曾經達到了41°,幾個專家斷言再這麼下去,這人就完了。
  說來也巧,那一日清早,有一個護士推著個老頭經過病房外,我已經在走廊上蹲守了一整夜,雙眼通紅迷迷糊糊的想下樓去買包煙,一個沒注意和那老頭撞到了一起,我連聲起來跟他道歉。
  「對不起,大爺,對不起,沒傷到你吧?」
  「沒事。」那老頭說的是國語,這在滿地廣東話的香港可不常見,我見沒事,就對那老頭又鞠了一躬以表歉意然後便走開,還沒走到拐角處,那老頭被護士推調了個頭在我後面喊道:「小伙子,你等等。」
  我回過身,那老頭看著我捋著他那把白色的山羊鬍須道:「我看你氣色不大好,要是身體不舒服這醫院恐怕還治不好,最近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