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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節

  雇了一輛麵包車,我坐在副駕駛,孟娜只好蜷縮坐在後車廂裡,守著躺在擔架中的丈夫。從碧武裡先到曼谷,再往東南方向,過芭堤雅和羅勇,最後來到這個叫班空的小鎮。
  阿贊育的住所就在這裡,時隔兩年第二次來,看到阿贊育似乎更瘦了,臉上以前沒有紋刺經咒,現在卻是密密麻麻。我心想,也許他真在柬埔寨學了什麼高深的陰法,說不定有效。
  在對孟娜丈夫進行仔細檢查過後,阿贊育告訴她,你丈夫中的是血降,很難辦,降頭師用的應該是馬來西亞的古老陰咒。孟娜連忙說就是因為他去馬來西亞辦事,結果跟人談崩打起架來,回到泰國就得這了個怪病。
第1058章 火葬塔
  「我的起死回生法不敢保證能把他的血降解除,因為他現在已經奄奄一息,如果施救不成,他很有可能再也抵擋不住陰咒的催動,也許會喪命,你們要考慮好。但以你丈夫現在的情況來看,既然已經找了那麼多降頭師都沒解決,如果不想辦法,他最多活不過一個星期。」阿贊育說。
  躺在擔架中的孟娜丈夫費力地搖著頭,明顯是不同意。孟娜流著淚對丈夫說:「不施法有什麼用?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去?」沒等他再發表意見,孟娜對阿贊育點點頭,讓他動手。
  給孟娜的丈夫治病也要在午夜,但程序有些特殊,可以在同一個房間,但卻不能讓任何人旁觀,阿贊育和孟娜的丈夫在左側,其他人只能坐在右側,屋中央要用一塊大白布間隔。
  這種蓋白布的起死回生法,以前我接觸過多次,但那都是類似灌頂的效果,比如祛除體內的戾氣、陰氣和怨氣,或者驅除業障,自然就可以轉運發財,讓人有重獲新生之感,所以叫「起死回生術」。但阿贊育這個卻是真正的起死回生,按他的說法,必須是那種重病不治的人,才能來做這類法事,不重的反而沒那麼明顯。
  到了午夜,助手在一個設有地壇的屋中央拉起布簾,我和孟娜坐在右側,助手和我把孟娜丈夫的擔架放在屋左側,阿贊育手持一塊方形的白布,用力甩開,蓋在孟娜丈夫身上。助手也走到我們這一側,再把燈關上。
  阿贊育開始施法,屋裡漆黑一片,只能聽到阿贊育念誦經咒的聲音,和孟娜急促的呼吸。幾分鐘後,聽到孟娜丈夫發出微弱的呻吟,然後變成類似「絲絲」的聲音,有些像蛇吐信的那種聲,又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所致。隨著阿贊育經咒音量的增大,孟娜丈夫所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怪,絲絲、呼呼、咯咯,不知道他的表情,更不知道是怎麼發出來的。
  藉著窗外昏暗的月光,我看到孟娜焦急地站起來要跑過去,助手連忙過去阻攔,再豎起食指示意她不要出聲。
  不多時,孟娜丈夫不再發出任何聲音,而阿贊育的經咒仍然在繼續。又過了十來分鐘,阿贊育停止念誦,助手連忙打開電燈,拉開白布簾,我和孟娜頓時都嚇了一跳,只見躺在擔架上的孟娜丈夫雙眼圓睜,嘴大張著,一動也不動。
  「他怎麼了?」孟娜驚慌失措。
  阿贊育搖搖頭:「施法沒有成功,他的體內被降頭咒侵襲,已經抵擋不住了。」
  孟娜大叫:「你是說我丈夫已經死了嗎?」阿贊育又點點頭,孟娜哭聲抱住丈夫的屍體,用力搖晃,好像要將他晃醒。
  她丈夫死了。
  這是我所接的生意中,為數不多的讓客戶當場死亡的例子。孟娜十分憤怒,抓住阿贊育不放,最後被助手拉開。她的憤怒可以理解,但之前阿贊育有言在先,如果不成功她丈夫有可能會死,說得已經很清楚不過。但人畢竟死了,而且又是讓阿贊育給治死的,就算她丈夫本身也活不了幾天,可妻子怎麼可能不發怒。
  憤怒歸憤怒,最後孟娜還是認命了。她擦乾眼淚,準備再僱車將丈夫的遺體拉回去。阿贊育的助手說,天氣這麼炎熱,車上又沒有冰櫃,建議就在附近的寺廟火化,把骨灰帶回去就行,反正你們回到碧武裡也是在寺廟火化,都一樣。
  助手說得很有道理,孟娜也是個比較理智的女人,就接受了這個建議。按照泰國的風俗,家人去世火化時,家庭成員必須要都在場。於是孟娜連夜給家裡打電話,讓她丈夫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盡快來到班空。
  已經近凌晨兩點,我們在阿贊育的住所中過夜,雖然睡不上幾個小時,但也得休息。凌晨五點來鐘,死者家屬到了,大家對著孟娜丈夫的屍體哭了一場,就把擔架放在這個設有地壇的房間,等候天亮。
  這些家屬七嘴八舌,既埋怨孟娜不應該把她丈夫送來這裡,又指責阿贊育法力不行,導致他們的家人死亡。孟娜只好解釋,說他已經中了血降,又沒人解得開,兩個月內每天都生不如死。就算不來這裡試驗,也活不過幾天,來了起碼有機會。
  在他們的爭執中,我迷迷糊糊居然又睡了兩個小時。還做了個怪夢,夢到我坐在雪地裡,四處都是白茫茫的雪,天和地都連在一起,也分不清方向。正在我不知道怎麼走的時候,迎面跑來一個男人,手舞足蹈,邊高喊著什麼邊朝我這邊跑來,腦袋和身體分離,中間只有一根線連著,高高飄在空中,就像風箏似的。
  把我給嚇醒了,一看表已經是七點鐘,在阿贊育助手的安排下,死者的父親、哥哥和弟弟共同抬著擔架,把遺體送去寺廟。
  這個小鎮沒有太大的寺廟,但院內也有火葬塔。火化儀式被安排在傍晚六點多,天已經有些擦黑,兩名僧侶抬著擔架,沿石砌階梯走上火葬塔。風比較大,吹得蓋在屍體上的白布呼呼作響。
  家屬跪在塔下哭泣,忽然,屍體被蒙著白布的腦袋動了,從仰面朝上變為側面朝左。這是個很奇怪的現象,因為按照常理,人的頭部是有重量的,而且還在屍僵的作用下,不可能被風就隨便吹動。死者的哥哥眼尖,指著擔架大叫:「你們看,我弟弟沒死,他還在動!」
  孟娜也看到了:「沒錯,他還沒有死,真的起死回生啦!」死者的家屬紛紛跑過去,我在旁邊看傻了眼,心想難道阿贊育的這個起死回生術真管用?可阿贊育和助手卻極力阻攔,不讓家屬過去,阿贊育告訴他們,人已經死了,因為死得不甘心,所以死者體內會有些怨氣,在你們的哭泣之下陰氣發作,那只是屍動,不是復活。
  但家屬們顯然不能接受這種說法,對他們來說,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至少也要過去看一眼才能死心,反正又沒損失。兩個人攔不住五六個人,很快孟娜和死者父母兄弟姐妹就都衝上了台階。抬擔架的兩名僧侶剛才也看到了那一幕,其實心裡也在打鼓,看到家屬都跑過來,他們連忙把擔架小心翼翼地放在台階上,側身遠遠躲開。
  阿贊育和助手站在台階上,雙手張開,不讓他們過去。助手大叫:「你們這是幹什麼?死者怨氣很大,不能過去,否則就會被陰氣附體,後果很嚴重!」這話把眾人嚇住了,死者父母面露恐懼之色,沒敢動。
  死者的哥哥問:「我們是他家人,也不行?」阿贊育搖搖頭,說鬼魂可不像活人那樣通情達理,它們行事是沒有道理可講的,都是基於一種憤怒和怨恨,就算親生父母和妻子兒女也不行。
  「田老闆,是這樣的嗎?」孟娜問。
  我說:「阿贊育師父說得沒錯。」就在死者家人猶豫的時候,又有一陣大風吹來,把蓋在死者身上的白布竟給吹飛。兩名僧侶連忙跑過去抓,白布是抓到了,但死者的遺體也暴露在外面。
  孟娜丈夫的屍體躺在擔架上,頭部用灰布包著纏在肩膀上。我們都很疑惑,同時看到阿贊育臉色有變。孟娜問:「那、那是什麼意思?」沒等阿贊育的助手回答,死者哥哥已經衝上去,用力兩把扯開那塊灰布,頓時把所有人驚呆:死者肩膀上居然放著一顆大圓白菜。
第1059章 白菜換頭
  這下可炸了鍋,先是幾秒鐘的驚愕,隨後死者家人開始暴怒,衝到擔架旁,孟娜把圓白菜抱起來,全身都在顫抖。
  「頭呢?」孟娜紅著眼睛對我說,「我丈夫的頭呢?」我完全完全傻眼,看著阿贊育,他和助手兩人的表情明顯不對勁,似乎心虛。我心裡隱隱覺得,這好像是個他媽的什麼陰謀,但沒機會讓我去質問和調查,死者家屬已經要殺人。他們不光揪著阿贊育跟助手,還對我來了勁,稱我們是殺人兇手,孟娜像瘋了似的問我她丈夫的腦袋在哪裡。我感覺比竇娥還要冤,連忙辯解:「我也不知道啊,你們得去問阿贊育……」
  死者家屬報了警,把我和阿贊育和他的助手都抓了進去。我當然要撇清關係,警察在審問阿贊育二人的時候,我在警察的首肯下,給方剛打電話求救。他一聽經過,立刻火了,不到中午就趕到警察局。方剛告訴警察,他在三四年前跟這個阿贊育打過交道,法力平平,但有過「前科」,曾經去某村的墳地挖墳民的遺體,用來給陰牌入重料,聽說還差點被村民給打死。
  警察不太相信,把阿贊育和助手分別審問,稍微詐了幾句,那助手可能是因為不想背黑鍋,就全招供了。果然是阿贊育的主意,他因為不掌握比較高深的陰法,所以一直法力平平。後來在別人的建議下,準備找那種邪病不治的人,以陰法催動其體內邪氣爆發而死,最後再取頭顱製成域耶。因為怨氣大,這種域耶雖然不比修法者的頭骨,但也比沒有強,可大幅增加施咒效果。而方剛說的那些事,也得到了助手的證實。
  即使這樣,方剛還是替我交了五千泰銖的保釋金,警察才把我放出來。孟娜早就等著我呢,眼睛發紅地要我退錢,雖然我也是受害者之一,但畢竟沒理,只好退給她五萬泰銖。
  從班空回來的路上,方剛斜眼看著我,似笑非笑。我已經沒精神跟他閒扯,心想這真是倒霉他媽來開門——倒霉到家了。我做夢也想不到,居然會遇到阿贊育這種人和這種事。當時要是沒有那陣大風,估計孟娜的丈夫遺體也就火化了,可惜假如沒用。我以前運氣一向不錯,怎麼現在總倒霉呢。
  「田老闆,有什麼想法?」方剛笑問。我沮喪地說什麼想法也沒有,自認倒霉而已。方剛告訴我,以後要再跟什麼不是很熟的阿贊師父打交道,最好先跟他和老謝通個氣。
  到了芭堤雅,方剛建議我請他去酒吧喝酒,既能借酒澆愁,又可以沖掉身上的霉氣。放在以前,我肯定會覺得這是方剛想佔便宜的說辭,但現在卻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就去了。我跟方剛說出感覺最近這幾個月不但運氣差,而且身體也不太好,尤其對陰氣敏感。再加上接二連三地出事,問他是不是與我運勢低有關。
  方剛說:「你是懷疑當牌商太久,接觸陰物過多,自己也開始倒霉走下坡路?」我點點頭,方剛嘿嘿笑著,說那為什麼我的運氣一直不錯,也沒走下坡路,我無言以對。
  在芭堤雅呆了兩天,距離小何給我的五天期限就快到了,我準備訂明天的機票回瀋陽。這天中午,我正和方剛在附近的餐廳吃咖啡蟹,老謝給我打來電話:「田老弟,我打聽到了,你猜登康的父親是被誰給害的?」
  「誰?難道真是鬼王去馬來西亞干的?」我連忙問,並打開手機免提鍵。方剛也停住動作,看著我,豎起耳朵聽著。
  老謝說:「當然不是,那傢伙從來不敢離開菲律賓,是他的那個助手,登康稱為馬來小伙的那個人!」
  這讓我和方剛都很震驚,方剛伸著脖子問:「那個馬來小伙只是給鬼王打雜做飯的,和家丁差不多,怎麼可能會陰法?」老謝說牛魔王的保姆也會噴雲吐霧,那馬來小伙在鬼王家裡呆了十幾年,鬼王要是想教他陰法,那還不是很容易的事。
  我一想也對,無論于先生、登康還是阿贊巴登和皮滔,在鬼王家裡住的時間都沒有馬來小伙長,說不定鬼王為了找個更有力的辦事助手,早就暗中教會馬來小伙幾種陰法,就算和降頭師鬥法還不免資格,但做那種對普通人施咒的事,還是足夠的。
  「你怎麼查出來的?」我問。
  老謝說:「我不是在吉隆坡機場有個朋友嘛,以前在我手裡請過古曼。他幫我調出登康父親去世之前48小時內從菲律賓到馬來西亞的男性乘客名單和照片,大概有幾百名,直接發到我的郵箱裡,然後我再轉發給登康。他看過之後,把其中一張以彩信發給我,說這個人就是馬來小伙,不要我發給你看看?」我連忙說要,讓他立刻發來。掛斷電話後,沒多久就收到了,老謝沒見過鬼王,只有我和方剛去過鬼王的住所,見過他和馬來小伙。一看那證件照的圖片,我倆立刻認出那不是馬來小伙又是誰。
  方剛沉吟片刻,說:「沒想到,鬼王還真是說到做到,所訂的規矩也不能改變,連自己徒弟的老爹都他媽的下手!」我說這下可算是結上大仇了,登康當年雖然對老爹有恨,但已經過去數年。現在為了給他看病,耗費那麼多精力和金錢,結果現在被鬼王給派人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