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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節

  快在瀋陽呆了兩個月,糧油店那邊也已經到租期,我心想就算不開佛牌店,也不想再租給他家。因為我想漲房租,可那店老闆不同意,說我黑心。我最討厭別人說我黑心,把佛牌生意做成我這樣,已經沒有再厚道了,因為總給客戶擦屁股,方剛罵了我多少回。現在聽到有人說我黑心,這氣就不打一處來,這不等於罵和尚肉吃得太多嗎?
  於是我通知店老闆,到期搬家,我要自己做生意。那店老闆馬上換了態度,說少漲點兒也能接受,可我去意已決,還是讓他下個月到期就搬走。
  給老謝和方剛打電話,又讓他們幫我找幾批正牌,中低檔都有,先發報價單來。說實話,吉祥市場這個地方並不是商業區,周邊店舖的消費水平不高,進太貴的貨賣不動。最貴的也才兩千塊錢,成本八百,最便宜的佛牌只有六百塊,成本為一千泰銖。想起陳大師在彌敦道開的那間佛牌店生意紅火,我心想,要是也在瀋陽的中街或太原街租個店舖,用來賣佛牌,那生意肯定更好。不過那種地方的店租太貴,我還是捨不得,而這間門市是自己產業,不用交房租,也就這樣吧。
  這天晚上,我和幾個同學和他們的老婆正在老四季吃飯,山南海北地神聊,從撲克聊到狼牙棒,從上班聊到伊拉克,後來就扯到每個人有什麼習慣的話題上來。我把鄭濤的事講給他們,說這位客戶有強迫症,洗飯盒能洗好幾遍,下樓買包鹽也得帶一大包東西。聽完我的講述,把這些人給樂的,可有人死活不信,說我做生意太久,說話誇張,水分大。
  我說:「你們要是不信,我當場就給這個叫鄭濤的客戶打電話,問他每天必須要帶的東西都有什麼。我把手機開免提,你們別出聲,就聽著。」大家覺得好奇,讓我馬上就打。女人喜歡八卦,更是激動,一個勁催我快點兒。
  撥通鄭濤的號碼,打開免提鍵,很快就接通了,我甚至都沒聽到振鈴的提示音。我問:「是鄭濤嗎?」
  「我疊雨傘呢,你過兩個小時再打行不?」鄭濤的聲音很急。我說你疊個雨傘能用多長時間,我也沒別的事,就問問你最近這段時間怎麼樣。
  鄭濤說:「田老闆,我不能再像以前那麼糊里糊塗,現在有了佛牌保佑,我做什麼事都要盡善盡美,這樣才能轉運!」
  我問:「可疊雨傘也用不了兩個小時吧。」鄭濤說他已經疊了一個小時,但總有沒疊好的地方,所以要繼續弄。
  這邊通話過程中,幾名同學和老婆都聽得直發呆,我心裡覺得不妙,他這強迫症似乎比以前更加嚴重,就問你以前疊雨傘用多長時間。
  鄭濤說:「以前只用半個小時,現在不行了。我上網查過,都說泰國的正牌效果沒有陰牌那麼明顯,要結合自身的努力才行,所以我要加把勁,爭取在兩個小時內疊出最完美的雨傘,不管哪個角度,從裡到外都挑不出毛病來,一會兒再聊啊。」
  幾名同學互相看看,表情全都傻了,還沒等我發問,電話已經被鄭濤給掛斷。有同學的老婆歎道:「這人真是有病啊!」
第795章 疊雨傘
  大家都來了精神頭,紛紛議論,我卻覺得不對勁。正牌不但沒給鄭濤帶來正能量,反倒讓他的強迫症更加嚴重,這人不廢了嗎?疊雨傘要兩個多小時,他還怎麼上班,怎麼生活?
  飯繼續吃著,我心裡七上八下,最後找了個借口提前開溜。我給鄭濤打電話問你家在哪,想去看看你。鄭濤有些生氣:「唉,田老闆你真搗亂,我這次疊得特別好,剛到一半就被你電話打斷了!」
  我讓他把地址發短信給我,鄭濤餘怒未消:「我沒什麼可看的啊。」
  「快發吧,我有事找你。」我說。鄭濤說等我疊完雨傘,就給你發短信,沒等我說完,他又把電話掛斷,再打諒怎麼也不接。
  把我給氣的,回到家躺在床上,想著鄭濤這個事就鬱悶,不知道他這把雨傘要疊多久。一個小時過去,沒動靜,兩個小時過去,還是沒短信。我忍不住再打電話,接了:「唉,再過半小時吧。」聲音很沮喪,幾乎是在哀求。我很奇怪,說兩個半小時還沒能疊好一把雨傘?
  鄭濤說:「其實,一個小時之前就疊好了,也很完美,但……但我準備用兩個小時來疊它,就想著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也許能疊得更好呢,就拆了,結果怎麼也疊不出剛才的效果。」我差點吐血,讓他立刻將地址念給我聽,我這邊要記錄。
  「改天行不啊?我今天得把雨傘給搞定的。」鄭濤有些氣急敗壞。我說不行,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耽誤不了你幾分鐘。沒辦法,鄭濤只好把地址念給我。我拿著寫有地址的紙條出門打車,到了鄭濤在北海街附近的出租房。
  這是個老式居民樓,和我父母家一樣,鄭濤租的是四樓的一個單間,估計月租金不會超過三百。給我開門之後,看到鄭濤手裡拿著一把深藍色的雨傘,表情很不耐煩。他讓我等會兒,就坐在床邊,繼續疊這把雨傘。
  我坐在椅子裡問:「你就疊這破玩意好幾個小時?」
  鄭濤頭也沒抬:「這是雨傘,不是破玩意,別打擾我。」我問你吃飯沒,他說我從六點到家就開始疊,本來能弄好,結果你一個電話給毀了。我很生氣,說怎麼是我毀你,你明明一個多小時前就已經疊好,可自己又拆了,這不是閒的嗎?
  「追求完美也有錯?」鄭濤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我說你疊個雨傘幾小時有什麼用,就算疊得比機器都整齊又能怎樣,下次你不用手,它能自動展開給你打在頭頂?
  鄭濤看了我半天,說:「這叫什麼話,很多東西都沒什麼大用,但人們都在追求更好啊。」我說那些東西是有欣賞價值的,你這雨傘疊得再好,誰欣賞?你自己看還是給人看?鄭濤回答不上來,卻氣呼呼地不高興,說:「你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罵我啊,田老闆?」
  我說:「當然不是,想問問你佛牌有沒有效果。」鄭濤笑了,說當然有效果,至於我現在對自己很有信心,領導罵我也沒關係,做好自己就是。被辭退也沒事,明天再去找新工作。
  我問:「你被辭退了?」
  鄭濤點點頭:「嗯,今天老闆把我叫到辦公室,說我腦子有問題,公司不留精神病患者,要我早點兒去醫院看看。」我問你怎麼回答的,鄭濤說這種人怎麼能理解我,走就走。
  「那你打算找什麼樣的工作,還開車嗎?」我問。鄭濤說不開了,因為我心太細,開車的時候總想倒回去看仔細點兒,領導嫌費油。
  在和我說話的時候,鄭濤又開始疊那把雨傘。我氣得一把搶回來,用最快迅速把雨傘捲起來纏好,牆角一扔:「有什麼可疊的,你今晚不睡覺了,光疊他?」鄭濤驚訝地看了我半天,跑過去把雨傘拿起來,小心翼翼地拍打著上面的灰,憤怒地瞪著我。
  「你扔我雨傘幹啥?我今天剛洗好曬乾淨的!」他很生氣。我說過幾天還得下雨,不又要澆髒嗎,洗這麼勤有什麼用。
  鄭濤反駁道:「那你還每天都洗澡,就不能兩天一洗嗎?」我頓時語塞,鄭濤又開始疊雨傘,我奪過去握在手裡,說今天你就別再疊了,否則我把它從窗戶扔出去,看你能不能找到。本來我只是嚇唬嚇唬他,要用強硬的態度逼他停止。沒想到鄭濤大怒,撲上來就搶,把我都給撲倒了。我腦袋磕在電腦桌的鋼角上,疼得直流眼淚。
  我捂著腦袋,回頭瞪著鄭濤,卻發現他又坐在床上開始疊雨傘。我氣得一把抓過雨傘,從窗戶就扔出去。鄭濤大叫一聲,轉身就跑出門去。我站在窗前看著,心想這傢伙真是沒救了。隱約看到附近有個人影走過來,朝樓上看了兩眼,彎腰把傘撿起來,一溜小跑就沒影了。
  我心裡這個樂,忽然又想起,鄭濤找不到雨傘,他會不會發狂?這類人可不好說。我有些後悔,心想多管這個閒事幹什麼?
  果然,鄭濤在樓下找了半天沒看到,抬頭問我扔在什麼地方。我大聲說:「別找了,剛才我看到有人給撿走啦!」鄭濤問了那人跑去的方向,也追過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我怕出事,連忙也追下去,在小區裡找了半天,聽到某處有吵鬧聲,跑過去看到鄭濤在小區大鐵門的門口拽著一名老太太,正在大聲說著什麼,旁邊圍了好幾個人看。
  老太太手裡還死死攥著那把雨傘,怎麼也不給:「你自己扔下去的,那不就是沒用的嗎,憑啥不讓撿?」
  鄭濤大聲說:「快給我!」老太太看到鄭濤這模樣,也有些害怕,我過去攔開,對鄭濤說咱們再買一把新傘吧,這傘從樓上扔下來,沒摔壞也差不多,不算完美了。可沒想到鄭濤非要那把雨傘不可,老太太也是個倔脾氣,說死也不給。我對老太太說給你十塊錢,快把雨傘給我們。
  「不行,得五十。」看來老太太是老油條,習慣趁火打劫。鄭濤上去就要動手,我心想可別,訛上你就慘了,死命抱著鄭濤的腰把他拉開,那老太太趁機跑掉。
  藉著路邊的路燈,我看到鄭濤眼睛通紅,對我大喊大叫。我也很生氣:「再買一把不行嗎?」
  鄭濤流著眼淚:「不行!那傘是我的吉祥物,不能換!」追問之下才知道,半年前鄭濤打著那把雨傘去見網友,才找到了在瀋陽的第一個女朋友,雖然之後分手了。鄭濤四處尋找老太太,我在後面跟著勸,怎麼勸也沒用,最後鄭濤站在馬路中央,像瘋子似的大叫。我過去說吉祥物可以再有,鄭濤把氣全都撒在我頭上,揪著我的衣領要動手。
  一輛警車閃著燈過來,警察下車過來看,我連忙說這是我朋友,有點兒心情不好,在這發洩呢。警察要看我們的證件,鄭濤居然要去打警察,警察沒聞到酒味,就懷疑他吸了毒,用手銬把他控制住,連我也一起駛向醫院。
  在醫院診室裡鄭濤也沒老實,吼著要找回那把雨傘,還罵警察。抽血化驗結果出來,完全沒問題,警察問我到底怎麼回事,我只好說出實情。警察不太相信:「強迫症有這麼嚴重?」
  大夫讓鄭濤吃了兩種鎮靜類的西藥,又觀察了半個小時,看到他穩定了些,才讓我把他帶回家。在出租車上,我看著雙眼發直的鄭濤,心想這是強迫症嗎,我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衝撞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第796章 熊導遊沒事了
  來到鄭濤家,才發現我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可鄭濤衝下樓的時候什麼也沒帶,鑰匙也沒有。只好打電話叫來鎖王開的鎖,這才進屋。鄭濤坐在床邊,什麼也不說,面無表情。我摘下五毒油項鏈,在他身邊晃了晃,什麼也沒有。
  看來鄭濤身上並沒有陰氣,那就是強迫症的事了。可現在怎麼辦?請了正牌,不但沒轉運,反而越來越嚴重,現在看上去就像精神失常。我在屋裡走來走去,看到鄭濤那呆若木雞的樣子,心想我得想個辦法,就悄悄溜出去,在樓下的小賣店買了把新雨傘。居然找到了和鄭濤之前那把傘相同花紋的,很明顯,那把傘也是在這裡買的。
  上樓後,我把雨傘打散放在床上,希望鄭濤明天清醒過來之後,看到它就能正常,說不能都忘了今天的事,以為是場夢呢。我準備開溜,心想這個時候悄悄出去把門帶上,至於鄭濤什麼時候清醒,那我就先不操心了。
  沒想到鄭濤慢慢轉頭看到床上的新傘,眼前一亮,連忙抓起來,反覆撐收幾次,喃喃地說:「傘找回來了,還是這麼乾淨,沒弄髒……」他又開始認真地疊傘,弄得很仔細,將防雨布按傘骨一條一條地慢慢疊著。很投入,也很專注。
  「喂,你沒事了吧?」我問。鄭濤完全沒聽到,仍然在疊。我猶豫片刻,伸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他身體晃了晃,並沒看我,也沒生氣。我壯起膽子,把他手裡的雨傘抽出來扔在床上,做完就後悔了,這他要是再發狂,咬我怎麼辦?人發瘋的時候比狗還厲害。
  我向後退出和步,可鄭濤並沒為難我,而是跪在床上抓起雨傘,又開始從頭疊。我的心怦怦狂跳,好奇心又起來了,在他剛疊了兩片的時候,再把雨傘抽出來握在手裡。鄭濤的眼睛只看雨傘,並不看我,似乎在他眼睛,整個世界只剩下這把雨傘,別的全沒了。他抓過雨傘繼續疊著,我開始害怕,心想怎麼辦?人變成這樣,是不是已經精神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