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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節

  方剛哼了聲:「這老狐狸很會放線釣大魚,開始跟我合作了幾次,效果都不錯。後來有個開佛牌店的大客戶,一次性朝我要五十條某龍婆高僧的正牌,而且很急。我就找到老謝,問他能不能供貨。他答應了,不到五天就把貨供齊,可發到客戶手裡居然連泥都沒幹!客戶發了火,在我的追問下老謝才承認,有很多佛牌是他自己連夜用模子趕製出來的。」
第151章 王先生
  我很想笑,可一想幾十條正牌,至少也得損失幾萬塊人民幣,也就笑不出來了。問後來怎麼處理的,方剛說:「這傢伙還是那個套路,先抵賴後認錯,說不小心拿錯了,讓我把貨退回來。可那位大客戶已經生氣,稱再也不跟我合作。退貨的時候,我一怒之下就把老謝關到餐廳的衛生間裡不讓出來,關了他幾個小時,後來還是餐廳老闆怕出事,打電話報了警,老謝才得救。」
  這個結果讓我更想發笑,甚至我能想像得出當時老謝的狼狽相。方剛說:「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和老謝合作,他主動給我打過好多次電話,也沒理他。沒想到後來居然和你碰上了,我就知道不好,果然你經常被坑。可現在看到老謝家裡的情況,之前那事也就算了。要是能把山精脫手,也算是大功一件。」我連連點頭。
  到了曼谷出機場,我們三人來到那位叫阿贊久的師父家裡,共同談了半天,阿贊久還不算太黑,畢竟山精是從垃圾箱裡撿來的,最後同意把底價壓到六十萬泰銖,限一個月內出貨,不然定金不退。
  其實這次合作純粹是麻桿打狼兩頭害怕,我們一個月內要是不能聯繫出去,就干賠二十萬泰銖;而時間拖得越長,山精的怨氣也越重,除非找到顧客用心咒開始供奉。否則山精的陰靈一旦失去控制,阿贊久也不好過,不然也不會六十萬泰銖的低價出手,反正他也是白得的,賣多少都是賺。
  達成了協議,我們三方就又繼續自己的牌商生意,同時大力發佈消息,稱曼谷某阿贊師父新抓到東南亞稀有供奉物山精,無敵強效成願,秒殺一切佛牌古曼。還能連保家宅三代大富大貴,價格高效果好,先請者得,報價一百萬泰銖,折合人民幣二十萬元整。
  消息是發了不少,連淘寶帶論壇外加QQ空間和很多群,幾天過去,只有幾位國內客戶順便咨詢了幾句,其中有一位大同的煤老闆問過兩嘴,但後來也沒了下文。確實,花二十萬元買一個半死不活的小乾屍回家,這氣魄和實力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那些有錢人更願意用這個價錢買塊翡翠白菜啥的。我只恨自己沒生在阿聯酋或者沙特,那地方的人錢多得花不完,應該更好脫手一些。
  為了方便和客戶面談溝通,我還是回到了瀋陽,心想萬一那位煤老闆再想咨詢,就算我跑去黑龍江也方便。佛牌店那邊徹底安寧了,鞍山二寶那幫人可能又被別的事纏上,已經顧不上我,反正以後再沒來找過麻煩。
  那天我去店裡談出租的事,下午和幾個同學在店裡打麻將到深夜,晚上就在店裡住下。
  半夜的時候,手機短信響了好幾聲,硬是把我給吵醒了。一看才凌晨三點,我去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拿起手機剛要關電源,順便掃了一眼屏幕上彈出短信內容的顯示。我還沒睡醒,眼睛發酸,迷迷糊糊地只看到一句「有能幫人轉運的泰國佛牌嗎」的話。
  那時候還沒睡醒,半夢半醒之中,就順手回了個「有」字,把手機關掉繼續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洗完臉,打開手機又連續進了兩條短信,這才仔細看看。內容是:「我家在蒲河鄉,從事股票投資,人生目標是遼寧首富。但現在事業陷入低谷,有能讓事業變順利和增強財運的泰國佛牌嗎?」
  第二條短信是:「你怎麼不回復我,是不想賺錢吧?但我又不想出太多錢,幾百塊左右,你要是有能力的話,看能不能從我這裡賺走一千塊錢。」我哭笑不得,心想什麼顧客都有,精神病人都開始聯繫我問佛牌了,就沒理他。
  可此人似乎對我很感興趣,兩天內給我發了八九條短信,內容雖然沒什麼新意,有時候還邏輯不太清,但好像誠意不低。我實在不明白他最終是想說什麼,就乾脆回電話過去。
  在電話裡雙方先餵了半天,才算正常對上話。我問他到底想出多少錢來請佛牌,這人說:「我就想問一下,什麼樣的佛牌能幫助我的事業盡快上升。」
  我說這類佛牌有很多,但幾百塊錢的沒有,至少也要一千五到三五千不等。這人說:「我在網上看很多人都戴泰國佛牌,但我對這東西不太瞭解,只想出五六百塊錢買一個試試,怎麼辦?」我暗想我哪知道你怎麼辦!就沒好氣地說還沒吃飯,想先掛斷電話。
  可這人卻很有耐性,說沒關係你先吃,我把我的情況用短信發給你,你先對我有個全面的瞭解。我連聲說行,心想正求之不得呢,既不用花我的電話費,又不用我費嘴皮子和時間,到時候就像看小說似的,看一遍就不理了。
  在我和爸媽吃飯的時候,那邊手機短信就開始有規律地響起,大概三五分鐘響一次,總共響了差不多二十來聲。我心裡起疑,難道都是他發來的短信?估計可能是平時QQ聊天習慣了,每句話都發一條短信,夠缺心眼的。放著網絡不用,發短信不要錢啊。
  當我吃完飯,進屋拿起手機查看的時候,把我給震著了。近二十條短信,每條都是滿滿的七十個字,我很奇怪這人哪來這麼多自我介紹,但出於好奇,還是躺在床上仔細看了一遍,這才明白過來。
  他叫王飛,是蒲河鄉人,這個地方是瀋陽郊區,離市中心我的家大概有二十多公里。王先生的年齡和我一樣也是三十週歲,按他短信中的原話:「我自從中專畢業到現在,一直從事自由職業,主要是金融類的投資,以股票為主。我知道挫折越多的人,以後就越能成功,但這個過程太長了,也不太順利,所以想少一些波折。」這些短信總共有一千多個字,都是在講他如何努力奮鬥,但挫折太多,像他這種人注定要出人頭地,不想經歷那麼多挫折,那太浪費時間了,時間就是金錢。
  現在社會壓力大,很多身在職場的人都渴望成功,就連撿垃圾的都想成為本小區首席拾荒者,何況白領和老百姓。這位王先生的心態我能理解,只是多少有點兒好高騖遠,中國不少人都這樣,我自己的表弟也是,所以我並不覺得稀奇。更何況人家還是搞金融炒股的,也算有前途。想成為首富的想法現在已經不算笑話了,都網絡和信息時代了,很多人藉著平台一兩年就能發達。
  我回短信說:「我家裡就有幾條泰國佛牌,都是著名寺廟龍婆僧加持的正牌,效果不錯,隨時恭請,價格一千五最低,到三千不等。」隨後我又給他發去幾條彩信,下面配上文字說明和價格。
  王先生回復:「我說過了,只想出五六百塊錢,這些已經超出了我的預算。我們這些做股票和金融投資的人,對預算看得很重要。」
  我無奈地說:「五六百塊錢就想讓事業發達,那中國人還努什麼力啊。」
  王先生不屑地說:「就算兩三千塊錢也沒貴到哪裡去吧,和事業發達相比,幾百和幾千都一樣。既然都不算什麼,那我為什麼不少花點兒錢?」
  他的邏輯居然把我給弄暈了,一時沒回過神來,我只好說:「既然你想讓事業發達,卻連一兩千塊都不想多出。一分錢一分貨,幾百塊的東西也有,比如符管、錢母、咬錢虎這些,但效果也慢,你自己看著辦吧。」
第152章 便宜的咬錢虎
  王先生又連發幾條短信和我辯理,我實在懶得理他,也就沒回。我是牌商,又不是辯論家,和客戶爭論這種問題純粹是在浪費時間。有那閒功夫就算不做生意,在家睡覺也能休養生息呢。
  到了晚上,王先生又給我發短信,問六百塊錢以內的東西都有哪種,讓我發彩信和報價介紹給他。一個搞金融股票投資的,連千把塊錢都捨不得拿來轉運,這種活我是真不想接,但方剛教導過我:只有客戶有好壞之分,生意卻不分大小。先賺小錢,後賺大錢。於是我忍著性子發了幾張彩信過去,分別是招財符管、千元泰銖錢母、咬錢虎手鏈。
  這幾樣東西裡,成本最低的是那張千元泰銖鈔票的錢母,合人民幣兩百塊。因為我在那家寺廟請過好多正牌,於是龍婆師父免費給我畫了幾張招財符。報價六百塊錢的話能淨賺四百,雖然利潤足有百分之二百,但基數低,實在打不起興趣。
  在問過好多問題之後,王先生終於決定請那個咬錢虎的手鏈。我極度失望,那個手鏈成本合三百五十塊,賣六百才賺兩百五,這個數字實在讓我惱火。但二百五也是錢,怎麼也夠吃頓烤肉了,於是我讓他留下地址,淘寶支付後就可以發貨。
  王先生卻表示,希望來市內和我見面交易,因為他每天都要到市區的證券公司看股市行情。我心想,現在都可以用電腦在網上看盤和買賣了,這位王先生怎麼還大老遠地每天跑證券公司?又一想也正常,證券公司股民多,大家可以互相交流。
  想到打車來回又要花去二十塊錢,我心裡就有氣,這筆生意就算成了,也只能賺兩百三十塊錢,但我還是去了。第二天下午四點鐘,我乘出租車來到懷遠門附近,在王先生短信中說的一家抻麵館和他見了面。我很奇怪,為什麼不選個KFC之類的乾淨地方,一個搞股票的,至於這麼省嗎?不過我又想起了老謝,看來他們都是一路人,光會賺不會花。
  這抻麵館又小又髒,地上粘乎乎的,進來的時候我差點滑倒。這時候不是飯點兒,店裡只有兩伙食客,其中一夥看上去是夫妻,肯定不會是王先生,因為他說過還沒結婚,也沒女朋友;另一位坐在角落,年齡和我差不多,又瘦又高,正在悶頭吃麵。桌上放著的手機裡傳出聲音,似乎是某位老師講課的錄音。
  我慢慢走到他對面坐下,這人連忙抬起頭,把嘴裡的面硬嚥下去,說:「你是田七吧,快坐下,吃寬條還是細條?」我連忙說不餓,可他非要我吃,無奈之下,我說那就來個韭葉吧,王先生抬手叫老闆要了一碗韭葉抻面。
  桌上那部手機是老款的舊諾基亞,連彩屏都沒有,怪不得王先生不用QQ和我溝通,這手機根本裝不了QQ軟件。裡面放的音頻是個江浙口音的男人,正在激情洋溢地說著「記住,一定要永遠記住,你就是錢」之類看似很有哲理的屁話。我這才明白王先生聽的是那種成功學講課,這類課我有個在某公司當經理的同學特別愛聽,我在他辦公室裡聽過十幾分鐘,都快聽吐了。
  勉強吃了兩口面,我掏出那個咬錢虎的手鏈放在桌上,王先生放下筷子,拿起手鏈來回仔細看了半天,問:「這東西值六百塊錢嗎?」
  我說:「這可不是地攤貨,而是泰國寺廟裡的高僧親手用線繩編製,再加持而成的,能轉運保平安。」
  王先生撇了撇嘴:「看起來和女孩用的那種扎頭髮的繩沒啥區別,指望它來提升事業,那不是扯淡嗎?」
  「幾千上萬的佛牌都有,可你指定就要六百塊錢的。一分錢一分貨,就別嫌不好了。」我耐著性子回答。王先生點點頭,把手鏈戴在手腕上,繼續低頭吃麵。我打量著他的穿著打扮,頭髮比較長又亂,一件土氣的夾克外套,粗布褲子,腳上居然穿著一雙黑絨面的便鞋。這種鞋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很流行,因為輕便跟腳,很多小偷在行竊的時候最喜歡穿,所以東北人習慣稱之為「賊鞋」,但現在已經極少有人穿了。
  我試探地問:「從蒲河到這裡得多長時間?」
  王先生一邊吞面,一邊說:「我騎得快,一個小時就能到。」我心裡起疑,騎車都要一個小時,明顯不是電動車和摩托車,難道是自行車?回頭看看店門外,只停著一輛黑色的26斜梁永久自行車,大概有七成新。
  我說:「天天騎自行車來回四個小時,也太辛苦了吧,就為去證券公司看大盤?」
  王先生說:「嗯,順便還能和股民聊天,不累。」
  忽然我想起今年是少有的股市大好時期,就問他賺了多少錢,王先生淡淡一笑:「還行吧,總資金翻了將近三倍。」
  我讚歎地說:「真不錯,可惜我不會炒股,要不然把房子賣了,現在不是也能賺個幾十萬嗎?」王先生說當然,今年全年都是大牛市,隨便買哪只股票都賺。
  聊了一會兒,我問他為什麼有自信能當上遼寧首富,王先生說:「這是一種強烈的直覺,你沒發現凡是那些成功的大人物,年輕的時候都是不甘寂寞,輟學創業的嗎?沒成功的時候很多人都指責他們不務正業,但最後發達了,大家就都說那是天才的特立獨行,我現在就是沒成功的那個階段。」
  「那你從中專畢業到現在也有好幾年吧,一直都在炒股嗎?」我問。
  王先生搖搖頭:「畢業九年了,最開始的兩年四處打工,可有一天我覺得這樣是沒用的,浪費時間,所以就不打工了,在家裡學習,先補充自己,從前年開始炒股的。」
  我在心裡暗暗算了下:「就是說,你在家裡整整學習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