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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節


「對。」右邊的那ji女又接著道,「我們原本不打算去,畢竟我們是不能離開夜紅簫的,但老鴇子讓咱們去,因為那腳商實在出手大方,只是三天給的錢就夠贖走我們好幾次了,還說我們再去一次,說不準就湊齊『嫁妝』可以再開一家夜紅簫了。」
兩個ji女的話中摻雜了不少行話,夜紅簫當然就是她們賣身的那家窯子,而「嫁妝」就是ji女要贖身從良亦或者離開窯子自己做買賣時,要交給老鴇子的錢,這部分錢老鴇子不會要,只是象徵xing地拿著,再給她們,就像是女人出嫁時娘家給的嫁妝一樣。
白信厚和山治國都能聽懂,白信厚聽完之後默默點頭,許久才閉眼問:「我問你們,那腳商身上是不是有一股子甜香味?像是喜歡玩福壽膏的人身上才有的那股子怪味?但是他在夜紅簫住的那三天卻從來不碰大煙,也矢口否認自己抽那東西,對嗎?」
「對對對,長官你怎麼知道?」其中一個ji女驚訝道。
「你們跟著我們吧,我們不會再碰你們,先前給的錢你們就收好了,我會送你們到竹寨。」白信厚起身來,也不再給兩名ji女說話的機會,逕直朝著前方的小山坡走去,山治國緊隨其後,直到白信厚有話說,而且是只能對他一個人說的話。
山坡下,這支已經被山治國更名為「畜生團」的雜牌軍繼續緩慢行軍,極少數雜兵還提著自己的褲子,埋怨著先前一時激動把繫褲子的麻繩給扯斷了,現在只能提著褲子行軍。
白信厚看著隊伍後面的所謂後勤部隊,那不過是兩架拉著乾肉、糧食的馬車,他喚來傳令兵讓他們把後勤部隊轉到隊伍的中間去,前隊和後隊的位置對調,畢竟前隊應該退下來慢行稍作休息了。
等白信厚做完原本應該山治國做的事情,這才扭頭道:「團長,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山治國挨著白信厚站著,聲音也是極低。
「敬藥金為尊,立八方為神。」白信厚一字字說道。
「什麼?什麼為尊為神的?」山治國當然不明白。
白信厚面無表情:「趕屍匠你知道吧?這群異術者傳說起源於今天我們所在的這片區域,但是在雲貴川湘桂粵等地都有他們的身影,所謂『湘西趕屍、川西開棺、晉西風水』就是指湘西有趕屍匠,川西有開棺人,晉西有地師,都算是異術者比較知名的群體,開棺人聽說很神秘,但凡後世者要取先人墓穴中的東西,必須要請他們,晉西的地師不用我解釋了,其實趕屍匠也不用我解釋,但關於我先前說的『藥金』和『八方』就是從趕屍匠一派分出來,並且對立的兩批人。」
山治國微微點頭,示意白信厚繼續說下去。
「原本趕屍匠僅僅只是用異術帶領著客死異鄉人的屍體返鄉,可是從韃子大清朝開始,趕屍匠中有人發現福壽膏,也就是鴉片非常賺錢,而在明末清初的時候,中國沒有自己的地產鴉片,一直到清末時期,清廷為了不讓白銀流失,這才默許了在雲貴川等地種植鴉片,這樣一來,就算用來買賣鴉片的錢,也不過是中國人給中國人,不會落到洋人的手中,不過這也是拆東牆補西牆的方法,但是有一群趕屍匠們很清楚地產的鴉片製作方法沒有洋人做得jīng細,而大部分有錢吸食鴉片的人都會選擇洋貨,所以他們開始利用屍體運送鴉片,幹起了這檔子買賣。」白信厚說著竟然坐下來了,看樣子他準備說很久。
白信厚的舉動讓山治國有不好的預感,因為白信厚很少這麼認真,一旦認真起來肯定是有什麼大事,而且是那種無法短時間就解決的大事。
白信厚說完那番話之後,竟又開始變成了啞巴,山治國以為他在思考,閉上嘴沒有發問,直到隊伍都走過了山坡下方,山治國終於忍不住問:「你說的這些和先前發生的事情有什麼聯繫?還有你說那兩個ji女是藥引子,是什麼意思?」
「肉藥引。」白信厚解釋到這搖頭,「其實我懂得並不多,這些都是從前我當山大王的時候,與一個常來做買賣的腳商交談之中才得知的,那個腳商雖然沒有透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我知道他說不定就是藥金的一員,也就是個趕屍匠,但只會些低級的法門。」
「等會兒,你說藥金和八方是趕屍匠中分出來又對立的,為什麼分出來,又為什麼要對立?大家有錢一起賺呀?」山治國非常不理解。
白信厚斜眼看著他淡淡道:「這和國共兩黨以前都是一家人,後來又因為理念不一分開對立是相同的道理吧?也許這樣比喻並不恰當,但我想這麼說你應該聽得明白。」
山治國點頭:「也就是說,藥金和八方的理念不一樣?」
「對,藥金以利益為重,認為要壯大趕屍匠一派,需要的就是錢,但錢從何來?打家劫舍要被官府抓,小偷小騙他們又認為來錢太慢,而販賣鴉片則是利潤既大,讓他們來干又不會引人注目的最佳法子,但是八方卻不那麼認為,八方覺得趕屍匠這類異術者不應該拋頭露面,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那時候開始,趕屍匠分為了兩派,嚴格來說是三派,剩下一部分決定不參與任何一方,做好自己,而八方則開始阻止藥金,剛開始只是勸說,隨後演變到私下向官府通風報信,但是那時候鴉片氾濫,當官的只認錢,甚至有時候官府判決民間償還債務都用鴉片來替代銀子,久而久之八方感覺到絕望……」白信厚點了一支煙,只抽了一口,便捏在指間。
「對立,打起來了,對吧?」山治國算明白了。
「還沒那麼簡單,不僅僅是打起來了,而且手法十分殘忍,藥金和八方之間由於是親兄弟分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麼摘都摘不乾淨,所以因為各種理由通風報信的人很多,導致今天你伏擊我,明天我伏擊你,死傷無數,直到今天這兩批人之間的鬥爭都沒有停止,只不過他們達成了唯一的協議便是,不管他們如何鬥,都不能讓趕屍匠之外的人插手,如果有人插手,他們會暫時聯合。」白信厚擦著自己面部的汗水,顯得有些不安。
「死傷無數?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趕屍匠?」山治國並不相信,畢竟民間傳說只是傳說,親眼所見的人極少。
「他們會控制屍體戰鬥,還會花錢雇很多類似民團的隊伍,甚至會與土匪勾結,兩方為了徹底滅掉對方,都會使出所有卑鄙無恥的手段。」白信厚搖頭道,「團長,先前參謀長死的時候,我看見那種慘狀就知道肯定與藥金有關,只有牙屍才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牙屍?」山治國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白信厚起身來:「咱們邊走邊說,總之接下來團長你要聽我的,千萬不要和藥金的趕屍匠發生任何衝突,即便我們的人數是他們的幾倍也不要輕舉妄動,他們是一群殺人不眨眼,殘忍至極的怪物!」
山治國看見白信厚那張寫滿jǐng告的臉,只得點點頭。
前往竹寨的途中,白信厚又向山治國說明了一下他所知道的事情——藥金之所以叫這個名稱,源於他們將鴉片當做是藥中最金貴的東西,畢竟最早被稱為福壽膏的鴉片也被售賣者謊稱可以治療百病。故此,那一批趕屍匠將自己這個製作販賣各式鴉片的組織稱為「藥金」。
藥金他們製作鴉片的方式也與他人有所不同,因為他們是趕屍匠,可以說靠屍體吃飯,所以還研究出利用屍體進行鴉片熬製,至於詳細方法,白信厚並不清楚。
「聽說利用屍體製作鴉片前,有個很重要的過程,在肉藥引死前一個月花三天時間為其餵食一種特殊的藥物,再經過一個月的時間,肉藥引的身體會將那種藥物完全吸收,隨後再被藥金們殺死,接著再用生鴉片製作。」白信厚騎著那頭馬光復留下來的驢子,卻又吩咐jǐng衛排的士兵到達竹寨周圍紮營之後,把驢子殺掉,讓它隨自己的主人而去,而肉還能給士兵們分食,雙方都有個安慰。
「我不明白,屍體怎麼能混合生鴉片製作呢?」山治國搖頭,越想越覺得詭異,曾經他也算是煙槍大軍的一員,後來因為打仗的關係強制xing戒掉了,但過程十分痛苦,他也發誓今後再也不沾那東西。
「團長,你為什麼不收斂參謀長還有那兩個弟兄們的屍體?」白信厚並不回答山治國的問題,那表情好像是他已經說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第十三章(下)往事:肉藥引
「首先,他們的屍體都已經碎了,捏不到一塊兒去了。》」山治國面無表情道,「其次,你並沒有開這個口,你這個重情重義的人,都不提出來,一定有問題。」
白信厚點頭:「知我者團長,的確,在趕屍匠的地界發生的事情,只要是在我們無法查明的情況下,還是不要碰為好,畢竟大家的命都只有一條。」說完,白信厚頓了頓又問,「團長,我們要是能平安離開這裡,馬不停蹄地前往緬甸,你真的有辦法讓我們立足?」
「我有我的辦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山治國帶著憧憬的笑容,「我的願望是建立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國家,我們畜生團的國家!」
「畜生團?」白信厚很詫異,他並不知道山治國把部隊的名字給改了。
「在參謀長死之前,我剛改的名字,因為咱們收容的都是那些放棄做人,甘願成為畜生的傢伙。」山治國面無表情,聲音也壓低,「五年剿匪,八年抗戰,三年內戰,我參軍十來年,穿越生死線無數次,最大的願望就是和平。」
「團長,有句話我想問你。」白信厚壓低聲音,「你有沒有要投降那邊的念頭?」
「換個人這麼問我,我肯定讓他血濺當場……」山治國yīn笑了下,隨後正se道,「我不恨他們,也不懂什麼政治,更不想明白理念的區別,只是因為當初我的老長官死之前讓我千萬不要投降起義,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白信厚出乎意料地第一次提出了疑問。
「我全家的命都是老長官救的,但他們沒有活太長,ri本人來了之後,全死了,就剩下老子一個人。」山治國忽然哈哈大笑,引得前面的士兵都回頭來看,但都只是看了一眼立即又扭頭朝向前方,他們都害怕這個喜怒無常,有時候笑著笑著就會摸刀子掏心的團長。
終於進山,隊伍沿著不知名大山上的盤山道前進著,這裡的山道修得極好,鑿出了能並行一輛半十輪卡的坑道,坑道之中先鋪鵝卵石,鵝卵石的縫隙之間又用碎石填平,以免下雨的時候車馬行走打滑,看來當地肯定是有一家甚至數家家境殷實的土豪。
山治國騎馬走在這條路上,心裡也盤算著是不是可以找到那幾家土豪狠狠地敲他們一筆「救國費」作為在緬甸立足的資本。
隊伍沿著較寬的盤山道兩人一排走著,很少有人說話,不時能聽見的只是有人嘟囔著太累,兩個ji女拿著腳商繪製的那幅簡易地圖在前領路,尋思著白信厚的那番話,雖然對先前發生的慘劇依然害怕不已,可更擔心被這群雜牌軍殺死扔在這荒郊野外,說不定死前還會被這一百來人輪流糟蹋一遍。
「團長!團長!」隊伍忽然停了下來,前方探路的尖兵連滾帶爬地跑到山治國和白信厚跟前,雙手比劃著指著前方道,「有人!」
「你媽的!山上有個老百姓有什麼奇怪的?」山治國罵道。
「死人!好多死人!」尖兵面se蒼白。
「死人?」山治國很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