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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節


龐涓將這捆竹簡小心翼翼地包進衣服,放進包袱,復將包袱放好,出門拐進孫賓的房門。
房間裡空無一人。
龐涓略略一想,順路而去,走到一處僻靜山坳,果見孫賓正在閉目冥想,身邊並無竹簡。
「孫兄。」龐涓直走過去。
「賢弟?」孫賓見是龐涓,又見他一臉沉鬱,頗覺驚訝。
龐涓撲地跪下:「師兄在上,請受師弟一拜。」
「賢弟,你——」孫賓忽地站起,一把扯起他道,「你這是怎麼了?」
「孫兄,」龐涓緩緩說道,「在下是來欲別孫兄,這要下山去了。」
「啊?」孫賓猝不及防,怔在那裡,半晌方道,「賢弟,這……這麼大的事情,你——你該早點告訴愚兄才是。」
「在下也是臨時決定的。」
「怪道這幾日賢弟心神恍惚,原來是為此事。」
「是的,」龐涓點頭承認,「在下心神恍惚,是因為主意未定,這一定下,誰都沒說,第一個就來告訴孫兄。」
「謝賢弟看重。此事先生知道不?」
「在下已經別過先生了。」
「哦?」孫賓又是一怔,「賢弟何時動身?」
「明日雞鳴時分。在下也想知道,孫兄打算何時下山?」
「唉,」孫賓長歎一聲,「似我這般呆笨之人,雖然進山三年,卻是處處懵懂,哪裡能及賢弟,僅此三年,就已學有大成。至於出山之日,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孫兄不必自謙。」龐涓安慰道,「孫兄為人為學,一絲不苟,在下愧不能及。在下急於出山,無非是山外熱鬧,在下浮躁之心無法按捺,蠢蠢欲動而已。不像孫兄,沉穩若定,大器晚成。」
「賢弟說外話了。就用兵而言,列國之中,賢弟無人可及,建功立業必是早晚之事。」
「謝孫兄吉言。在下臨別,還有一事相求。」
「請賢弟直言。」
「先生學問,高不可測,縱學一世,也是學不完的。在下急於求成,倉促下山,心中卻是忐忑。在下走後,先生若有絕學秘笈傳予孫兄,萬望孫兄看在你我結義的情分上,教知愚弟一二。」
「賢弟客氣了。賢弟放心,愚兄若有所學,一定訴予賢弟。」
龐涓復叩於地:「就孫兄此言,請受龐涓三拜。」
孫賓再次將他扶起:「賢弟——」
龐涓卻推開他,連拜三拜,起身握住孫賓之手,淚如雨下。
二人傷感有頃,孫賓道:「賢弟在此稍候,在下這就告訴大家,今晚為賢弟餞行。」
「這就不必了。」龐涓搖頭道,「鬼谷之中,在下割捨不下的唯有二人,一是孫兄你,二是師姐。其他人,就不驚動了。」
「這樣不好吧。我們幾人好歹也是共學三年,賢弟要走,無論如何也該打聲招呼才是。」
龐涓再次搖頭:「自古迄今,成者王侯敗者寇。龐涓此番出山,是成是敗,尚未可知,有什麼可以驚動的?再說,張儀那廝,不見也罷。」
「好吧,」孫賓見龐涓執意不肯,只好說道,「在下就聽賢弟的。」
這日晚間,玉兔初升。玉蟬兒在草地上擺好琴架,面月而坐,憑記憶彈奏鬼谷子昨夜彈過的《月光》曲。
一曲彈完,身後響起擊掌聲。玉蟬兒一驚,回首視之,是龐涓。
龐涓深揖一禮:「師姐,龐涓有擾了。」
玉蟬兒還過一禮:「小女子不知龐士子在此,丟醜了。」
龐涓歎道:「師姐僅聽一遍,就能彈得出神入化,龐涓是個粗人,心中唯有敬服。」
「謝龐士子誇獎。夜已深了,龐士子有何指教?」
龐涓聽出玉蟬兒是在逐客,輕歎一聲:「唉,龐涓不敢。龐涓此來,只是想看師姐一眼。」
玉蟬兒想起昔日溪中之事,心中一凜,乍然變色,冷冷說道:「小女子依舊是小女子,一絲兒未變,龐士子不是早就看過了嗎?」
龐涓沉聲應道:「師姐依舊是師姐,龐涓卻不是龐涓了。」
玉蟬兒倒是驚訝了:「龐士子何出此語?」
「龐涓來此,」龐涓再揖道,「除看望師姐之外,也是誠心告訴師姐一言:此前的龐涓雖有冒犯師姐之處,卻無冒犯師姐之心。今後的龐涓縱有冒犯師姐之心,再無冒犯師姐之處了。」
「龐士子,此言何解?」
「龐涓已經拜別先生,將於明日雞鳴時分下山謀生,此來是向師姐作別的。」
玉蟬兒又怔一下,緩緩起身,朝他拱手道:「小女子恭祝龐士子一路順風,心想事成!」
「謝師姐吉言。」龐涓亦還一禮,「師姐,龐涓內藏一言,今日不吐,怕是再無機緣了。」
「龐士子有話,直說就是。」
「今對明月起誓,龐涓此生若愛一個女人,就是師姐。」
龐涓表白得如此大膽,玉蟬兒猝不及防,一時窘在那兒,臉紅半晌,方才定下心來,再揖道:「小女子謝龐士子厚愛。」
龐涓再次還禮:「龐涓本是齷齪之人,不配師姐高潔之軀,但天地日月可鑒,龐涓摯愛師姐之心,真真切切。自今而後,龐涓無論身居何處,師姐但有驅使,龐涓唯命是從。若有背逆,天地不容!師姐,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