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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節


到安邑這些日來,惠施第一次聽到太子申談論國家大事,且是如此情真意切,不禁歎道:「唉,世人皆言太子只諳風月,不問國事,只讀死書,不理活人,看來皆是只知其一,不明就裡啊!」
「唉,」太子申也歎一聲,「先生有所不知,父王事事專斷,公子卬處處能幹,我魏申又能派何用場呢?」
惠施由衷讚道:「老聃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以此形容太子,當不為過。」
「先生過譽了。」太子申拱手道,「河西之事,敢問先生可有萬全之策?」
「殿下是聽何人說破此事的?」惠施問道。
「這……」太子申面色緋紅,「是魏申的一個紅粉知己。」
「若是草民沒有猜錯,」惠施微微一笑,「這個紅粉知己該當是眠香樓裡的天香姑娘了。」
太子申大是驚訝:「先生何以知曉此事?」
「滿城人都知道的事情,惠施何能不知?」
太子申不再做聲了。
「草民甚想知道,如此機密之事,天香姑娘何以知之?」
「知曉此事的不只是天香姑娘。眠香樓裡無人不知。」
「哦?」惠施長吸一口氣,閉目思忖有頃,搖頭道,「流言蜚語,或招殺身之禍啊!」
「呵呵呵,先生言重了吧!」太子申笑了,「朗朗乾坤,幾句閒言如何就有殺身之禍?」
「草民姑妄言之,信不信就由殿下了。」
「先生,河西之事就這麼算了?」
「草民甚想知道,殿下是真的關心國家大事呢,還是因為天香姑娘?」
「唉,」太子申歎道,「魏申身為太子,如何能置國家大事於不顧呢?再說,此前父王事事專斷,根本不聽魏申,也不讓魏申插手。眼下父王有所轉變,魏申也該操點心了。」
「好好好,」惠施連連點頭,「殿下有此想法,當是魏國之幸。以草民之見,河西之事涉及國家社稷、王族聲譽,最好不必再提。只是——草民有一慮,不知殿下願聽否?」
「先生請講!」
「草民聽聞安國君與上大夫陳軫關係甚密。安國君是個莽夫,能在河西戰敗之時移花接木,保住自身,必是陳軫之謀。聽說陳軫一心欲坐相位,而草民觀之,此人心高氣傲,多智巧之術,機謀之算,少有良知,更談不上人間正道。不走正道之人,斷非大賢之才,不可為相。陛下眼下正在篩選,殿下何不向陛下力薦公孫衍,一可為國舉賢,二可制約公子卬?」
「魏申已經舉薦過了。父王聽到魏申舉薦,特使毗人前往訪察。聽說毗人抱回兩捆竹簡,父王連讀兩日,廢寢忘食呢。」
「呵呵呵,」惠施樂道,「既有此說,是草民多慮了。」
「不過,先生提醒的也是,」太子申接道,「魏申尚要盯緊此事。今日得便,再去問問父王。」
午膳時間,太子申奉旨去御膳房與惠王一道進膳,惠王卻沒有露面。
太子申候有一時,見惠王仍舊沒來,略一思忖,就在膳桌前坐下,差御膳房的執事太監去請陛下。太監剛要出門,遠遠望見惠王、毗人、公子卬三人正沿一條林蔭小徑迤邐而來。
太監急道:「殿下,陛下來了!」
太子申迎出,在門外跪下。
魏惠王走到跟前,揚手笑道:「申兒,快快起來!」
太子申謝過恩,起身,上前攙住惠王,走到膳桌前。
「坐坐坐,」魏惠王在自己位上坐定,指位置招呼眾人,「都是一家人,隨便點。卬兒,你坐這邊,申兒,你坐那邊,還有你——」指毗人,「坐寡人身邊。」
眾人依照惠王吩咐,各自坐了。
「寡人後晌還有大事,酒就不喝了。」惠王提箸夾起一塊狍子肉,送進口中,「來來來,都動手,我們邊吃邊嘮!」
三人本就是惠王最親近的,又見惠王這麼說話,也就沒了拘束,各自提箸,學了惠王的樣子,夾狍子肉送入口中。
吃有一時,惠王望著公子卬道:「卬兒,你剛才也算看過幾行,這就說說看,此書寫得如何?」
「呵呵呵,」公子卬笑道,「要叫我看,文筆不錯,寫得也有條理,只是——」
惠王看著他:「只是什麼?」
公子卬遲疑一下,決定打住話頭,笑著敷衍:「兒臣不過看了幾行,又是沒頭沒尾的,哪兒知道好歹?」
「哈哈哈,」惠王大笑起來,「卬兒,你就直說『兒臣只喜歡舞槍弄棒,看不懂這些曲裡拐彎的東西!』也就得了。」
經惠王這一說,毗人和太子申均笑起來。
「是啊,是啊,」公子卬借坡下驢,呵呵憨笑,「兒臣的心思,盡讓父王猜透了。」
眾人又笑一陣,惠王轉向太子申:「申兒,寡人昨日得到一部好書,你得空了,一定要好好讀讀。」
太子申早已知情,口中卻道:「敢問父王是何好書?」
「叫《興魏十策》,寡人讀過五策,策策切中要害啊!」
「如此好書,是何人所著?」
「你不是向寡人舉薦那個叫公孫衍的嗎?就是他寫的。」
聽到「公孫衍」三字,公子卬大吃一驚,口中正在咬嚼一塊野雞肉,竟是忘了。
看到他的愣怔樣子,魏惠王撲哧笑道:「卬兒,你這發啥呆呀?」
公子卬回過神來,轉身將口中雞肉吐到地上一隻痰盂裡,回身說道:「回父王的話,兒臣得知剛才讀的是本好書,竟是著迷了。」
惠王又是哈哈一笑:「又哄寡人開心!你啊,自幼是見槍就開心,見書就頭疼,何時能被竹簡迷住,太陽就得打西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