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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節


「就差一點兒。」
「請上將軍明示。」
「方纔與父王在石潭釣魚,若不是本公子在場,相國之位只怕已是公孫衍的了。」
陳軫驚得呆了。
公孫衍的老宅裡,公孫衍正在伏案疾書,案上案下擺放著一堆堆的竹簡。
朱威進來,神色沮喪地坐在他對面。悶坐一會兒,朱威隨手拿過一卷:「公孫兄,這些全是你寫的?」
「是呀,」公孫衍指著一堆堆竹簡,「《興魏十策》,就差這一策了。」
「興魏十策!」朱威急急翻閱。
「你都看到了,」論及天下,公孫衍頗是興奮,「方今天下形勢萬變,列國奇招頻出,朝令夕改,唯有魏國因循守舊,依然在沿用數十年前文侯所訂規制,早已不合時宜,流弊甚多。近段時間在下心血忽至,日日參研列國成法,針對魏國時弊,擬就這冊《興魏十策》,懇請朱兄斧正!」
「斧什麼正?」朱威急站起來,「快,快把竹簡捆起來,全都給我。」
「給你?」公孫衍一怔,「你要它們做什麼?」
「拿它們去見陛下。在下要讓陛下看看,他陳軫在忙活什麼?公孫兄你又在忙活什麼?」
「朱兄,」公孫衍略怔一下,「聽你口氣,又向陛下推薦在下了?」
朱威點頭。
公孫衍呆怔有頃,慢慢伸出手來,從朱威手中拿回竹簡,長歎一聲:「唉,這些竹片,還是留在此地吧!」
「公孫兄,」朱威急道,「眼下正是關鍵時刻,萬不可洩氣!」
「朱兄呀,」公孫衍搖頭,「不是洩氣不洩氣的事。我早說過,我們這個陛下,如果走不到山窮水盡,他是醒不過來的。」
「陛下那裡走不通,在下可以去找殿下。」
「我說朱兄,」公孫衍冷蔑一笑,目光直射朱威,「在下勸你莫費力氣了。安邑城中誰人不知殿下?若是談論風花雪月、琴棋詩畫、天南地北,殿下可以口若懸河。若是談論國事,只怕說不過三句。」
「公孫兄,」朱威辯道,「殿下再不濟,也是殿下。陛下年逾五旬,雖說依舊身強體壯,可畢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孝公突然駕崩,陛下或有感觸。今日釣魚,殿下未至,陛下極是不悅,使內宰四處尋他。可以看出,陛下是在有意栽培殿下,讓他走到正路上來。」
公孫衍顯然無法抵禦此話,略一沉思,抬頭問道:「講吧,朱兄意欲何為?」
「在下欲將《興魏十策》呈送殿下,看看殿下是何說辭。」
公孫衍略想一下,從正在寫的竹簡裡隨意抽出一片:「就給他這片吧。」
朱威一怔:「就這一片?」
公孫衍嘿然一笑:「要是他看得懂,有此一片也就夠了;要是他看不懂,縱使給他一捆,也是無用。」
太陽西下,夜幕降臨,街上行人越來越少了。
安邑東市裡,惠施收拾牛車,正要尋個地方安歇,一輛馬車駛來,在他面前戛然而止。車上跳下一人,朝惠施深揖一禮:「先生可是從宋國來的惠子?」
「正是在下。您是——」
「在下是東宮內宰。」
惠施還過一禮:「惠施見過內宰。」
「在下奉殿下旨意,特來相邀先生!」
「既是殿下所請,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內宰吩咐隨員:「你們先將先生的牛車趕至館驛,尋處安頓了。」轉對惠施,「先生,請!」
東宮位於王宮一側,在安邑城中,論顯赫,僅次於王宮。車馬駛至,遠遠望到太子申早已候在殿外親迎。見面禮畢,太子申攜了惠施之手,逕至廳中。
是夜,二人秉燭夜談,從「觀物十事」談起,就名實之論到萬物同異,越談越是投緣,竟是通宵未眠。
眼見天色大亮,太子申、惠施卻毫無倦意,移步於後花園。早有侍女端來涼水,二人擦把臉,吃過早點,在涼亭中坐下,正要接著敘話,內宰趕來,稟道:「啟稟殿下,司徒府朱大人求見!」
太子申皺下眉頭:「本宮正在會客,讓他改日再來。」
內宰應過,走出花園,逕至前廳,滿臉堆笑地對朱威揖道:「朱大人,殿下正在會客,您有什麼事兒,吩咐在下就是。」
朱威不肯相讓,拱手道:「此事非同小可,在下必須面奏殿下,煩請宰輔再去通報。」
內宰再走進去,不一會兒,太子申沉著臉急急走來。
朱威伏地叩道:「微臣叩見殿下!」
「朱司徒請起!」太子申在位上坐下,「聽說司徒有事欲見本宮?」
朱威起身,在客位坐下:「殿下記得昨日之事否?」
「記得。」太子申心中一凜,「為這事兒,本宮一直在納悶兒。司徒可知父王所為何事?」
「陛下欲請殿下釣魚!」
「釣魚?」太子申大是詫異,「釣魚就是釣魚,父王何以雷霆震怒呢?」
「殿下可知陛下欲釣何魚?」
太子申搖頭。
「陛下欲釣水中之鯤。」
「朱司徒打什麼啞謎呀,」太子申皺眉了,「本宮是越聽越糊塗嚦。什麼水中之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