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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節


太子申沉思有頃,再次問道:「『其深千里,無厚』,又作何解?」
「萬物皆同,何有厚薄?」
太子申又是一番沉思:「『天與地卑,山與澤同』呢?」
「萬物皆同,何論高低?」
惠施皆以同一理由回答所有提回,聽得太子申如墮霧中,憋得臉色通紅:「那——請問先生,您又是如何理解『物方生方死』呢?」
惠施依舊答道:「萬物皆同,何言生死?」
太子申深思良久,再次拱手問道:「先生又是如何理解『萬物皆同』呢?」
「至大無外,千里無厚,天地同卑,生死同時,萬物有何異哉?」
太子申愈加茫然:「先生這樣顛來倒去,互為問答,晚生愚笨,當真是越聽越糊塗了。」
惠施慢慢睜開眼睛:「這位士子,變化之理原本如此,非惠施饒舌也。」
「惠施?」太子申打個驚愣,拱手再揖,「先生可是宋國的惠子?」
惠施這也拱手:「正是在下。」
太子申正欲再說,一人擠過來,在他耳畔低語數句。
太子申略怔一下,轉身朝惠施拱下手道:「先生,晚生有事,先行一步,他日再來討教。」
話音落處,太子申隨從來人匆匆走出人群,走向不遠處的一輛軺車。
惠施收回目光,再次閉目。
小石潭邊,魏惠王眼睛大睜,一眨不眨地盯在碧綠潭水中的浮漂上。浮漂靜靜地浮在水面,隨微波起伏。
魏惠王似乎等得急了,扭頭問朱威道:「朱愛卿,此水別是無鯤吧!」
「回稟陛下,」朱威沉聲應道,「釣鯤非同釣魚。魚見餌上鉤,鯤視情上鉤。陛下欲釣此鯤,此鯤亦在觀望陛下。」
「依愛卿看來,」魏惠王這也明白了朱威的深意,「此鯤在觀望寡人什麼呢?」
「觀望陛下之情。若是陛下真情求鯤,誠意用鯤,此鯤必至。若是陛下只求小魚小蝦,或為一時獵奇,此鯤或將游向他處。」
「如果真有此鯤,」惠王沉思有頃,鄭重說道,「寡人就以相國之位相托,愛卿以為如何?」
「陛下果能如此,此鯤必至。」
聽到相國二字,公子卬總算明白過來,臉色一沉:「請問司徒,此鯤究竟是何人,明說出來就是,不要在此繞來彎去,淨打啞謎。」
「是啊,」惠王盯住朱威,「朱愛卿,此地並無外人,但說無妨。」
朱威放下魚竿,叩拜於地:「陛下誠意相求,微臣就斗膽放言了。微臣以為,此鯤就是公孫衍。」
「哈哈哈哈,」公子卬放聲長笑幾聲,「司徒大人鯤來鯤去,我道是何大賢,原來又是此人!」
朱威重叩於地:「陛下——」
「朱愛卿,」惠王放下魚竿,緩緩站起身子,「若是此鯤,就留待他日再釣吧!」
惠王轉身走沒幾步,迎頭碰到毗人領著太子申疾步走來。
見惠王面色不悅,太子申慌忙叩首:「兒臣叩見父王。」
惠王沉臉問道:「聽說你出宮去了?」
太子申忐忑應道:「回稟父王,兒臣東市去了。」
「東市?」惠王斜他一眼,「所為何事?」
「兒臣並無他事,隨便逛逛而已。」
「隨便逛逛?」魏惠王氣從中來,虎起面孔大聲呵責,「自河西陷落之後,寡人日夜憂思國事,恨不能在一日之內重振大魏雄風,收復失地。可你呢?看看你自己,身為太子,卻是一無用心,四處浪蕩!」
「兒臣知罪!」
惠王盯他一眼,鼻孔裡重重哼出一聲,拂袖而去。
太子申無端遭此呵斥,不知所措地怔在那兒。
釣魚台上,看到惠王走遠,公子卬這也站起身子,斜盯朱威一眼,將魚竿「啪」地摔在亭子上,大踏步離去。
公子卬趕緊驅車駛回,在老家宰陪同下走進府中,遠遠望見當院跪著一人。
公子卬掃一眼家宰:「跪者何人?」
「回稟主公,是陳大人,他在此地跪迎多時了。」
公子卬急跨大步趕去,邊走邊叫:「上大夫,你這是為何?」
陳軫行再拜大禮,朗聲說道:「安國君提攜大恩,下官萬死不足以報!」
公子卬扶起陳軫:「上大夫快快請起!」攜手走進客廳,「上大夫幾時從秦國回來的?」
「下官剛剛回來,這不,回到府上,屁股尚未坐穩,就奔上將軍府上來了。」
兩人進廳,分賓主坐下。
「唉,」公子卬眼望陳軫,長歎一聲,「你來得正好,本公子正欲尋你呢!」
陳軫心裡一顫:「怎麼,出變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