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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節


想著想著,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兩個女人都那麼神秘,但靈靈好像一汪清泉,我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卻能感覺到她那顆純淨到一塵不染的心,然而葉子出現的太突然了,當時她剛剛出現的時候,我就懷疑過,為什麼會那麼巧?只不過身那時候身在九黎,葉子又傻傻的,我沒顧得上考慮那麼多。
現在想一下,就覺得這其中,好像存在著什麼疑點。驟然間,腦海裡翻出一個讓我心底發寒的猜測,在九黎那種險惡的環境中,傻傻的葉子就算有什麼特殊的本事,能夠一個人安然無恙的度過那麼多天?她出現的突然,中間消失的又很突然,她傻呆呆的,怎麼會清楚的辨別方向,又恰恰在我被獨眼邪神還有苗尊圍困的時候跑出來解圍?
難道,她在裝傻?只有裝傻,才能把那些解釋不清楚的問題給拖過去。
我的心一下被揪緊了,馬上就打算趕回去,把這個事情徹底弄清楚。我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這片河道已經完全平穩了,但是臨走之前要把最後一點可能暴露的線索處理掉。我飛快的趕回荒蕪的小盤河村,然而還沒有走到村子邊,遠遠的就看到七奶奶家的老屋塌成了一片平地。蓮花木像既然要隱藏河眼,就會比我做的更周全,不用看也知道,那條通往河眼的地道,肯定是被堵住了。
我立即走上了回去的路,小盤河一荒,附近百十里就沒有渡口,我從清晨一直走到傍晚,打算第二天早上在前面的渡口坐船。但是剛剛找了個地方想安頓一下,從遠處就亮起了一道一道強烈的光線,還有汽車開動時的轟鳴聲。我只看到了模糊的影子,不過一看見車燈光,就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了老刀子。
除了老刀子那幫人,還有誰能調動這麼龐大的車隊?我趕緊躲了起來,露頭繼續觀察。那支車隊有七八輛車,三輛車上坐滿了人,剩下的裝載著亂七八糟的東西。車隊一直沿著河灘朝前行駛,明顯是衝著小盤河河道的方向而去的。等到車隊從眼前行駛過去的時候,我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儘管暫時沒有看見老刀子,但這些必然是他的人。
他們來的果然很迅速,可能接到萬塵的回報馬上就集合人手朝這邊趕,河眼已經不見了,他們趕過去也是白費力氣。我沒必要再去橫生事端,況且和老刀子之間有了深深的矛盾,我不想見他,所以藏的很嚴實。
車子一輛一輛的從眼前行駛過去,最後一輛車開走的時候,我也暗中放鬆下來。但是剛剛一鬆懈,就感覺身後有一股很異樣的氣息,猛然一回頭,立即看見一團飄忽在頭頂的模模糊糊又扭曲的影子。那影子淡的好像一片虛無,顯然是一道脫體的神魂。
"陳近水!"那道神魂發出一聲憤怒記恨的魂音,我一下子聽出來,那是萬塵的神魂。
我心裡一驚,抽身就走。我修習過十三寶塔術,萬塵的神魂既然被我發現,就不會構成威脅,但是他不顧一切的從半空朝我猛撲下來,神魂都是陰物,我身上陽氣那麼重,普通的魂魄不敢作祟。然而萬塵明顯是要拚命,神魂一襲而來,我頭上衝天的陽火把萬塵逼開。可是就在陰魂陽火碰撞的一刻,驟然炸出了一團綠油油的火光。
那火光慘綠慘綠的,在夜晚分外的扎眼,同時還伴隨著一聲悶響。車隊裡明顯有人發現了,跳下車子大聲的左右招呼,七八兩車子先後停下,下來幾個人,朝這邊飛跑。我沒心跟他們糾纏,拔腿開溜。我的速度非常快,一跑起來,後面的人就追不上了。本來應該逃脫的很輕鬆,但是跑著跑著,一道身影風馳電掣一樣的緊緊綴在身後,甩脫不掉。
我在心底歎了口氣,不是冤家不聚頭,整個車隊裡除了老刀子,還有誰能追的這麼緊?
老刀子悶著頭一路追趕我,他好像更瘦了,頭頂的頭髮也白了一片。我們兩個一追一趕,很快就從河灘附近跑遠,把車隊的人全部遠遠的甩開。老刀子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猛追,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很複雜,既覺得老刀子太死板,卻又有那麼一丁點內疚。不管怎麼說,他的兒子,是死在我手裡的。
"你想要怎麼樣!?"我放慢腳步,轉頭看著一路追來的老刀子。
"你是殺人兇手,我要抓你。"老刀子也隨即放慢了腳步,死死的盯著我。他的眼睛不如我當時初見他時那麼深邃,可能是熬夜熬的多了,老刀子的雙眼佈滿了血絲,一臉的疲憊。
我就覺得老刀子古板的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恨。他一直在河灘上,對大河的變故不會一無所知,他應該知道我們七門始終抱著保大河平穩的宗旨,但是他還是死鑽牛角尖。
"抓了我,你去對付旁門!?你去平息大河禍患!?"
"殺人償命,這是法度,天地草木都可以有情,但法度不能留情!"老刀子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這個世界如果沒有法度,那是比大河禍亂更可怕的事!"
"那你就抓吧!"我不知道老刀子的話是不是出於本心,但是我不想在這裡糾纏太久,否則車隊那些人趕過來之後,又會是一番殺戮。
我驟然一折身,直直的衝向老刀子,他的本事應該比爺爺遜色一些,我比他年輕,比他力氣大,這是優勢。轉身奔過去的時候,老刀子絲毫不退,兩個人彭的撞在一起,大打出手。我正是這一生精力和氣血最旺盛的時候,猛打猛砸,和老刀子硬碰硬的對撞了不知道多少下。兩個人都很吃力,按照正常情況,我要耗費很多時間才能力拼黃沙場胡家的血眼,但現在沒有時間可以浪費,我一拳砸向老刀子,趁他全力抵擋的時候,身子裡五尊銅鼎的影子一起冒出來,嗡嗡作響。
老刀子明顯吃了一驚,全力在防備著五尊銅鼎的虛影,這時候,我悄然引動了一絲護體的雷光,護體的雷光是我在九黎覺醒了轉生印之後才有的,老刀子好不知情。雷光從頭頂的黑暗裡猛然垂落,老刀子粹不及防,一下被劈了個正著。
我並不想要他的命,所以下手很有分寸,老刀子一頭白髮被劈的焦黑,整個人蹬蹬的倒退了幾步,一下子坐到地上,臉色蒼白。我藉著這個機會,轉身就走,老刀子驟然受到創傷,肯定追不上我了。
"陳近水!"老刀子艱難的翻身爬起來,他也知道追不上我,所以乾脆停下腳,在後面大喊道:"陳近水!防備你身邊的人!"
第三百五十九章惡鬼上身
"你說什麼!?"我聽到老刀子的話,隨後就停下腳步,回頭望著他。
老刀子的臉色白的和一張紙一樣,他是一甲子一出的血眼,就算我偷襲得手,也不可能一下子把他打的沒有還手之力,但老刀子沒有再追我,他站在原地,對我道:"我知道,你跟自然道的人有接觸,你殺了我兒子,但是我卻不想你被人暗中算計。"
"這話是什麼意思?"猛然聽上去,老刀子這話像是在挑撥離間,自然道的老學究曾經說過,這個古老的傳承一向與世無爭,不理世事的,但是念頭一轉,馬上回想到了魏雲樓在河眼中對我的絕殺,心裡立即遲疑了。
"如果沒有自然道,就不會有今天大河的變動和禍患!陳近水,你功夫強了,但還年輕,你的眼睛,看不透所有。"老刀子一字一頓道:"自然道是這場禍亂的真正根源,如果不是他們,就算九黎的始祖蚩尤,也掀不起這場波瀾!"
我心裡起伏不定,還想繼續問,但是就這個節骨眼上,遠遠的地方亮起了很多光線,車隊的人正在朝這裡追趕。我迫不得已轉過身,不理會老刀子,飛快的消失在黑暗裡。老刀子都不再追趕了,後面的人自然也沒有追過來,跑出去五六里地,我轉上了小路,腳步這才放緩。
老刀子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提醒我防備身邊的人,究竟是防備誰?老鬼,爹,龐狗子,彌勒,這幾個人就不用說了,是我們七門的人,就算老蔫巴,金大少,還有賽華佗,也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想來想去,葉子的身影,就出現在腦海裡。老刀子在提醒我,防備這個來歷神秘又呆呆傻傻的葉子?
本來,我已經對葉子的出現有所懷疑,老刀子又恰好說到這個點上。我心裡愈發不能平靜,葉子是我帶回去的,彌勒他們對葉子不會有任何防備,如果這時候再出現什麼情況......我簡直不敢再想下去,連走了一夜,天亮的時候趕到下一個渡口,讓船家全力趕路。連著奔波了幾天,其實很疲憊了,但心裡滿滿的都是擔憂,一顆心始終懸在嗓子眼上。老刀子說的很對,我的功夫一天比一天強,然而與生俱來的心性卻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改變的。
我的眼睛,看不透的東西還有很多。
船家使出吃奶的勁兒,每天就睡那麼三四個小時,一直把我載到目的地,河灘距離老鬼他們臨時的住處還有一大段路,但是下了船我一刻不停,一口氣從半下午走到夜裡。星光月光之下,我遠遠看到了那片臨時搭起來的小院子,一切看上去那麼安靜,高懸了幾天的心終於放鬆了一點,快步走了過去。
平靜的小院子真的很正常,夜還不算很深,我走過去的時候,就看見金大少坐在院門外頭,望著頭頂的月光出神。我這才真正放心,和金大少聊了聊,問問這幾天的情況。
"葉子,她好嗎?"我不想問的那麼直白,所以含含糊糊的找金大少打聽。
"還好。"金大少朝院子一邊一座單獨的小草房望了一眼,咂咂嘴,道:"水娃,說實話,我是很羨慕你的,而且覺得很不公平。"
"怎麼?"
"論功夫,我甘拜下風,但是論長相......"金大少甩了甩油光光的中分頭,道:"我自認還是要比你帥一些的,可是為什麼你一出門就能撿到妞兒?還都是那麼水靈的?真是羨煞個人兒......"
"很羨慕,是嗎?"金大少的話還沒說完,譚小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們身後,臉上像是結了冰。
"隨口說說而已,你千萬不要當真。"金大少的臉馬上就綠了,小心的陪著笑臉,圍著譚小秋滴溜溜的亂轉:"你一直都知道的,弱水三千,俺只舀一碗......"
他們兩個揪著耳朵鬧成一團,我笑了笑,去和老鬼還有爹他們打了個招呼,等到再出屋子,目光也盯住了院子一端那座小草屋上。這裡住的男人多,葉子一個人不方便,專門讓她睡在這小屋裡。我想著老刀子的話,越來越不是滋味,葉子可疑嗎?她有壞心嗎?如果她真想對我不利,那麼我在九黎被苗尊和獨眼邪神圍住的時候,她何必又要出來搭救?
一邊想著,一邊慢慢走向了小屋,在小屋的側窗邊站住了。屋子裡光線很暗,但是我能隱約看見葉子正在熟睡,她蓋著一床薄被,睡的很香,那張隱隱約約的臉上,掛著一絲笑容。我腦海裡的念頭翻轉不定,一會兒覺得這裡面確實有值得懷疑的地方,一會兒又覺得笑容如此純真的人,心性不會陰邪。如此反覆了許久,我微微歎了口氣,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總不能武斷的亂下結論,只能暫時對葉子多加小心。
我低頭想了一下,連著奔波,確實有些疲憊,想要先睡一覺,但心裡又裝著事,等到我再次抬頭透過側窗望向葉子的時候,驟然間發現,她身上蓋著的那層薄被,好像充了氣一樣慢慢的鼓了起來。
這個變故讓我心裡一慌,被子下頭好像有什麼東西,正慢慢的一點一點變大,然而熟睡中的葉子一無所知,依然睡的死沉死沉的。一時間,我手足無措,轉身想把譚小秋喊過來,讓她進去看看。
但是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我的瞳孔猛然縮了一圈,從那床薄被下面,慢慢的伸出一隻漆黑的手。葉子軟軟的手垂在床邊,那只黑漆漆的手一下把葉子的手抓住了。
看到這兒的時候,我再也顧不上喊譚小秋,直接就從側窗翻了進去,兩步跑到床邊。那只黑漆漆的手抓著葉子的手,抓的很緊,葉子仍然毫無知覺,但是嘴角的笑容已經凝固了,眉頭微微皺起,身體在輕輕的扭來扭去,就好像熟睡中的人受到了魔怔。我衝到床邊的一刻,還能看見薄被下面鼓起的那一團東西隨著葉子在扭動。
不由分說,我一下就掀開了被子,被子被掀開的同時,我的心頓時沉到了腳底板,不知道是驚還是怕。
我看到一個渾身黑漆漆的人,正趴在熟睡的葉子身上,我把被子掀開的時候,這個黑漆漆的人轉臉朝我陰陰一笑。這個人和葉子長的一模一樣,但是葉子的皮膚白如冰雪,這個人卻黑的像是墨染出來的,她的皮膚一片烏黑,脖頸上有一片葉子的印記,她陰森一笑,露出兩排慘白的牙齒,眼珠就像鑲嵌在死肉上的兩顆白石子兒,冰涼到沒有一絲溫度。一黑一白兩個相同的人,以這種方式上下疊加在一起,那樣子說不出的詭異,就如同睡夢中被惡鬼壓身了一樣。
但是這只惡鬼,卻讓我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我根本顧不上想那麼多了,抬手就抽了過去。黑漆漆的人呱的笑了一聲,不等我的手掌抽到身上,她已經在笑聲中唰的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非常徹底,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