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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節


"爹!不說這話!你兒子是有種的!"金大少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抬手奪下金總把手裡的刀,唰的轉過身,面對幾個把頭:"我惹的事,我來擔!你們幾個王八蛋看好了!三刀六洞!我來受!"
幾個把頭萬萬沒有料到平時花天酒地玩世不恭的金大少會有如此剛烈的一面,頓時面面相覷。金總把心疼兒子,隨即就攔住他,硬要替他受家法,父子兩個爭來爭去,把頭們來回使了幾個眼色。
"總把,你們父子都在場,咱們有話就直說了,現在世道不同了,有的老辦法行不通,該變變是要變變的,三刀六洞,不受可以,只不過,金窯總把的位子,你們金家是不是該讓讓了?"
"不行!金窯是我一點一點拼出來的!總把的位子,我兒子要坐!"金總把一心只想著金大少能接班,聽見這話馬上就不依了。
"總把,醒醒吧。"滿臉橫肉的胖子嘿嘿一笑:"整個金窯現在人心惶惶,除了那個有頭沒腦子的金大膽,誰還站在你們這邊,誰會給你們出頭?人嘛,要識時務的......"
"放屁!"我在外面聽的一陣一陣的冒火,也隨即翻身跳了進來:"誰說沒人會出頭!"
"喲呵!"滿臉橫肉的胖子不屑的一聲冷笑:"真請了救兵了?報個名頭出來,讓咱們看看,到底請的何方神聖?"
"那你聽好了。"我直直身子,一字一頓道:"七門大掌燈,陳近水。"
第二百九十二章烏黑石塊
幾個把頭一聽我的話,當時就嘶的抽了口冷氣,這一年間,河灘上發生了那麼多事,七門陳近水這個名字,已經飄到了外頭,跟旁門幾次大戰衝突,行船走水的人耳目最靈,即便沒見過我的人,也知道陳近水這個名頭。
"你還敢......還敢出來......"
我一步就走到那胖子身前,死死盯住他:"想奪總把的位,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們金窯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外人來插手了!這是什麼道理!?"有把頭在下面不服,出聲呵斥。
"你們都是金總把一手帶起來的,現在以下犯上,咄咄逼人,這又是什麼道理!?"我隨手拉住金大少,道:"總把的位子,他來坐!"
"這個人游手好閒,不務正業,想做總把,他不行!"滿臉橫肉的胖子也豁出來了,挺著身硬頂道:"絕對不行!"
"我說行,他就行!"
雙方針尖對麥芒,誰都寸步不讓,我就覺得這樣口舌之爭沒有用處,一下衝過去揪住胖子的衣領,都是刀口舔血討生活的人,沒有善茬,但是胖子這種角色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剛剛哎了一聲,我一加力,把他硬生生雙手舉過頭頂。這是罪魁禍首,逼的金總把無路可走,絕對不能輕饒。
彭......
我舉著胖子,又看了看旁邊幾個瞠目結舌的把頭,接著用力一摔,滿臉橫肉的胖子足足有二百來斤,像一個沉甸甸的麻袋,彭的被丟在地上,骨頭都要摔斷了,痛苦的翻滾呻吟,我一腳踏在他的胸膛上,胖子不堪重負,噗的吐出一口血。
"今天留你一條命,是要你記住一句話。"我微微彎下腰,盯著噗噗朝外吐血沫的胖子,道:"金窯的金大少,是我兄弟,總把的位子,他來坐,以後誰要作亂,我第一個平了他!陳近水言出必行,你們自己思量!都給我滾!"
我一抬腿,直接把胖子踢到了門檻邊,就這兩下,幾乎已經要了胖子半條命,剩下幾個把頭驚恐萬分,蜂擁到門邊,抬起胖子就走。我輕輕噓了口氣,看看自己的拳頭,那句流傳了千年的老話,果然是沒錯的,大河灘上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草頭王。天大地大,道理最大,但是在那些不講道理的人面前,拳頭無疑是最有效的東西。
金總把和金大少感激萬分,一定要出力幫我的忙,我婉拒了,這個事情太危險,帶人幫忙其實就是拖他們下水。在金家停了半天,我重新一個人上路。後面的路上再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順利的一直趕到老河口河道附近,水位一漲,采砂的船也都消停了,河面一片空蕩。但是當我趕到這裡的時候,河道明顯有點不正常,一股一股大片的泥沙不停的從河底翻滾上來,隱隱約約中,那陣曾經聽到的如同敲鼓一般的聲響不絕於耳,那咚咚的聲響之間,我還能聽到一陣嘶叫聲,嘶叫淒厲,聽著就頭皮發麻。
我想要先觀察一下這片河面,不知不覺越走越近,一直走到臨水的地方,翻滾的河面突然就好像爆發了一樣,一片泥沙水流浮現出一張扭來扭去的臉,那張臉幾乎佈滿了河面,讓我心頭猛然一驚。
"大禹,可敢放我出來......大禹,可敢放我出來......"
一道隱隱約約的聲音不斷從水中漂浮出現,我全神貫注,小心的俯身藏好,沒有應聲。那張佔滿了河面的臉扭曲了一會兒,水面下頭又湧起一股浪頭,把它硬生生壓了下去,兩股水波混亂的撞擊在一起,很久之後才平息。這一刻,我第一感覺就是靈靈的提示可能是對的,這段河道下頭的那口老井裡的心臟,已經快壓不住了。
我思索著該怎麼才能把局面控制住,月黑風高,除了水浪聲,周圍靜悄悄的,我俯身藏了很久,剛想站起來,就看到從身後的河灘上,兩個只有三尺高的影子,拖著一輛小車,吱呀吱呀飛快的跑了過來。看到那兩條影子,我還以為是活魯班家的木人,但是再注目一看,那是兩個半寸丁。
三十六旁門裡有人會養半寸丁,但河灘上另一些神婆大仙同樣會養,我暫時分辨不清楚對方的來歷,馬上又縮回身子。兩隻三寸丁又矮又壯,拖著小車跑的飛快,不過他們的目的地好像不是我所藏身的河道,對方的身影從我身前不遠的地方一衝而過。等他們跑出去一段之後,我悄悄的尾隨了過去。
半寸丁那種東西是不知道疲倦的,一口氣就跑了十多里,剛剛離開了老河口河道才算完全停止下來。他們把小車拖到河邊,兩個半寸丁又忙收忙腳的做了些準備,然後一前一後噗通下了河。一過老河口河道,水面就平靜了很多,兩個半寸丁入水之後,好像無聲無息,但是他們前後換了兩次氣,河底似乎就有異動了。
唰......
兩個半寸丁又一次下沉之後,猛然浮出水面,一人手裡拖著一根和擀面杖一樣粗的繩子,一邊游水,一邊朝岸上拖。三寸丁雖然矮,但力氣一點都不小,再加上水裡的浮力大,他們渾身**的爬上河岸,水裡被拖著的東西也漸漸露頭了。
那一刻,我有點驚訝,因為兩個半寸丁拖出水面的,好像是一口石頭棺材。但是目光再一轉,就發現那不是石頭棺材,而是一整塊烏黑烏黑的石頭,和一大塊埋在地裡的煤炭一樣,閃著烏亮的光。這東西看上去無比的沉重,半寸丁上岸之後,明顯吃力了,最後咬牙切齒拼了死命的拉,也沒法把烏黑的大石頭給拖上來。停在岸邊的小木車躁動不安的晃動起來,緊接著,木車裡又跳出一隻半寸丁,拖著車子朝遠處跑,原來的兩個半寸丁使勁拉著繩子,全力僵持。
木車越跑越遠,漸漸消失在黑暗裡,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頓時猶豫了,想著該留在原地,還是隨著木車繼續尾隨。但是那塊烏黑的大石頭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猶豫了片刻,果斷的決定留下。
兩個半寸丁就和拉縴的縴夫一樣,背著繩子,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前後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消失的小木車重新從遠處跑了回來,木車在前面跑,後面呼啦啦跟著一群人。我瞇起眼睛,等他們跑的近了,我發現那可能都是在老河口附近采砂的人,但是此時此刻,那些采砂人的表情很怪異,一邊隨著木車奔跑,眼睛卻還死死的閉著,混混沌沌的好像夢遊。
木車帶著一群采砂人跑到原地,那些漢子七手八腳的接過半寸丁手裡的繩子,合力朝上拉。我一下就明白了,那輛木車是看到半寸丁拉不動水裡烏黑的大石頭,所以到附近去招來一些幫手。采砂的漢子長年累月干重活,一個個身強力壯,那麼多人一起用力,水裡烏黑的大石塊終於被慢慢拖上了河岸。我在旁邊看著,越來越奇怪,那些采砂漢子從始至終都沒有睜開過眼睛,有的一邊拖拽繩子,還一邊發出鼾聲。等到石頭被拖上岸邊之後,采砂漢子們懵懵懂懂丟下手裡的繩子,一個挨著一個的沿著原路走回去。
直到這些人消失在視線裡,半寸丁拿出錘鑿,圍著烏黑的石塊開始叮叮噹噹的敲打,但是他們敲的很小心,好像石頭裡面有什麼東西會被驚動。這一切徹底引發了我的好奇,這輛怪異的小木車是什麼來歷?這塊烏黑的石頭又是什麼東西?
隨著他們的敲打,我漸漸又看到,這塊烏黑如煤炭一樣的石塊並不是一個渾圓的整體,石塊正中間有一道裂縫,就像一個巨大的盒子,盒蓋跟盒身之間緊密相接。半寸丁就是沿著這道縫隙敲打的,看樣子是想把石頭從中間鑿開。
我保持著沉默,一聲不響的看著,想看看他們能從石頭裡敲出什麼東西,然後再做打算。半寸丁一邊敲著,小木車也隨之慢慢靠近石塊。前後大概十多分鐘時間,石塊之間的縫隙被敲透了,明顯開始鬆動。
唰......
就在這個時候,烏黑的石塊之間,驟然閃過一道雪亮的光,一個半寸丁被亮光卡的劈成了兩半,連叫都沒來得及叫出,身子已經血淋淋的一分為二。另外兩個半寸丁見勢想逃,但是那道雪亮的光勢不可擋,唰唰兩下,又把他們劈殺在地。
鬆動的石塊一下子被撞開了,我看到一道差不多有兩米高的身影,從石塊中間立身而起。身影如同鐵塔一樣粗壯,身上披著一件竹甲,手上握著一把雪亮的長刀。他的刀光猛如閃電,但是身形卻有些遲滯,好像一個陷入沉睡中的人被突然驚醒了一樣。
第二百九十三章奪夢的人
石塊中的身影一出現,手裡雪亮的長刀又劃出一道驚鴻般的弧線,直直的劈向停在河灘邊上的木車,那速度和力量簡直無法形容。我一直還不知道小木車裡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是刀光帶著濃重的殺機劈向小木車的時候,木車一陣輕微又急促的晃動,唰的一下,從裡面衝出來一道低矮瘦弱的身影。
天色正黑,而且身影的速度也不滿,但對方從木車裡衝出來的一瞬間,我看到那似乎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頭髮白了一半,腰身微微有點佝僂。這個女人完全是在木車裡呆不住了才被迫衝出,身子剛剛離開木車,雪亮的刀光已經雷霆怒下,一下把木車幾乎整整的劈成兩半。
這個時候,我已經完全把兩個人都觀察清楚了,那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相貌有點醜陋,但一看上去就是個活靈活現的人,但烏黑石塊裡面的身影則帶著一股沉沉的死氣,身上的竹甲卡卡作響,死死的盯住對方,一刀劈空,第二刀緊隨而來。這人彷彿就是天生的戰士,一刀在手,勇猛無敵,三五下之間就把上了年紀的女人逼的手忙腳亂。
唰......
刀光閃爍了幾次,從那女人的頭頂閃掠而過,她臨危猛然縮了縮脖子,頭上的髮髻被一刀割斷,驚呼了一聲,抬手甩出一個小玻璃瓶子。玻璃瓶子飛向竹甲人,竹甲人一舉刀,把瓶子在身前打碎,我想著,木車裡的女人會養三寸丁,大概是神婆之類的人,這只瓶子可能有些古怪。但玻璃瓶子裡面空空蕩蕩,被劈碎之後什麼都沒有。
就這麼一甩瓶子的功夫,那女人的動作稍稍一滯,竹甲人手裡的長刀唰的就到了面前,這一次,我看著她真的是避不過去了,身子一歪,噗通倒在地上,就在長刀將要穿胸而過的一刻,竹甲人猛然一頓,整個人都僵硬起來,刀子一垂,噗的從那女人的大腿上直直的穿透過去,把她死死的釘在沙土地上。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看見竹甲人呆滯在原地的背影,他像是受了魔怔一樣,拄著刀子一動不動,但是那女人就慘了,一條大腿被刀子釘著,來回呻吟呼叫,卻挪動不開,大腿上血流如注,這麼下去,流血也能活活流死。
局面總算是安靜了一點,我從藏身地慢慢走出來,那女人動彈不得,也沒想到暗中會藏著人,看到我的時候眼神一愣,隨即就拚命朝我揮手,想讓我幫她一把。我一直走到兩個人身後不遠的地方才停下腳步,不清楚對方的底細,不能冒然出手。
"救救我......"上了年紀的女人熬的很吃力,兩隻手上全是血跡。我行走河灘這麼久,各種各樣的人見的多了,這麼近的距離下一觀察,我覺得這個女人雖然相貌有些醜陋,而且又在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跑到河灘來,但她不像個惡人,相貌之間有種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