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我當方士那些年 > 第550節 >

第550節

  等他在前面推開廟宇的門,我們跟著進去,依舊是蕭條頹敗,廟內兩邊梧桐落英繽紛,滿地是未清掃的枯葉,尋常寺廟都有天井,而且屋頂挑高,這樣陽光能照進整個寺廟空間,營造出光明莊嚴的感覺,而在道家傳統上認為奇數是陽數,所以確實遵照傳統廟宇台階數、窗欞數目都是奇數。
  而這個廟不但沒天井,而且屋頂低矮,雖說現在是晚上,可從格局就不難看出,即便是艷陽高照的白頭,陽光也很難照射到這廟宇之中,一進來就給人很陰森的感覺。
  廟宇西廂有昏暗的燈火,在這死寂的廟宇中顯得格外詭異,即便是像蕭連山膽子挺大的人,從進來到現在一直戰戰兢兢四處觀望,聞卓向那亮著燈火的地方走過去。
  他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這廟宇中的路他爛熟於心,即便如此漆黑的深夜,也沒見他有絲毫遲疑,我們就跟在他的身後。
  燈火是從一間偏殿傳出來,我們站在門口,燈火的照下我們只看見一個白衣人的背影,燈火拉長了那人的影子,一直蔓延到殿外,我們全被那陰影所籠罩。
  若不是蕭連山震驚的聲音,那人或許還不知道我們站在外面,昏暗的燈火中,一顆骷髏頭被那人握在手中,搖曳的火光照在上面,骷髏頭深凹的兩個黑洞和裂開的下顎似乎在對我們獰笑。
  不光是蕭連山,如今連我自己都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正常的人又怎麼會把死人的頭顱拿在手中,而且看那人的動作,好像已經習以為常。
  聞卓站在最前面,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不過注意到他的指頭在腿邊沒有節律的敲擊,我認識聞卓的時間不短,那是他不經意的一個小動作,只會在他緊張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
  我們明明就站在殿外,那人只是把頭偏了一下,甚至都沒把臉轉過來,然後又把頭埋了下去,好像在那人眼中,我們遠不及手中的死人骨骸重要。
  聞卓遲疑了一下走了進去,我追隨在他身後,一進去就聞到撲面而來潮濕腐敗的氣息,昏暗的燈火沒能把整個偏殿照亮,大多地方是目光無法觸及的黑暗。
  那人忽然把手中頭顱遞過來,好像知道身後站的是誰,聞卓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沒有絲毫猶豫的接到手中,旁邊是一盆清水和白布,他輕車熟路的用白布沾染水後,表情很恭敬認真地擦拭著手中頭顱,動作緩慢而仔細,看的出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聞卓進來的時候交代過不要多說話,我們默默的站在一邊,看著他做著這極其詭異的事情,蕭連山在我旁邊還是忍不住好奇的探出頭,我們從聞卓和那人的縫隙之中,清楚的看見一具屍骸被放在一張竹蓆上,頭顱、手骨、肋骨和下肢,我們就默不作聲的看著聞卓和那人有條不紊的清理著這具屍骸。
  他們的配合似乎很默契,我在聞卓的眼中看不到害怕,很虔誠的謙卑,蕭連山在我身邊不住蠕動著喉結,事實上任何一個人來到這裡,說不害怕都是假的。
  蕭連山移動身體,不小心碰到身後的木板,有東西掉落在地上,匡當的聲響打破了聞卓和那人默契的寂靜,蕭連山下意思蹲在地上去拾取,這黑暗的偏殿根本看不清,直到蕭連山站起身的時候,借助微弱的燈火才發現他從地上拾起的竟然還是一顆頭顱。
  那應該是埋在地下多年的屍骸,頭顱上的皮肉早已腐爛剩下的僅有一顆骷髏頭,就被蕭連山捧在手中,幽深空洞的眼眶正直視著他,蕭連山本能的反應是一驚,想要扔到手中的頭骨,被我一把按住。
  聞卓已經點燃了這偏殿中的香火,蕭連山蠕動著嘴角,我握著他的手只感覺寒涼無比,火光照亮整個偏殿,蕭連山慢慢轉動僵硬的頭,我們站在無數個屍骸中間,大多上面還殘留這泥土,看上去似乎從剛從地底的棺材中挖掘出來。
  蕭連山臉色一片蒼白,聞卓甚至都沒在意,而是遞過來一條白布,指著旁邊的清水很嚴肅地說。
  「既然來了就別閒著,幫忙把這些屍骸清理乾淨。」
  蕭連山愣了半天也沒動,走上去的是古嘯天,他甚至都沒問過原因,接過白布走到偏殿的角落,很認真的開始清理,聲音低沉的說。
  「死人有什麼好怕的,死的人又不會害你,活人遠比死人可怕。」
  話雖是這樣說,畢竟蕭連山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即便他曾經也上過戰場,可再多的死屍也是有皮有肉,怎麼看還像是一個人,而如今這滿屋全屍骨看著蕭連山不寒而慄,怯生生在我耳邊小聲地問。
  「哥,這……這到底是什麼廟,怎麼會有這樣的廟?」
  「這是陰廟,是和死人做交易的地方。」我深吸一口氣拿起一塊白布蹲在一具屍骸旁邊回答。
  
  第118章 陰廟
  
  所謂的陰廟,從字裡行間就能領悟出意思,我一邊清理屍骸一邊告訴蕭連山廟宇按照陰陽分兩種,之前看見過哪些都屬於陽廟,而如今我們所在的這處是陰廟。
  蕭連山問我陽廟和陰廟有什麼不一樣,其實很簡單的就可以區分,廟裡供奉的主神如果有正式神格的話就是陽廟,比如像是聞卓這樣擁有神尊之位,封神榜上赫赫有名的神位之人。
  反之,陰廟裡供奉的卻是沒有神格的,大多是死於非命的孤魂,古以死而無後稱厲,因無後嗣奉祀的鬼魂,生活無著便成為厲鬼作祟害民,通常厲鬼供奉在陰廟,尊稱為大眾爺。
  蕭連山似懂非懂,我盡量用直白的話告訴他,陰廟供奉的有很多種,之前亂世因剿賊平亂而戰死者供奉在義民廟,以嘉許其義行,凡因修路、建築、遷墓所挖掘出土的無主骨骸,或有無名屍則集中供奉,稱為有應公廟,如為無主女屍則集中在姑娘廟,以示男女有別,海上浮屍則稱水流公。
  這些陰廟相同點都是奉祀無主鬼魂,相異處是大眾爺是鬼中的厲鬼,而有應公所奉的則是無主的骨骸。
  每間陰廟都會設納骨間放置無主骨骸,而如今我們所站立的這間偏殿應該就是這陰廟的納骨間,平常重門深鎖,只有在特定的時間才會開啟門扉。
  我給蕭連山解釋清楚,一直注視著那和聞卓站在一起的白衣人,燈火下那人面隔白紗看不見容貌,聞卓再也沒有說話,專心致志清理這些屍骸,直到深夜在完成,我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但能看清那人的手,纖長白皙如同嬰兒般的柔嫩,那應該是女子才會有的手,她離開納骨間把門鎖上,去水井邊清理梳洗,我們茫然的跟在後面,整理乾淨後才來到這陰廟的正殿。
  那女子給神像上香時候掀開帶著的面紗,聞卓有兩樣東西讓我很相信,一是他的道法,而另一個就是看女人的眼光,陸青眉傾國傾城絕對算得上傾世紅顏,而面前這女子清新淡雅不施粉黛但依舊超然脫俗,標準的五官宛如美玉,找不出一絲瑕疵。
  「你已經很久沒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所來何事?」女子看聞卓對答平和。
  「求四張路引。」聞卓翹著嘴角隨意的回答。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女子抬手掐算半天淡淡一笑。「今世你陽壽未盡,你本是貪戀紅塵之人,有什麼想不通這麼早就想下去。」
  「救一個朋友。」
  「你眼中只有紅顏,什麼時候開始有朋友了?」女子分明是在奚落聞卓,說完轉身離去。「你知道在什麼地方找我,你也不是第一次來了,規矩你應該懂,做完來見我。」
  女子離開後,聞卓重重歎口氣搖頭無力的苦笑,一人給我們三支香。
  「心誠點,來到這裡別有雜念,心無旁騖給陰廟神位上香。」
  聞卓和我的香沒點燃,因為這陰廟供奉的是沒有神格的陰神,聞卓有神尊之位拜陰神怕是受不起,而我身上有嬴政的元陽,我即便想拜,估計這陰神也不敢笑納。
  古嘯天本是不跪天地之人,如今竟然接過香點燃後畢恭畢敬叩首,頭埋在地上良久,不用說我也知道他在祈禱什麼,蕭連山向來對神像恭敬虔誠,拿著點燃的香火跪在蒲團上很誠懇地說出聲。
  「……我也不知道拜的是什麼神,反正是神就行,我一位朋友魂魄到幽冥命在旦夕,祈禱我朋友能化險為夷,若是我能心想事成,不管什麼條……」
  我還沒等蕭連山說完,上前一把摀住他的嘴,鄭重其事的說。
  「連山,聞卓告訴過你,進廟別亂說話,這是陰廟,是和鬼魂做交易的地方,你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你的許諾,若是不能兌現,我怕是救完千玲,還要再下黃泉去尋你。」
  蕭連山沒想到有這麼嚴重,很惶恐地點點頭,問我真會有那麼靈驗?聞卓點點頭,陰廟許願有求必應,不過是和亡魂做交易,你所求之事不要想輕輕鬆鬆就能還願,你祈求的事越大,付出的代價也會越大,若是不能兌現百鬼纏身永無寧日。
  蕭連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聞卓剛才那白衣女子是誰。
  「方想。」
  「一個女子怎麼會守在這樣陰森的廟裡面?難道她一個人不害怕?」蕭連山很好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