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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節

  我泣不成聲,緊緊抱著越發冰冷的穆汐雪,不知道該說什麼。
  「陛下,汐雪有……一事相求。」
  「你說,不管什麼事,朕都答應!」
  穆汐雪艱難地回頭看看琴几上的于歸琴,無力的對我笑著。
  「可否請陛……下再為汐雪操……曲一首。」
  君悅已逝,獨留于歸有何用!
  這是我送于歸琴給穆汐雪時她說的話,當時我再一次沒聽懂話中意思,我點點頭,把穆汐雪抱到琴台外面的露台上,這裡能看見整個弦台宮,坐到這裡我才看見,弦台宮旁邊那一大片桃林,和我宮殿中的一樣,不過即便現在是六月,滿林桃花依舊奼紫嫣紅地盛開著。
  「取朕于歸琴來!」
  我大喊一聲,蕭連山把于歸琴送到我面前,我把穆汐雪扶在懷中。
  「陛下,汐雪容顏憔悴,怕是辜負了您的琴音,等汐雪梳妝再聽您的琴聲。」
  
  第53章 我願與君絕
  
  我何嘗不想穆汐雪還能梳妝好重新坐在我面前,可我也清楚,她怕是沒這個時間了,夕陽西下漫天紅霞映在穆汐雪身子,落在我眼裡灼傷心房,穆汐雪嘴角不斷湧入的鮮血宛如烙刻在我心上的硃砂,看著她蒼白的容顏,我完全毫無顧忌的痛哭。
  「你用命為朕調製沉龍香,朕今天就為你化一次妝。」
  我咬破手指,把指頭的血均勻地塗抹在穆汐雪臉頰兩邊,穆汐雪抿著嘴淚如雨下,這一刻她等了千年,沒等到我為她畫眉貼紅花,等到我用血為她塗抹的胭脂,不過我看得出她已經心滿意足。
  穆汐雪蒼白的容顏有了幾分紅艷,還是那絕世的美貌,她遙看著遠處的桃林,那一刻我相信千年前這個女子,她眼中看到能開出傾世桃花,可惜我那時沒能看得見。
  我之前一直想問穆汐雪給我彈的曲子叫什麼名字,現在不用了,我已經記起。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那是穆汐雪教我的琴曲,千年前我和她君悅、于歸合奏天籟,如今只剩下我單手撫于歸。
  我還記得穆汐雪手覆在我手背上的樣子,千年前她亦是如此教我,我撥動琴弦,只有一隻手琴音並不連貫,但我還能記得如何彈下去,手指越來越快,讓我有些恍惚回到從前,琴聲從我指尖蕩漾開來,在這空曠偌大的弦台宮上空迴盪。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
  穆汐雪在我懷裡輕讀,我聽得出她用的是最後的力氣,她已經沒有能力把整句讀完,我沒有去看她,那千年的虧欠我還不起,我怕再多看她一眼我真會重開幽冥之路。
  「讀下去!」我無聲的任由淚水模糊雙眼,我想聽,知道或許再也沒機會聽到從她口中說出隻言片語。
  我原本以為穆汐雪會把上邪讀完,誰知道我聽她口中越來越小的話。
  「汐雪等到了,我願與君絕!」
  她話音一落,我手中的冰蠶弦應聲而斷,琴音戛然而止,穆汐雪放在我胸口冰冷的手重重低垂下去。
  「汐雪!」
  我一把將穆汐雪摟在懷中,大喊一聲,一股強大的氣流從琴台向四周波及開去,遠處的桃林劇烈的搖晃,我看見紛紛揚揚的桃花,如同我無法抑制的淚水,在林間漫天落下。
  整個琴台被震的支離破碎,越千玲和蕭連山被掀翻在地,他們看過我在南山之巔的霸氣,可沒見過我此刻的哀傷,那遠比我在南山更威裂,他們曾經見我這個樣子時會想方設法制止我,可此刻,從地上站起來的越千玲和蕭連山沒有一人說話,我甚至可以聽到越千玲捂著嘴不讓我聽見的哭聲,只是不知道她是為了我還是為了穆汐雪。
  破碎的房門中我看見落寞的言西月,他雙眼空洞呆滯。
  「跪下!」
  我的聲音很輕,我不想驚擾到懷中安睡的穆汐雪,不過言西月能聽見,相信即便不用我說他也知道該怎麼做。
  言西月雙膝一曲跪在門口。
  「罪臣萬死,跪迎陛下萬世聖尊。」
  他已經不是剛才廣場上的言西月,在我面前他已經習慣了跪拜,不過我還是在他眼中看不到害怕,那表情我懂,心裡痛到極致的人都是這樣,我臉上的表情何嘗不和他一樣。
  「你不是跪朕,你是跪汐雪!」
  言西月抬頭才看見我懷中安睡的穆汐雪,閉眼重重歎口氣,我聽出是溢於言表的哀傷,然後整個人跪在地上不動。
  「萬死……朕要你死有何用,如果死能換回汐雪,朕願意第一個赴黃泉。」我輕輕撫摸著穆汐雪安靜冰冷的臉,我指尖的血已乾,我再次咬破,沒有絲毫痛楚的感覺,心都碎的人還有什麼痛不能承受,我塗抹在她蒼白的嘴唇之上,血紅的雙唇至少可以讓我暫時相信,她只是暫時安睡。「你為了汐雪連朕都不怕,那你為什麼就不能早點告訴我。」
  「罪臣……罪臣曾提醒過陛下,罪臣以為陛下能知道。」
  「你何時提醒過朕?」
  「當日陛下找罪臣測字,有一字罪臣沒測。」言西月聲音痛楚的回答。
  十字!
  當時我不明白言西月為什麼不肯給我測這個字,後來就忘去,現在聽他這麼一說,我手指停在穆汐雪的唇邊。
  「那你現在告訴朕,此字何解。」
  「十字……十字是……千載相逢終須一別!」言西月聲音有些哽咽,斷斷續續的告訴我。「罪臣不說是猜陛下能測出來。」
  「猜!」我的嘴角不住的抽搐,單掌道法手印對言西月一指,言西月重重被震飛出去,撞在柱子上,在我的面前他是不會敢用九天隱龍決的,當然也沒有護體結界,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灑出來。「好,好的很,你那個時候就知道會有今天,你居然讓朕猜?!你那汐雪的命讓朕猜?!」
  言西月從地上爬起來,顫巍巍的又跪在我面前,沒有半點怨恨,他抹著嘴角的血居然笑了,不過我看得出,那一笑太淒慘。
  「汐雪不讓我說,她心意已決,說是一切聽天由命,罪臣看見玉佛像裡那一縷結髮,就知道汐雪千年前心裡只有您,千年後亦是如此如果陛下您見到汐雪我知道會是什麼後果,讓陛下您走,是您自己要回來,罪臣阻止過陛下您,罪臣盡力了……」
  我再次一掌手印打過去,言西月傷的更重,幾乎是爬不起來,在地上掙扎幾下,旁邊的蕭連山看不過去,攙扶言西月,被他推開艱難的爬回來,再次跪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