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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節

我當讓能理解這樣一個「講義氣的人」所有的反應,於是將寧陵生的顧慮告訴了他,讓他徹查一下黃樓市的禽肉批發市場,尤其是我那天購買豬肉的攤點。
凡事就怕領導認真,尤其這次領導還怒了,於是一場大規模的食品安全檢查工作迅速展開,結果不查不要緊,一查嚇一跳,黃樓市當地的禽肉市場裡別的肉類品種暫且不說,但就說豬肉就充斥著注水、無檢疫豬肉、病死豬肉、老母豬肉這些問題豬肉,而且占比達到驚人的百分之百,也就是說每個攤點都銷售問題豬肉,無一位豬肉老闆倖免。
而我上次購買豬肉的攤點是當地最著名的老母豬肉銷售攤點,其每天販賣的老母豬肉保質保量,如假包換,也算是這行裡的「品牌老店」了。
得知這一消息我立刻打電話給寧陵生匯報了情況,他語帶譏諷的笑道:「用老母豬肉祭河神鄭天柱能活到今天就算是祖墳冒煙了,他還想咋樣?」
掛了電話我腦子忽然一陣激靈,頓時變的清明起來,這事兒百分百是寧陵生有意為之,否則如此重要的祭祀活動他怎能讓我隨便去當地禽肉市場挑選貢品?以寧陵生的聰明才智他能犯這種低級失誤?
一瞬間所有疑點在我腦子頓時清晰起來,真想笑啊,笑死我了。
再見到王乃勝我理直氣壯的把原因告訴了他,他只能是長歎一口氣道:「命裡無時莫強求,我算是明白這個道理了。」
「我再叫你一聲王哥吧,無論你是不是願意聽,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強求,尤其是權利、地位、財富,這些東西你想要就得拿命去換,一個人能太太平平的配老婆孩子一輩子難道不是幸福嗎?」
「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謝謝你。」王乃勝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十分誠懇。
臨走前他又給了我五千塊錢的辛苦費,無論如何讓我拿著,但是曾經吃過一次虧,我這次也就多加小心了,回去後第一時間就問寧陵生如何處理這筆錢,他道:「這是你應得的辛苦費,守著吧。」
雖然來回黃樓市耽誤了三四天的時間,但是龍王廟的修繕工作並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因為首先這廟保持的非常好,不像有些破廟,如果找不到問題還可以粉刷牆壁,修補破處,但是在這座龍王廟「出老千」的可能性都沒有。
我也曾經懷疑過風水問題,但王殿臣否定了我的說法,他道:「如果真是風水問題大哥能看不出來?你當他天天繞著廟轉是為什麼?所以雖然我不懂風水,但可以肯定當地沒有風水問題。」
這事兒就定在原地踏步踏了,好在敬友村的村民也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沒人催我們,反正錢就那些,你耽誤一輩子他們也無所謂。
而我們住在敬友村這段時間也下了幾次雨,但都是和風細雨,比放屁的動靜都小,我們也去白龍河河道專門看過,魚類資源極其豐富,僅憑這一點就能斷定這段河道裡是不可能存在大型生物的,最多也就是體型稍大點的魚。
於是我又想到了一個可能存在的問題,對寧陵生道:「寧哥,會不會就是一種正常的自然現象,只是當地人過度解讀了這一現象的命題?」
「目前看有這個可能性。」寧陵生說罷歎了口氣道:「看來這段時間走背字兒,運道是要低沉一段時日了。」說完這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趕巧了,天又開始下毛毛細雨。
我們躲進了帳篷裡,大家心情都不是太好,我趴在帳篷入口處百無聊外的看著毛毛細雨在落葉上凝結水滴流淌在泥地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忽然聽到身側樹林中傳來「耍啦」一聲輕響,循聲望去只見一片灌木叢中趴伏著一隻體型肥碩的灰毛老鼠一動不動,黑暗中小眼睛閃閃發光。
我天生膈應老鼠這種髒東西,但自從見了洛叔養的耗子,對這種害蟲又有了全新的認識,而且看這耗子似乎是頗有靈性,與我對視卻並沒有退縮之意,難道洛叔來了?
我有心要看這耗子到底怎樣,於是一動不動的「潛伏」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細如牛毛的雨絲終於漸漸停住了,這是一陣微風傳來,兩隻麻雀落在地下蹦蹦跳跳的尋找食物。
我的注意力暫時被這兩隻麻雀分散了一下,當我再要轉向灰毛老鼠那兒時,就見草叢裡烏光一閃,那只灰毛老鼠從隱藏之地一躍而出將麻雀壓在身下張開滿是細牙的尖嘴,一口生生將麻雀腦袋咬斷。
48、老鯰魚
沒了腦袋的麻雀還奮力撲動了幾下翅膀,血水濺滿了灰毛老鼠一身,而這只耗子先是將麻雀的腦袋吞下肚,之後將半截麻雀身子拖進了草叢裡,隨即消失不見了。
麻雀雖小,但場面血腥,這讓我覺得蹊蹺,老鼠雖然是雜食性動物,但它的天性就是警覺性極高,膽子很小,一點細微的聲音都能將它嚇跑,像這樣捕食活鳥的耗子真是生平頭一次見。
我把這一情況告訴寧陵生,他想了想道:「耗子捕捉活物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情,按道理說這種風景秀麗之地不應該養出這種性情變異的動物,難道風水這塊我有錯看之處?」
「寧哥,我可沒有質疑你的意思,但既然是人總難免會有疏漏,或許這次風水上真有你沒注意到的細節呢?」
寧陵生兩道如炬眼神朝我逼視而至,我趕緊扭頭避讓。
「秦邊,你陪我再走一趟看看。」片刻之後他道。
於是我兩順著雨後充滿泥土、青草香氣的山路朝山下走去,很快就來到了白龍河河段。
兩座高聳的大山遮擋了大部分的陽光,山腳下只覺得陰鬱,清冷,河灘兩邊滿是白灰色的碎石子,步行其上十分硌腳,寧陵生卻恍似不覺,一邊向前走著四處張望。
河灘上並沒有河岸,清晰透徹的河水蔓延至碎石灘上,雖然河水很乾淨,但還是能聞到一股水腥氣,岸邊常能看到死魚,所以水腥氣味中又夾雜著腐臭味。
很多美麗只能遠觀不能近瞧,白龍河就是其中之一。
又繼續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就聽一段悠揚的調子傳來,不遠處一名身著蓑衣頭戴斗笠的船工,用竹竿撐著木排在水裡緩緩而來,看著就像是古代時的人物。
「老鄉,咱這是交通工具還是旅遊工具?」寧陵生問道。
「給人看兩岸景色的,這叫順江排。」船工嗓門很亮,一說話整個峽谷裡都是回音。
「能讓我們上來嗎?」
「成啊,反正也是回家的路,我順帶捎你們一程。」說罷他撐著竹排直接靠在了岸邊,我兩分別跳上後他一點岸上的石子,雙臂青筋暴起顯得力量驚人,小小竹排再度回到水域中一路向前飄去。
「老鄉生意還好嗎?」
「來這裡的人也不多,勉強混口飯吃吧。」他憨厚的笑著道。
「是,咱這兒的人現在錢還不算多,等將來日子好過了,這麼漂亮的山水來玩的人肯定少不了,到時候你指定發財。」寧陵生笑道。
還真被他一語成讖,十年之後此地成了西太湖著名的旅遊風景區,這位堅持十年的船工依靠家鄉的旅遊資源發了財。
「托您吉言啊,我也沒想怎麼樣,只要幾個孩子天天能有肉吃我就心滿意足了。」
「您守著這麼大一片河地還怕沒有肉吃,魚肉也是肉啊。」寧陵生笑道。
「嗨,咱們這兒的魚一條條比鬼都精,等一天未必能釣上來一條,沒時間跟它耗。」
「哦,這裡的魚很難釣嗎?是不是你釣魚的手法有問題?」
「您想啊,我從小是在河邊長大的,要是連釣魚都不會,那不成傻子了。」
「是這個理兒,看我這個問題問的。」寧陵生自嘲的笑了笑。
「對了,我來時聽人說這條河段裡有一條白龍是真的假的?」
「您幾位可別聽敬友村的人瞎說啊,馬背山是敬友村的地方,這條河段也屬於他們,他們那些人哪還有一點農民的樣,整天忙著做生意,比城裡人都精明,說這條河裡有龍王是造話題吸引城裡人來看熱鬧的,山上那間龍王廟看到了沒,他們修廟是為了賺人香火錢,您幾位可別小看香火錢,旺季的時候一天收入能有上萬,再遇到個有錢人隨手一捐就幾千幾萬的,老賺錢了。」
「哦。」寧陵生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在白龍河道的盡頭我們下了船,抬頭望去只見高處天空呈一線之狀,寧陵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你看出問題了?」我心裡一激動。
「剛才你沒聽說嗎,這河裡的魚不好釣啊。」
「聽說了,可是河裡的魚與岸上的龍王廟能有什麼聯繫?」
「之前我所注意的一直是當地山勢、地形、水向三者間的聯繫,如果以正常的風水之術來看這裡可以算是聚風藏氣的龍穴寶地,但是我忽略了一點,還有水底呢?如果白龍河下藏有風水法地,那風水定位的方法自然就不相同了。」寧陵生道。
我們工程隊裡有熟悉水性的人,做了相關安排之後,挑了個風和日麗的白天上午,兩名工人身著潛水器材潛入了水下。
白龍河道總共約有五百米不到點的長度,深度大約是十七米,算不得很深,但是相對於內陸湖而言也算是有一定深度了,所以水底搜尋的進度並不快,一共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才算把整個河道給順了一遍,結果還真的發現異常狀況了。
第三天兩名「水鬼」在接近白龍河道另一段盡頭時,在河底發現了一艘日據時代的炮艇,而在炮艇的船艙部位卡著一條巨大的白色老鯰魚。
炮艇雖然不屬於大型艦隻,但也有七八米的長度,而老鯰魚的身軀橫穿整條炮艇,尾部和頭部還撐出來一截,所以整個身軀被卡在炮艇中動彈不得。
也就是說這條老鯰魚的體長至少超過八米,以此推算它的壽命應該在百年以上,是一條實至名歸的「老鯰魚精」。
由此我們大概猜出了當地存在「白龍」的真實原因,所謂的「白龍」其實就是這條白顏色的老鯰魚,世間一切生物都有地盤意識,老鯰魚自然是白龍河道的王者,鯰魚生性陰沉,一年中絕大部分時間都躲藏在水底,可是一旦到梅雨季時,河水中的氧氣含量稀薄,它就會浮上水面吸取氧氣,如果山中的居民站看到水裡有一節極長的長條形白色身體,甚至還有鱗片,就有可能誤認為是有真龍出沒,這倒也並非是敬友村的人故意使詐,吸引遊客。
而河底那艘炮艇就是老鯰魚棲息之地,不過後來它的身形長大,卡在了炮艇裡無法出來,這也是當地村民很長時間沒有再見到「真龍」的緣由。
最為怪異的是巨大的鯰魚雖然被固定在炮艇裡無法動彈,但它的「子孫後代」們卻以犧牲自己的方式繼續供養著老鯰魚沒讓它餓死,而河裡的魚類之所以能識別魚鉤、誘餌,極有可能與老鯰魚「教授」有直接關係,因為「水鬼」們親眼見到許多魚類漂浮在老鯰魚頭前一動不動,而老鯰魚卻時不時的搖頭晃腦一下,就像正在教授學生的私塾先生。
無論從哪一點上看這條鯰魚都是一條成了精的魚怪,所以當地有這樣一條魚怪存在,對於風水自然會有影響。
寧陵生聽兩名水鬼的描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啊,這河底確實是另有洞天。」
「大哥,接下來咱該怎麼幹?是不是宰了那條老鯰魚?」王殿臣道。
「你瘋了,這種百年老物甭說宰殺,就是對它不敬都要倒霉吃虧,你說話能不能過過腦子?」寧陵生皺眉道。
王殿臣一吐舌頭不敢說話了。
隨後寧陵生將河道裡發現的狀況告訴了龍山,他問道:「這麼說當地惡劣的氣候變化是這條魚怪興風作浪所致了?」
「我所理解的魚怪呢就是體型大點、活的長點、智商高點的魚類,並非那種上天入地的魚妖,所以風暴雨急的自然狀況與這條魚無關,而是另有原因。」
49、鎮風口
「這麼大的鯰魚已經脫離了它自身生長的極限,難道還不算妖物?」龍山不解的道。
「你那是神話故事看多了,所謂妖物、怪物也不是各各都有道行的,長壽的人生存極限超過了平均壽命,你能說長壽之人是妖怪嗎?」
「那當然不能。」
「這條老鯰魚就是大了點,你真別把它想的有多厲害,興風作浪的肯定不是它,而是這個東西。」說罷寧陵生指著身前不遠處的龍王廟。
「啊,這座神廟興風作浪?您這話從何說起?」
「風水行裡有句話叫平地驚雷、長洞生風,說的就是兩種自然現象,天上的雷暴只有在人群聚集之地響起才能起到驚攝的作用,無人區發生雷暴就是把天戳個窟窿也談不上驚字。而狹長的山洞容易產生疾風,這一現象物理學都已經給出了證明,白龍河河道處於兩山之間,其實也就是個大點的山洞,這裡一旦起了穿堂風,必然是疾穿而過。而封閉的環境就像是音響,一旦有雷聲傳入自然就會被放大,所以正常的風雨雷電在這裡所聽所聞相比地勢開闊處更加驚人。」
「而當地人又將水裡的鯰魚誤認為是白龍,所以原本正常的自然現象就被你們放大解讀,其實你只要想明白一點就能坦然面對所謂的狂風暴雨了,我們假設此地真有妖物興風作浪,有明確記載敬友村或是來到此地的人是死於狂風暴雨中的?」
龍山想了一會兒道:「好像沒有。」
「那麼當地山中有因為狂風暴雨而產生災害的情況嗎?比如說泥石流這類自然災害?」
「也沒有。」
「那就說明一切都是正常的,對嗎?」寧陵生微微笑道。
「呃……可是這座廟建好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確實沒有出現疾風驟雨的狀況,這是為什麼?」
「這就得說當年那位遊方道人是個高手,他指定的修廟區域是當地的一處風口,這人可是一位真正的風水大家。」寧陵生讚歎的點點頭道。
「寧哥,風口是什麼意思,你說說唄。」我追問道。
「風水之地看出吉凶禍福其實不難,只要掌握了風水五項的規律就可以,真正難的是定位之法,而定位之法也分三個等級,最基本的能力是能在一片風水吉地中找出適合建陰宅或陽宅的區域。再往上一步就得能看出當地風水的格局,所謂格局就是適合建陰陽宅、寺廟、道觀等不同建築的地塊,只有在正確的土地上蓋對應的建築才能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否則反而有可能給自己招惹來麻煩。」
「至於說最高級的定位法就是能在一片廣袤的區域裡找到風口、水口、樹口或是墓穴入口這些寸尺之地。就像是一道極難驗算的高等數學題,要求出精確在個位的數值,所以如果風水師能學成最高級的定位法,可在巨大的山脈中找到直徑不過半米的古墓入口、栽樹能活百年的靈秀土地、破土可出水的水口,至於說風口嗎?」
寧陵生微微搖搖頭,苦笑一聲才繼續道:「我曾經以為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存在的偽命題,因為風口就是當地最容易使空氣產生急速流動的區域,但是空氣是透明沒有任何形狀顏色的東西,憑肉眼如何找到風的形成區域?沒想到啊還真就在你們這見到了鎮風口的建築。」
「您的意思是龍王廟修建之處就是風口?」龍山驚訝的問道。
「沒錯,風口一旦堵上了建築,自然就無法形成強烈的空氣流動了。」
「可是這兩年又出現了強風的狀況,這又是為什麼?」
「這是因為廟牆的主體出現了破損,風是世上體積最輕柔,最細密的屋子,只要有縫隙它就能穿過,所以這處縫隙必然微小到肉眼難以察覺的程度,但已經不妨礙風的形成,所以才會再度出現強風暴雨的天氣。」
「您應該能解決這個問題吧?」
「不難,甚至無需去檢查破損之處,我已經有辦法了,你放心吧。」
寧陵生想出的手段就是在廟牆圍牆上刷三層水泥砂漿,每一層水泥砂漿刷上去都會加一層錫箔紙,工程結束後圍牆又厚了一層,尤其是面臨斷崖的區域水泥砂漿都已超出崖口處,如此一來無論有多少道縫隙都被水泥和錫箔紙給掩蓋住了。
事實證明寧陵生的修復手段十分有效果,因為在我們走後不久,當地就下了一場大暴雨,但風勢平緩,白龍河道波瀾不驚。
當晚我閒著沒事兒問寧陵生道:「寧哥,你說那只耗子和當地的風水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會有超出常理的舉動?」
寧陵生笑道:「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耗子的異常行為和風水沒有關係。」
「它為什麼會捕食小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