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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節

庵古的這句話,是用漢語說出來的,一出口,直接震住了刑術等人,刑術放下手中的槍,傻在那裡了,墨暮橋和連九棋也無比震驚,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庵古轉身,指著刑術道:「你聽到了?都是因為你們,因為你們他們才死的,我說了,不能拿走聖物的,那是聖物,他們全死了,都怪你們!全怪你們!」
馬菲站在刑術身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鐵姆掃了一眼庵古跟前的那些人,又問:「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為什麼這些年一批又一批的人要進四季山?」
庵古扭頭,看著鐵姆:「你說什麼?什麼一批又一批的人?」
鐵姆皺眉:「這些年中,來四季山的不止你們一批,來了好多,就我親眼看到的,就有十來個,和你們的穿著打扮差不多,只不過他們大部分還沒有走進四季山,就被山妖殺死了,你們到底來找什麼?」
庵古想起來了什麼,坐在那仔細想著,回憶著,他猛然間意識到,自己是被利用了。
第三十一章:上鉤
雪崩落下的同時,冰山上的鐵姆卻是帶著笑看著,又扭頭看著在空中盤旋著,不斷發出悲鳴,試圖衝下來救他的金雕。
鐵姆做了一個「不要過來」的手勢,安穩地躺在那,看著飛翔中的金雕,喃喃道:「我要去見祖先了。」
鐵姆話說完的同時,眼前頓時一黑,空中的金雕也看到鐵姆被雪崩直接覆蓋,立即發出長長的嘶鳴聲,朝著雲層之中猛衝了過去。
那些渤海遺民立即躲進兩側山脊背的頂端,在那揮舞著手中的武器,為掉落下來的雪崩吶喊助威,在他們眼中,先前的吶喊就是一種咒語,一種呼喚,呼喚山神的憤怒來懲罰這些外來的惡人們。
刑術、墨暮橋和馬菲三人在雪坡之上滑行著,不斷地變換著姿勢,躲避著下方凸出的那些圖騰柱還有凍成冰棍的屍體,以及凸出的岩石。
魂烙和其他兩隻狼牧,一邊滑一邊跳躍,但因為自身體積和皮毛的緣故,根本無法像刑術他們那樣筆直滑下去,只能踩著圖騰柱和屍體,幾個起躍,跳向旁邊的山脊之上,然後順著山脊跟隨著滑行的刑術等人向下奔跑著。
「刑術——」馬菲突然間看到下方一塊凸起的岩石,而刑術正朝著那裡衝過去,她伸手試圖去拽刑術過來,但因為距離的關係,根本抓不到,只得看著刑術直接衝了上去。
刑術看到那塊岩石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得下意識抬起胳膊擋住,卻沒有想到在即將撞到岩石的瞬間,魂烙從側面衝了過來,從如怪獸大口的雪崩之中連續跳躍之後,直接用身體撞開了刑術,但自己也失去了平衡,直接從雪坡之上翻滾了下去。
「魂烙!」刑術翻滾了幾圈之後,一把抱住魂烙,和其一起衝了下去。
糟了!最前方的墨暮橋突然間發現,最下方果然如他們擔心的一樣,是懸崖的邊緣,而先前最早衝下去的連九棋、托爾烈和庵古三人已經不見蹤影。
墨暮橋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那三人到底怎麼樣了,只得反轉身子,試圖用冰鎬去固定自己的身體,但周圍全都是極松的雪地,根本找不到固定的位置,與此同時,馬菲也飛快地滑了過來。
「抓住你旁邊的岩石,快點!快!」墨暮橋看到馬菲左手邊那塊碩巖之後,立即大聲喊道,馬菲立即揮舞著冰鎬揮向岩石,藉著慣性,直接將自己的身體給固定在了岩石的下方,同時拋出繩索過去。
墨暮橋抓住繩索的同時,馬菲也因為繩索拉力的關係渾身一震,繩索脫手,若不是繩索死死扣在鎖扣上面,墨暮橋恐怕已經掉落了下去。
馬菲抓著冰鎬的同時,再次拚命地拽回繩子。墨暮橋一邊朝著馬菲的方向爬去,一邊看到正咆哮而至的雪海大浪,還有在雪崩下方不過十來米位置的刑術,他指著刑術的位置喊道:「刑術在你右手邊,抓住他!快點!」
刑術雖然看到了下方的墨暮橋,還有他手中的那條繩子,雖然意識到下方岩石中的是馬菲,但自己無法伸手過去,一旦伸手,就必須放開身前的魂烙,魂烙就會直接掉落下去,所以只得盡量滑動身體,朝著繩子的位置斜滑而去。
終於,刑術在靠近繩子的那瞬間,騰出手抓住繩子,另外一隻手死死抱著魂烙。
但因為魂烙皮毛太順滑的關係,刑術單手根本抓不住,魂烙直接朝著下方掉去,撞向了下方的墨暮橋,墨暮橋只得猛地將身體打橫,擋住了魂烙的身體。
馬菲的聲音伴隨著轟隆聲從上方傳來:「你們太重,我快撐不住了,快點!」
刑術掙扎著爬了起來,朝著馬菲處爬去,同時單手拽著繩子往上拉動著。
魂烙也從雪地中跳起,高高跳向刑術的位置,咬著繩子,兩人一狼一起將墨暮橋拽到了岩石的下方,剛拽上來,雪崩就已經到達了岩石的後方,撞到岩石的同時,眾人感覺就像是有一枚炮彈落在身邊一樣。
如驚雷般的聲音迴盪在耳中,三人耳邊發出嗡嗡聲的同時,眼前也頓時一黑,只記得在暈過去之前,三人一狼死死地抱在了一起。
……
中國哈爾濱,圳陽優撫醫院鄭蒼穹病房中。
鄭蒼穹站在窗口澆著花,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身後的陳泰東則在那裡泡著茶,身旁還放著一本《資治通鑒》。
病房門口,刑國棟推著一名病人從那裡緩緩走過,走過門口後,他又停下來,後退了兩步,看著正在那裡澆花的鄭蒼穹,他很想問刑術現在怎樣了?但他知道沒有答案,而且也不允許他問,因為在走廊兩側的病房中住著的「病人」都是便衣警察偽裝的。
此時的整個圳陽市優撫醫院中,每一層樓,每一個重要的場所,都安插了文物偵緝部的人,傅茗偉穩坐在刑國棟值班室的那個狹小的臥室中,看著跟前五台電腦上的幾十個監控畫面,等待著鄭蒼穹的釣魚成果。
整座醫院裡外都處於監控之中,雖然刑國棟不情願,但也毫無辦法,因為他有義務配合警方的這次名為「鑒定」的誘捕行動。
刑國棟在醫院內巡視了一圈後,回到了傅茗偉處,開門後就站在那冷冷地看著傅茗偉。
傅茗偉看著刑國棟,隨後給董國銜遞了個眼色,董國銜起身出去。
董國銜離開後,刑國棟將門關上,站在電腦後方看著傅茗偉:「你們這個行動,得持續多久?」
傅茗偉道:「抓到嫌疑人就算結束。」
刑國棟又問:「如果抓不到呢?」
傅茗偉笑道:「邢院長,我沒明白您什麼意思?」
刑國棟道:「我是說,如果你們的方法有問題,抓不到嫌疑人呢?或者說,在規定的時間內抓不到嫌疑人呢?」
傅茗偉點頭道:「我懂了,邢院長想問的是,我們這次行動的時間對吧?這麼說吧,沒有時間限制,你可以繼續開展你的工作,我們不會影響你的。」
刑國棟坐在對面的凳子上:「可是,你們已經影響我了。」
「對不起,我開始就說過了。」傅茗偉微笑道,「我們警方並不願意來打擾你們,但是只有這裡是能抓捕嫌疑人的最好地點,也是最能讓嫌疑人放鬆警惕的地方。」
刑國棟冷冷道:「這些是鄭蒼穹安排的,不是你安排的,這一點我很清楚,我還很清楚,他要將地點定在這裡的原因是什麼。」
傅茗偉道:「是什麼?說實話,我都不是太確定,邢院長能說來聽聽嗎?」
刑國棟笑了笑,走上前拉開了窗簾,傅茗偉下意識抬手擋住射進來的陽光。
刑國棟背靠著窗台道:「因為這裡原本就是一張蜘蛛網,當然,是對某些人來說,對你們警察肯定不是。」
傅茗偉道:「你這間醫院,臥虎藏龍,我是早有耳聞,不過不是太清楚。」
「你放心,這裡即便是有過案底的人,現在都已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刑國棟看向窗外,「不過,我也很清楚,鄭蒼穹是想利用這裡的環境和這裡的人,來抓住那個嫌疑人,他畢竟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很清楚這裡的情況,雖然我不擔心你們的到來會打擾到這些人,但是我怕嫌疑人的到來會打擾到。」
傅茗偉搖頭:「邢院長,說實話,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說什麼。」
刑國棟轉身道:「我想說的是,就算你們警察不來這裡,鄭蒼穹還是能利用這裡的環境和人,將那個嫌疑人給抓住,我說了,這裡就是一張蜘蛛網,有針對性的蜘蛛網。」
傅茗偉沒有再問下去,只是笑了笑。
醫院門口的值班室內,童雲暉坐在那,修理著自己那個老式的收音機,不時裝上電池聽了一聽,然後搖搖頭拆了繼續修,而廖洪美則坐在一側嗑著瓜子,往她隨身都攜帶的那個便攜式垃圾桶中扔著瓜子殼,透過窗戶看著正在外面逗狗的苦黃漢。
「你說……」廖洪美目光轉回來,投向童雲暉,但就說了兩個字。
童雲暉抬眼看著她:「我說什麼?」
廖洪美搖頭,俯身去看著醫院的大樓:「你說那些警察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童雲暉笑道:「我早就說了,沒有屁用的,雖然他們花費了很多的功夫,不露聲色,喬裝打扮,但我們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們到底是什麼人,身上帶著的病是不是真的。」
廖洪美應道:「我想,這肯定是鄭蒼穹出的主意吧。」
「對呀。」童雲暉似乎放棄修收音機了,他將工具放在桌子上,喝了一口涼透了的茶水,「這個老鬼,腦子裡邊在想什麼,我們還不知道?不過,認識了這麼多年,也知道他不是什麼壞人,所以,這次能幫則幫吧,不過,我也是為了幫刑術,看在刑術的面子上。」
廖洪美笑了:「我和你想的一樣,但是,你知道他們要抓的是什麼人嗎?肯定不簡單,如果是個普通人,警察也不會那麼興師動眾。」
童雲暉道:「那還不簡單?肯定是個從未露面的大人物,也許這個人物就連鄭蒼穹都無法掌控,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陣仗,不過,只要他來,就算沒有警察在這裡布控,他也走不出去。」
「是呀。」廖洪美笑道,「這裡可是全中國最獨特的一家優撫醫院。」
鄭蒼穹的病房中已經茶香四溢,打理完自己那些花花草草的鄭蒼穹擦著汗回到座位上,滿臉笑容地看著那些花草:「出去這麼久,我還以為都死光了,這下好了,都救回來了。」
陳泰東喝著茶道:「你還真有閒情逸致,這個時候了,還在想著自己那些花草。」
鄭蒼穹端起茶杯:「泰東,萬物有靈,也許這些花花草草能保佑我們這次抓到那個王八蛋。」
「王八蛋?」陳泰東笑道,「要是那個人知道你罵他王八蛋,肯定會氣得七竅生煙的。」
鄭蒼穹臉色沉了下去:「若不是從刑術那裡知道了四季山裡存在著忽汗城,恐怕我也想不到真兇會是他。」
陳泰東道:「真的那麼確定是他?」
「確定。」鄭蒼穹道,「知道《九子圖》正確閱讀辦法的只有我和他兩個人,其實我當初很信任連九棋,但也沒有告訴他,我遵守了我和他之間的約定,但現在來看,這個約定,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我想,他也應該知道我在這裡佈局等他,可是他不得不來,他必須來。」
陳泰東放下茶杯:「就因為連九棋的身份,還有你掌握的那些東西,你就能肯定他必須來?」
鄭蒼穹道:「對,他必須來,因為那件事是他的心病,他一直沒有解開的謎,這個謎只有我才知道謎底,包括連九棋自己都不知道。」
陳泰東皺眉:「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鄭蒼穹不說話,只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咱們拭目以待吧,我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兩人說話的同時,一個穿著厚棉服,打扮得像是遊客一樣的男子出現在了醫院外的樹林中,他站在那,背著手看著醫院的那座高樓,又將目光看向那扇打開的鐵大門,他很清楚,這扇大門對他來說,就如同是墓穴的絕世石一樣,他走進去,絕世石就會落下來,永遠地將他封閉在裡邊。
不過,男人還是大步朝著醫院大門走去,卻並沒有直接走進去,相反是走進了門衛室,帶著一臉微笑敲開了門衛室的門,看了看裡邊的童雲暉和廖洪美,輕聲道:「你好,我是來探望朋友的。」
童雲暉「哦」了一聲,拿出訪客登記本:「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
「鄭蒼穹。」來者依然笑瞇瞇地說,然後拿過筆,在訪客名字上面,認認真真地寫下了「蔡拿雲」三個大字,然後再次道謝,頭也不回地朝著醫院大樓走去。
蔡拿雲走過苦黃漢身邊的時候,苦黃漢懷中的那條狗突然間兇猛地叫了起來,作勢要朝著蔡拿雲爬去,而蔡拿雲卻只是側頭笑著。
童雲暉和廖洪美從門衛室走出,看著走向辦公大樓的蔡拿雲。
廖洪美道:「是他嗎?」
童雲暉搖頭道:「不知道,也許吧。」
廖洪美提著自己的保潔工具就跟了上去,童雲暉轉身回到門衛室的時候,感覺到門外樹林中有個人影一閃而過,他停下腳步,站在門口仔細朝著外面看著,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明明有人的?」童雲暉自言自語道,又轉身看向大樓處,卻只看到站在那掃地的廖洪美,蔡拿雲已經走進了樓中。
當蔡拿雲出現在大門口的那一刻,就已經被監控室內的傅茗偉和董國銜注意,兩人截取了監控畫面之後,用面部識別程序進行了多角度分析,最後認定,這個人的確就是已經死去多時的蔡拿雲。
「這老傢伙果然沒死。」董國銜很是驚訝地說,「陳泰東和鄭蒼穹真的厲害。」
傅茗偉盯著監控道:「薑還是老的辣,這句話不是沒道理的,不過蔡拿雲明明假死已經成功,他為什麼還要來?我實在不明白。」
董國銜道:「對呀,就和萬清泉一樣,我們實際上拿不出任何證據證明他們沒死,除非他們自己出現在我們跟前,說明情況,可是,他為什麼會來?鄭蒼穹一封信就能讓他出現?可是那封信上沒有寫什麼呀。」
傅茗偉拿起對講機道:「陳方,通知各組人都盯著已經出現的蔡拿雲,叫外圍小組封鎖大門,另外,不能使用致命武力,我再重複一遍,不能使用任何致命武力。」
董國銜開門道:「我出去看看。」
傅茗偉點頭:「去吧,注意安全。」
董國銜說完,開門離開,當他走出刑國棟辦公室,朝著後方的住院部走去的時候,在路過樓梯口的時侯,恰恰遇到剛從樓梯走上來的蔡拿雲,這個人似乎根本不需要坐電梯,從監控中看也沒有詢問任何人,就好像一直就知道鄭蒼穹的病房在哪一層,哪一間一樣。
董國銜跟著蔡拿雲慢慢地走著,蔡拿雲則一直面帶笑容,可就在他走到鄭蒼穹房間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猛地轉身看著身後不遠處的董國銜。
董國銜抬眼看了下蔡拿雲,裝作什麼事也沒有一樣,和他擦肩而過,逕直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就在此時,蔡拿雲做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舉動——他突然間掏出了一支手槍,緊握在手中,然後原地轉圈,環視著周圍的護士和散步的病人。
監控前的傅茗偉愣住了,冷汗瞬間滴落下來,同樓層正在監視蔡拿雲的那些便衣警員也嚇傻了,好幾個人,下意識就摸向了自己的後腰。
終於,一個護士看清楚蔡拿雲的手槍之後,尖叫著跑開,醫生們也立即奔離,蔡拿雲這才環視著周圍那些穿著病號服,卻相對鎮定的病人,以及趕來的那些個「醫生護士」,依然是滿臉笑容。
突然間,蔡拿雲將槍朝著地上重重摔去,那支手槍落地之後,摔得粉碎——那是塑料玩具。
摔完之後,蔡拿雲看著走廊盡頭,緊貼著牆的董國銜笑著,笑得無比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