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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節

白仲政看著樹上的薩木川,薩木川則指著營地入口右側的灌木叢一側的高草叢內,示意笑聲是從那裡傳來的。
白仲政指了指薩木川,又指了指自己的雙眼,示意薩木川盯著,自己摸過去看看究竟。
元震八也提刀緊隨其後,準備上前的時候,白仲政卻停下低聲道:「你留下,看著其他人,去把刑術叫醒,快!」
元震八點頭,轉身走向刑術的帳篷。
白仲政提刀走向灌木叢,前腳剛邁進去,那笑聲突然間再次傳來,聽起來就像是在裡面藏著一個頑皮的孩子,正在故意戲耍他們一樣。
薩木川提起手中的小弩弓,對準笑聲的位置,白仲政則一步步挪過去,一手拿刀,一手提著自己的弩弓。
等白仲政走到笑聲傳來的位置時,笑聲再次傳來,位置略向右側靠了些,他猛地上前,用刀直接撥開草叢,可什麼都沒有看到,草叢裡面也沒有人或者動物壓過的痕跡。
白仲政用刀四下撥動著,薩木川也居高臨下找著,但什麼都沒有發現。
白仲政返回營地內的時候,刑術已經穿好衣服起來:「什麼東西?」
「不知道。」白仲政搖頭,「好像是孩子,在笑,嘻嘻的笑,聽著特別滲人。」
薩木川從樹上跳下道:「但是我和小白什麼都沒有看到,按道理發出那種聲音來的東西,不是人就是動物,但是草叢和灌木都沒有被壓過的痕跡。」
刑術點頭,元震八又補充道:「絕對不是幻聽,我們三個都聽到了。」
刑術看著四下:「把篝火點大些,準備好武器,這個地方有些古怪,這個營地中的人離奇消失,我就覺得很奇怪。」
刑術等人對話的時候,一直在帳篷內沒有睡著的賀晨雪睜開眼,睜開的那一刻,她看到帳篷外面一個影子正在逐漸立起來,因為火光映照在帳篷上的關係,加之她睡的地方剛好靠近帳篷的一側,所以看得相當清楚——那好像是一隻手,一隻帶著尖刺的手從帳篷外面的一側慢慢伸起來,手上的那些尖刺還在左右晃動著。
那一瞬間,賀晨雪好像被凍結了一般愣在那,只是直勾勾地去盯著帳篷外的那影子,就在此時,元震八忽然拉開帳篷進來看了一眼,拉開帳篷門簾的那一刻,帳篷外的那隻手猛地縮了回去,賀晨雪也因此猛地渾身一抖。
元震八看著賀晨雪問:「怎麼了?」
賀晨雪抬手指著那裡道:「有……有一隻手在外面。」
「手?」元震八慢慢上前,兩人的說話聲吵醒了凡孟與賀月佳。
賀月佳下意識就抓起了身邊的電棍,而凡孟則顯得相當不耐煩,問道:「怎麼了?你怎麼進來了?」
刑術在帳篷外聽到裡面賀晨雪的說話聲,有些擔憂,原本想進去看,邁出一步來就忍住了,忍住的同時,白仲政也攔住他,對他搖頭,刑術點頭表示明白,沒有再朝著裡面走。
不久,元震八從帳篷中走出,將賀晨雪先前看到的說了一遍,聞聲醒來的譚通和閻剛聽完,也覺得很怪異,眾人立即巡視了營地周圍一圈,但什麼都沒有發現,除了他們自己的腳印之外,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腳印,連動物的腳印都沒有。
「見鬼了!」譚通回到篝火旁坐下,「什麼都沒有,是不是她眼花了呀?她眼睛不是有問題嗎?」
刑術道:「那麼近的距離,她恰好能看得特別清楚,從她眼睛到帳篷布之間,距離不過二十厘米,沒理由看錯的。」
閻剛搖頭:「可是除了我們的腳印,真的沒有其他的痕跡,特別怪。」
刑術沉思了片刻,問:「連動物的腳印都沒有?」
其他人搖頭,元震八看著旁邊,自言自語道:「不對勁呀,這種地方,人煙稀少,動物應該挺多的,沒有動物腳印這一點,本身就很奇怪。」
薩木川立即道:「說起來也是,傍晚我們來到營地,發現這裡確定沒問題之後,在周圍打獵,但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獵物,還是小白在遠處的一條內河之中釣到了魚。」
白仲政立即道:「不是釣的,那裡的魚很多,也不怕人,我直接撈上來的,都是大刺鯰魚,肉很鮮嫩。」
刑術道:「不管怎麼樣,還是提高警惕吧。」
「警惕是得提高,但是人還得睡覺,天一亮,我們就必須出發。」凡孟從帳篷中鑽出來,身邊還跟著賀月佳,撩開門簾的那一刻,刑術看到了坐在裡面發呆的賀晨雪,當然,在這個距離,賀晨雪的雙眼是無法看到他的。
凡孟看到刑術的眼神,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刑術立即扭頭避開他的目光。
凡孟上前來站在刑術一側,元震八起身給他挪位置,但凡孟就站在刑術的身旁,那意思是很明顯了——這個位置我來坐。
刑術起身的時候,閻剛抓住他的手,他搖搖頭起身來,把位置讓給了凡孟。
凡孟滿意地坐下,坐下的同時,除了元震八之外,其他的人全都起身後退,和刑術保持在一條線上,這才坐下。
這種無聲的行為,已經表示了對凡孟的抗議,也等於是再次告訴他——你根本不是我們的頭兒。
凡孟坐在那低頭笑著,賀月佳那張臉鐵青著。
「什麼意思呀?」凡孟看著篝火道,「你們是什麼意思呀?別忘了,咱們合作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救人,如果咱們不同心協力,不僅找不到甲厝殿,找不到想找的線索,自己得賠命不說,還會害死其他人。」
凡孟說完,刑術立即道:「我同意。」
凡孟笑了:「那好,這樣吧,我和刑術先值夜,其他人去睡覺,就這麼說定了。」
說著,凡孟朝著賀月佳點點頭,讓她回去睡覺,賀月佳意會他的意思,起身離開,其餘人也陸續離開,除了元震八之外,幾乎每人都上來按了按刑術的肩膀,這些事情都是明顯做給凡孟看的。
眾人離開後,凡孟看著刑術道:「你是不是對我很不滿。」
刑術默默點頭,凡孟又道:「因為賀晨雪?還是因為我非得成為領隊?」
刑術想了想道:「因為你很虛偽,其實這一點,從你回哈爾濱我就看出來了,但是我錯誤的認為你還是有底線的。」
凡孟笑道:「但你沒辦法呀,咱們現在被栓在一起了。」
刑術緊盯著他問:「凡孟,你給我交個底,這件事做完後,你有什麼打算?」
凡孟下意識看著大帳篷,淡淡道:「我要和月佳離開,找個安靜的地方過日子,與過去一刀兩斷。」
刑術問:「那晨雪呢?」
「和我無關。」凡孟立即擺手道,湊近刑術,「你聽著,她,喜歡我,我沒有辦法去制止,你也看到了,我和月佳在一起甜甜蜜蜜,膩膩歪歪,她還是得和我呆在一起,難道她花癡,我也要陪著她?換句話說,總不能讓我拋棄月佳和她在一起吧?這種事根本就無法解決,我給你機會了,你自己不把握,你應該接受晨雪的建議,完事之後,你繼續當首工,當璩家的女婿,當我爸的乾兒子!」
刑術一把抓住凡孟:「你剛才那番話裡面的意思,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是人,是物體,是可以討價還價的,你真的很自私,就是個偽善的小人。」
凡孟一把抓住刑術那隻手:「刑術,你有得選嗎?」
就在兩人一觸即發的時候,帳篷內傳來了尖叫聲,兩人突然跳起來,朝著帳篷內衝去,一進帳篷,就看到賀月佳躺在一側,右手搭在一側,手背上烏青一片,旁邊坐著的賀晨雪只是直勾勾地在那看著,彷彿已經傻了。
那一聲尖叫,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叫的。
凡孟跪地抱著賀月佳問:「月佳?月佳你怎麼了?晨雪,你姐怎麼了?」
「有……」賀晨雪抬手指著一側被割出一個洞來的帳篷,「那……那隻手進來了。」
此時的賀月佳雙眼瞪大,呼吸異常緩慢,身子也不停在抽搐,體溫也逐漸升高。其餘人此時也跑出來,衝到帳篷口,刑術立即轉身叫了元震八和薩木川進來,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人查看了賀月佳的傷情之後,都同時表示賀月佳是被什麼東西咬傷,導致了中毒。
元震八立即拿了自己的解毒藥丸給賀月佳服下,然後叫白仲政、譚通去打水,給賀月佳降低體溫,因為短時間內她的體溫就升到了39度,如果不降溫,賀月佳肯定會死。
眾人忙成一片,薩木川俯身下去將賀月佳手背中能吸出來的毒液全吸了出來,然後用元震八給的粉末兌水漱口,漱完了才說:「毒液發酸,應該是蟲毒,但吸不完的,現在已經進到了血液之中。」
凡孟皺眉道:「那到底是什麼蟲?現在賀晨雪說那是一隻手,就算她看花眼,把蟲看成人的手,什麼樣的蟲才會有人的手臂這麼長,這麼粗?」
元震八與薩木川思考著,許久兩人突然抬眼對視著,異口同聲道:「蜈蚣!」
刑術問:「蜈蚣?有那麼大的蜈蚣嗎?」
薩木川點點頭:「有!」
薩木川說完,元震八也想起什麼來了……
第十三章:鬼蟲
刑術和凡孟都搖頭表示不明白,但他們看著元震八和薩木川的表情,加之現在的情況,知道不可能危言聳聽,但是,如果真有那麼大的蜈蚣,那簡直就是一種變異怪物!
「我去幫白仲政。」元震八起身先行離開帳篷。
元震八走後,薩木川看著抱著賀月佳一臉焦急的凡孟,說了兩個字:「鬼蟲。」
賀晨雪看著薩木川,刑術問:「就是那種蜈蚣的名字?」
薩木川點頭:「第一次發現鬼蟲是在什麼朝代,我不知道,總之是一次苗寨戰爭後,那次戰爭死了很多人,結束後大家清理屍體,因為屍體數量太多,無法掩埋,只得將屍體扔在山谷之中,一次性焚燒,以免屍體腐爛後產生疾病……」
在山谷中焚燒屍體,也得按照寨子的儀式來進行,而主持儀式的人只有寨子中的巫師。巫師帶著自己的巫徒,從搬運屍體開始,一直到焚燒屍體,整個過程中都必須在場看著,口念儀式的咒語,以免所謂的怨魂作祟。
當時選擇的山谷下方是石川,因為只有在石川上焚燒,才可以避免引起山火。
當巫師與其巫徒帶領著搬屍的隊伍浩浩蕩蕩來到石川口的時侯,卻發現在那裡站著一個穿著青衣八卦服的男子——男子約莫三十出頭,身後背著兩柄交叉在八卦鏡之中的長劍。
男子的髮髻上插著一根銀質雕花髮簪,巫師上前,一眼就看到了那髮簪,知道這名漢人是得到了當地苗族首領的許可,可以自由進出苗地的任何地方,那銀質髮簪就等於是一張通行證。
這位男子名叫張月照,籍貫山西,14歲那年去了茅山當了道士,21歲時成為了茅山一派分支鐵衣門最年輕的副門主,也在同年從茅山三清劍術之中悟出了一套鐵衣門自己的劍術,被稱為鐵指劍!
但後世真正會使用那鐵指劍的人少之又少,普通人根本無法領會鐵指劍的精髓所在。
薩木川說到這裡的時候,刑術插嘴道:「那這件事應該是發生在北宋年間,或者在那之前,因為據我所知,鐵衣門真正在江湖上立足有了名氣,也是因為北宋年間的囂張跋扈,他們被稱為打著正義旗號的殺人狂,名義上是除妖捉鬼,但他們連那些庇護過所謂妖怪的人也不放過。」
鄭蒼穹曾經給刑術講過關於鐵衣門的故事,傳說在北宋年間,中原一個大戶收留了一個女子當婢女,後發現此女子為狐妖,聞訊而至的鐵衣門門徒將一支送魂幡拋入此戶家中之後不到兩個時辰,這家大戶人家連同保護的官兵,無一生還,死因都是中毒。
「在那之前,鐵衣門曾經修書告知那中原大戶,給他們兩個選擇,第一,半年的時間交代後事,然後全家大小自盡身亡,第二,就是讓鐵衣門的門徒來送他們全家上路!」刑術搖頭,「不過合玉門脫胎於鐵衣門,兩者行事方法幾乎相同,有時候聯繫起來想想,也就明白了。」
薩木川點頭道:「那張月照的確是心狠手辣,他告訴巫師,當時他入石川的時候,偶遇了一群土匪,這群土匪實際上是在這裡準備伏擊苗人的,想揀點屍體上的東西,發點小財,因為苗人是絕對不會將死人身上的東西扒下來當戰利品的,張月照自稱勸說無果的前提下,只得下了殺手,與自己的徒弟一起將那群土匪盡數殺死……」
張月照說完,才領著巫師上了旁邊一塊較高的岩石,站在岩石之上望去,在石川之中橫七豎八的躺著四十多具肢體不全的屍體,而在屍體血泊之中還站著一個渾身血污,年齡不過十七八歲的年輕人。
張月照看著那名年輕人道:「少卿!住手!」
張月照之所以要說住手,完全是因為此時既是他徒弟,也是他兒子的張少卿正在挨個將那些死去的土匪頭顱給割下來。
巫師大驚,不明所以,而張月照則冷靜地解釋說:「此石川千年前就是戰場,陰氣極重,如果留全屍在此處,時間一長,屍體如果只腐不爛,極有可能變成殭屍,要防止屍體變成殭屍的最好辦法,就是砍掉屍體的頭顱,以免這些怪物危害人間。」
巫師只得默默點頭,回頭看了下正在後面等待著的搬屍隊伍,擔憂地問:「時間到了,我們得舉行儀式了。」
「不可!」張月照揮手道,「你們不能在此處焚屍,我剛才說了,此處是極陰之地,經過千百年的陰化,我懷疑此處可能已經產生了陰陽縫!」
巫師一愣,其身邊的巫徒也是大驚,因為在中華大地之上,各門各派,不管是道士、巫師、薩滿等等都知道什麼叫「陰陽縫」,而張月照說此處產生了陰陽縫,在當時,等於是告訴巫師——世界末日快到了。
薩木川的故事說到這裡,除了刑術、凡孟、薩木川之外,其餘人都是一臉的茫然,不明白什麼叫做「陰陽縫」。
閻剛率先開口問:「那是什麼東西?」
凡孟抱著賀月佳,皺眉道:「中國最早的典籍中,有一套書籍叫『醒世卷』,這裡面就記錄著從最早對人間與陰間的看法,以及民間發生的一些怪異事物,陰陽縫最早在那裡就有提及。」
到了春秋、戰國時期,各諸侯國都建立和書寫了類似「醒世卷」的東西,作為本國的檔案。後來秦統一六國,建立了真正的系統化的檔案館,其中也有類似陰陽縫的記錄,只是稱呼不一。
漢朝建立後,天祿閣和石渠閣成為了宮廷檔案室,由蕭何督建管理,隨後唐朝的甲庫、宋朝的龍圖閣、明朝的皇史宬、清朝的方略館等都屬於當時政府所建立的檔案保管部門。
這些部門內無一例外都藏有類似「醒世卷」一樣的書籍,內中有記錄過關於發現陰陽縫的記載,名稱不一,有稱陰陽界,有稱地陰門,有稱先人井,雖然說法各異,但看到的東西都大同小異,作用也相同。
譚通在一側不耐煩地問:「那這玩意兒到底是啥呀?」
刑術解釋道:「說白了,就是可以從陰間通向陽間的一個出口。」
「扯淡!」譚通聽完就樂了,「哪兒有這種東西呀。」
刑術搖頭:「是呀,聽起來是很扯淡,薩木川,你接著說。」
薩木川點頭,繼續道:「雖然張月照說那裡會產生陰陽縫,但那僅僅也是推測而已,無法有準確的證據,而擺在巫師眼前的唯一一條路,就是在這裡焚屍,因為戰爭留下的屍體數量太多,去另外一個石川,來回需要十來天,根本不可能,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挖坑掩埋,在山上焚燒的唯一結果就是引起山火,大家同歸於盡。」
巫師的難度,張月照也理解,他知道如果不抓緊時間焚屍,在這個天氣,屍體一旦腐爛產生疾病,周圍山中的苗寨都得完蛋,到時候產生的結果與陰陽縫帶來的後果完全一樣。
最終,張月照也只得認同苗人焚屍,但是他提出,他必須要在周圍守護,他很清楚苗族的規矩,他是無法進入石川的,但他可以在高處觀望,以免出現任何意外。
張月照帶著張少卿從石川外的山道上山的同時,苗人也開始將屍體搬運進去,等張月照兩人爬到半山腰往下望的時候,發現苗人的隊伍浩浩蕩蕩,一眼根本望不到盡頭——隊伍分成兩批,一批負責運送屍體,另外一批負責運送焚燒屍體所用的柴火、火油之類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