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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

「嗯吶。」胖子憨厚地點頭,田煉峰一臉喜色地轉身就跑出飯館取錢去了。
田煉峰前腳一走,刑術就扭頭朝著胖子「嘿嘿」一笑,模仿著那胖子憨厚的笑容,隨後指著那瓶子道:「這『龍出浴』值八萬八?而且還是仿的?有意思嗎?你也忒狠了吧。」
胖子的臉色瞬間變了,因為不是行內人,不知道這瓶子叫做「龍出浴」,而且這玩意兒也算是高仿貨,不是入行多年的,也不容易看出來。
第七章:偷襲
胖子看著刑術,看了幾秒後,低聲道:「兄弟,看來是同行呀?」
「誰他媽跟你是同行?」刑術雙手放在桌子上盯著胖子,「不是本地的吧?聽你的口音像是遼寧那邊的錢串子,怎麼著?那邊買賣不好做,跑這頭來混了?」
胖子一愣,隨即道:「哎喲,哥們也是個社會人兒啊?」
「廢話我不說了,我知道這年頭做什麼都不容易,你幹的這事,我要是報警,你進去少說三五年出不來,不過我這人做事沒那麼狠,看你這副德行,也就是坐硬座過來的,這瓶子應該是哈市雙城老棒子家的手藝,本地貨,我估摸著這種貨色的本錢也就是一千來塊吧,這樣吧,我這裡有三千塊錢,算上你的本錢,還有你來回的車費吃住什麼的差不多了,你留下瓶子,錢拿走,我就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刑術摸出煙來,在桌面上杵了杵,「如果你要是不同意呢,我只能告訴你,你以後別想再來這個地方混飯吃了。」
胖子一抽鼻子,表情也變了:「哥們,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你這話也太狠了,我李胖子走南闖北這麼多年,真沒怕過誰,而且行裡面的規矩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做基本上就和截活兒一個意思,我多的不說了,八萬八,我分你兩萬,這事你就當不知道,我夠敞亮吧?」
刑術仰頭閉眼:「八萬八分我兩萬,這買賣合適呀。」
胖子笑了:「哥們,你坐在這說幾句就八萬八,省時省力,何樂而不為呢?」
「好吧,我再給你個選擇,你收八萬八,給我兩萬,我回頭打個電話給魏大棒子,告訴他,如果他以後再敢出貨,我把他家燒了,連同他那賣干豆腐的鋪子,然後我把你用石頭綁上,直接沉松花江裡面,我拿著你那六萬八還有我那兩萬,自個兒去警察那自首去。」刑術冷冷地看著胖子,「不過我也可以不自首,把你沉了之後,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快封江了,大半年化不開,等冰面化開了,就算你的屍體浮上來了,對我不利的任何證據都沒了。」
胖子看著刑術,從他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知道,眼前這個人不是開玩笑的,而且李胖子混了這麼多年,出口就撂狠話的這還是第一次聽過,他有些遲疑了,思考了許久,終於起身道:「好,算我栽了。」
「別急呀。」刑術數出三千塊錢,塞到李胖子手裡面,「這是我說好的,說一就是一,人走,錢拿走,瓶子留下,趕緊給我滾蛋。」
胖子點點頭,把錢塞進口袋,朝著飯館外就走去,走到門口就遇到取完錢的田煉峰。
田煉峰見李胖子走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一抬眼看見桌子上自己裝錢的包在,瓶子也在,立即奔了過來,先是看錢,又看瓶子,隨後納悶地問:「這是怎麼了?他怎麼錢也不要了,東西也不要了,就這麼走了?」
刑術坐在那,揮手叫服務員上了一瓶啤酒和一瓶可樂,把啤酒倒了一杯遞給田煉峰後,這才道:「這個人是個遼寧那邊的錢串子,雖然他盡力在掩飾自己的口音,但還是能聽出來,你只是被這個所謂的青花瓶子蒙蔽了雙眼和耳朵,沒注意到這種細節。」
「啊?」田煉峰目瞪口呆地看著刑術。
刑術指著桌子道:「知道他為什麼選擇坐在這裡嗎?因為這裡是上菜口,後面挨著廚房,廚房有後門,而且斜對面是廁所,我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地方是他選的吧?」
「對呀。」田煉峰點頭,「你怎麼知道?」
「錢串子就是這樣,做事先考慮後路,他也擔心自己暴露了,所以選了一個容易逃跑的地方,咱們這邊的廁所很少有那種大透氣窗口的,但是這家飯館鐵定有,不信你去看看,而且後廚百分之百通往後面的巷子。」刑術打開可樂,看著田煉峰那副呆呆的模樣,「去看呀,愣著幹嘛呀?」
田煉峰立即起身去廁所又去後廚看了一圈,回來坐下道:「真有誒!」
「廢話!」刑術喝著可樂道,「他那身打扮,和那些杵大崗(街頭等活兒的民工)的一模一樣,就是想讓你放鬆警惕,覺得他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人,你買了他的東西,你還佔了便宜了,而且他專門說他爸有病急用錢,這些都是為了潛意識中蒙蔽你。再者,就算這個瓶子他認為賤賣了八萬八,他什麼箱子什麼東西都不用,直接用大衣包著就來了?也不怕摔了?你認為合理嗎?」
「那……那這瓶子呢?」田煉峰看著這瓶子,「肯定就是假的了?」
「對,假的,他之前怎麼告訴你的?」刑術看著瓶子問。
田煉峰道:「他說這是康熙年間的青花。」
刑術冷笑一聲:「康熙年間?這玩意兒仿的是嘉慶年間的青花龍紋,我以前教過你呀,在這一行裡面,雍正、康熙、乾隆這三個年代的物件是單獨說年代的,但是嘉慶和道光是一塊兒說的,統稱為嘉道。」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田煉峰一拍腦袋,「這就是嘉道不分對吧?說清朝的陶瓷物件,到乾隆之後基本上就沒落了。
刑術點頭:「在這行當裡面,嘉道的瓶子都叫大路貨,不是用來收藏的,和工藝品一樣,就是擺設,碎了吧也不可惜,再來看這瓶子,仿得呢,還行,有個綽號叫龍出浴,名字聽著霸氣吧?但恰好意思就是指這龍不霸氣,你去看看那康熙、乾隆年間的瓶子,那時候的龍霸氣,嘉道年間的龍吧,看著都軟,就像是龍洗完澡剛鑽出來,一副舒坦的模樣。」
「哦——」田煉峰看著那瓶子,「為什麼不霸氣了呢?」
「管理上的原因,偷工減料,加上當時的畫師呀之類的大量的流失,造成了這種結果,歷史原因吧。」刑術說完長歎一口氣道,「煉峰呀煉峰,八萬八呀,你是眼皮子都不眨,直接就拿出來了,你那幾年賺的錢,估計都快被你敗光了吧,你不是富二代,省省吧,以後你要是喜歡什麼,帶著我給你先看看,不要吃這樣的虧,弄得跟傻x一樣。」
田煉峰搖頭:「刑術呀,我這還不是想跟上你的步伐嗎?」
「我的步伐?我特麼是沒得選,就那麼幾個職業,讓我挑,我也不願意去當醫生,所以就幹了這個了,你以為我願意呀?這一行風險大,我都有看走眼的時候,我師父都有,別說你這剛入行的膘子了,一走眼,那就是幾萬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就出去了。」刑術搖頭,「這瓶子如果是真的,擺家裡面看還行,但這是高仿的,你拿走,回頭送給張大文,讓他自個兒研究研究。」
「哎呀,今天要不是你,我真就沒了八萬八了,兄弟,當哥的敬你一杯。」田煉峰舉杯碰了碰刑術的可樂瓶子,隨後一飲而盡,喉頭發出爽快的聲音,隨後問,「對了,這麼晚了,你找我來幹嘛呀?」
刑術看了一眼周圍,低聲問:「你爺爺以前住的那地方,就是他死的那筒子樓,現在拆了嗎?」
「應該沒有,那地方拆不起呀,聽說就那房子那麼小塊地方,光拆遷連土地什麼的,好幾千萬呢,沒有開發商敢上手,一直擱那的。」田煉峰倒著酒問,「你想幹嘛呀?」
「我想去看看當年的現場,有些事兒我得搞明白了。」刑術點上一支煙。
田煉峰放下瓶子,他也不是傻子,尋思了一會兒問:「刑術,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還是和那筷子有關係?」
「對!」刑術知道瞞著田煉峰始終不好,只得點頭道,「那筷子的確是千年烏香筷,我之前騙你說是假的,是不想讓你惹上麻煩,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想佔你便宜,我要想佔你便宜,早把你家裡那點錢騙光了。」
田煉峰當然知道,點頭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你聽我說,一個字都不要漏,而且聽完後爛在肚子裡,誰也不要告訴。」說著,刑術看了一眼飯館外道:「煉峰,你早就被人盯上了……」
「啊?」田煉峰詫異道:「什麼意思呀?」
隨後,刑術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給了田煉峰,田煉峰聽完是目瞪口呆,但因為還沒有刑術那種危機感,所以並不覺得怎麼害怕,只是好奇。
兩人點了幾個菜,吃喝完畢後,約定好在老筒子樓見面,因為田煉峰得回去問他爸要鑰匙,那筒子樓樓道大門和田雲浩家的門鎖都是他爸隔半年就要去新換的,擔心生銹了,雖說那地方是公家的,不過因為沒有人去管理,所以也由得他爸了。
田克是個懷舊的人,雖然田雲浩死的時候他還小,但他對自己父親的感情很深,有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一個人溜溜躂達地過去轉一圈。
刑術開車先朝著筒子樓的方向開去,那個地方周圍好些都被拆遷了重建,現在除了一座高樓在旁邊建起來了之外,周圍其他地方都是工地,在那裡的房價也不便宜,畢竟在哈市這個地方,房子的建築面積和使用面積的係數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牆厚,基本上係數達到了1.6,所以在那個地段的房價都是一萬好幾一平米,這也是為什麼那筒子樓一直沒法拆的原因,佔地面積不大,但是買下來的費用大,買下來也修不了什麼玩意兒。
因為夜間已經不堵車的原因,刑術開了不到四十分鐘就到了那老樓外的巷子裡,將車一停下來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不對勁了,因為有兩輛麵包車分別堵在了巷子的兩頭,而且都開著大燈,直射著他這個方向。
刑術左右看了看,右手伸進口袋中摸著自己那串鑰匙,將上面的鑰匙慢慢地從攥成拳頭的指頭縫中露出來,這就是他的武器,而且具有一定的殺傷力。
刑術站在那靠著車門,看著從兩輛麵包車上分別跳下來四個人,一共八個人朝著自己的位置慢慢走來,都將手揣在口袋中,走路的架勢也和街頭流氓差不多,故意晃晃悠悠地走著,以此來顯得自己很霸氣。
等為首的人走近之後,刑術才看到不是別人,就是先前在飯館裡面被自己揭穿的那個李胖子。
「八萬八——」李胖子站在那笑著,「八萬八呀,哥們,飛了,因為你全飛了,我咋回去交差呀?」
刑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歎了口氣道:「胖子,我之前給你倆選擇,看來你是沒聽明白是吧?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帶著你的人滾蛋,一看他們就知道是你花錢雇的吧?這樣吧,你僱人的錢我幫你出了,我算是仁至義盡了。」
「喲——喲喲喲喲喲!」李胖子一副不屑的樣子,「你以為你是誰呀?你能耐不是大嗎?你不是牛逼嗎?你不是要把我沉江裡面嗎?來呀,我等著你,來來來!」
李胖子剛說完,忽然看見刑術身影一動,旁邊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前提下,刑術那夾著鑰匙的拳頭直接甩在了胖子的臉頰一側,李胖子立即發出恐怖的慘叫聲,捂著臉就靠在一側慘叫著,手再一拿開,藉著車燈光看到捂臉的手全是血。
刑術站在那,甩了甩手,微微側頭,看著自己背後的那四個人:「想進醫院是不是?」
那四個人對視一眼,隨後一人罵了一聲,直接跳起來就是一飛腿,刑術抬手抱住那人的腿,朝著大腿部位就是一拳下去,隨後側身朝著另外一人的手臂上又給了一拳,輕輕鬆鬆將那四個人全部撂翻。
剩下的三個人對視一眼,整齊地扭頭看著靠著牆壁坐著的李胖子,李胖子大喊道:「一人再加兩百,打死他!給我打死他!」
刑術站在那歎了口氣,看那三人又衝了上來,其中一人還操起旁邊的一根棍子,一棍子下來,直接被刑術一拳打斷了,緊接著那人腹部挨了一腳,直接跪了下去,剩下一個趁機抱著刑術,刑術一蹬車門,直接將後面那人撞向牆壁,身子一縮,手臂一抬,手肘直接擊打那人的面部,那人捂著鼻子就蹲了下去。
剩下一人愣在那,看著周圍倒地哀嚎的人,又看著冷冷注視著他的刑術,竟然開口問先前掄棍子的那人:「大哥,怎麼辦?」
那人捂著肚子蹲在一側,哎喲地叫著,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報警啊!」
刑術一愣,看到那人真的拿手機了,上前一把搶過來,剛要摔發現還是個iphone,直接扔還給他道:「自個兒關機吧,摔了挺可惜的,趕緊滾蛋,要不要臉,你們來弄我,還要報警?」
隨後,那人扶著自己的大哥,其他人互相扶著,朝著兩輛車跑去,臨走的時候,那位大哥還扔下了一句在這種場合必須說的一句話:「你等著,有種你別跑!」
「好,我等著,你們慢走,趕緊多帶點人來,或者是直接報警吧。」刑術站在那看著兩輛麵包車退出去,一輛在巷子口倒車的時候還撞到了牆角,隨後聽到裡面的人打耳光扇著開車人的聲音,還有罵聲。
李胖子傷得不輕,而且現在是徹底慫了,眼淚都滾出來了,縮在牆角下,看著一步步走近的刑術。
刑術從口袋裡面摸了五百塊錢扔給他,指著巷子口道:「出了巷子往北走三百米有個診所,趕緊去,包紮了之後去道外三道街找一個叫廖師傅的人,就說我介紹的,他那有藥,等傷口結疤了,用他的藥每天敷三次,正常來說不會留下痕跡,滾吧。」
李胖子含淚點點頭,起身搖搖晃晃地跑了,在快跑到巷子口的時候,李胖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這一哭把刑術嚇了一跳,看著李胖子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那裡,只得搖搖頭。
刑術背上自己的背包,站在大門口,左等右等沒等到田煉峰,看著那扇生銹的大鐵門,還有旁邊那堵並不高的磚牆,乾脆跳起來抓住牆頭直接翻了上去。
刑術蹲在牆頭,看著眼前這棟六層高的筒子樓,覺得渾身發涼,這是一種感覺,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因為這裡面毫無生氣不說,還從裡面吹出來了陣陣潮濕的冷風。
刑術知道這不合情理,因為在哈市這裡到了這個季節,天氣寒冷,空氣乾燥,這種老樓肯定更是乾燥無比,吹出來潮濕的冷風完全沒有道理,而且就算是有地下室,地下室也應該有暖風吹出來,不應該是冷風才對。
許久,刑術才從牆頭上跳進去,落在堆滿了各種破爛的院子中,隨後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手電筒,照了照周圍,終於看到了樓下左側的那扇樓道門,他走上前看著樓道門的那把鎖,發現的確是把新鎖。
刑術等不到田煉峰,想著乾脆自己撬開鎖進去算了,而且這裡沒人住,自己撬鎖進去也不是為了偷東西,不算犯罪,隨後拿著工具輕鬆將鎖打開,剛推開門的時候,一個東西突然間從門裡面的門框往上的位置掉落了下來。
刑術眼疾手快,伸手過去一把抓住,抓住後發現那是個陶瓷盤子,他拿著盤子立即進門,用手電照著門框的上方,發現那裡被人做了一個簡易的機關。
仔細研究後,刑術發現,這個機關很有趣,在門口右側的位置有一根繩子,只要開門不是太快,開門後將手伸進去拉一拉那繩子,那盤子就會被固定死,但如果不拉繩子直接推門,盤子就會掉下來。
刑術看到這的時候,下意識自言自語道:「田煉峰,看來你爸經常來這裡,並不是為了懷舊呀!」
第八章:陳屍地
門口的機關很明顯,並不是為了襲擊開門的人,而是為了讓自己知道有沒有人打開過這扇門進來過。
那個機關中的盤子掉下來的位置砸不到開門的人,但是如果這種陶瓷的東西一旦落下來,就會摔得粉碎,就算開門進來的人意識到這東西是幹嘛用的,再買一個一模一樣的盤子重新放在機關之上,也無法將地上的盤子碎片全部都打掃乾淨。
如果你打掃,地上的灰塵和其他的物件勢必都會被改變,田克再來的時候,就算那盤子還在,也一眼就能看出來樓道門口與之前不一樣了。
所以,田克設置的這個機關,只要你接不住那盤子,一旦摔碎,有人開門進來的事實就絕對無法被掩飾。
「田老爺子挺閒吶。」刑術點頭四下看著,將盤子小心翼翼放在一側的角落中,打算出來的時候再放回原位。
刑術回憶著自己父親告訴的田雲浩當年陳屍的位置,沿著一側的樓梯朝著樓上慢慢走去,整個樓道中發出一股霉臭味,其中還有死耗子的氣味,刑術實在忍不下去了,掏出點風油精來塗在口罩上面戴上後繼續朝著上面走著。
走到五樓的時候,刑術忽然覺得溫度上升了,下意識摸了下樓道中的暖氣管子,發現暖氣管子還有餘溫,他立即伸手在暖氣管上四下摸了一圈,確定自己沒有感覺錯,立即走向五樓靠著樓梯口的那戶人家的門前,隨後試探性地去推門。
門當然是紋絲不動,刑術蹲下去查看門鎖的時候,發現門鎖也是新換的,外面也加了一把新掛鎖,刑術第一反應就是——這裡有人,而且是有人住在這裡。
刑術之所以要檢查緊挨樓道口的這一家,其原因就是因為,他摸到暖氣管的時候,察覺五樓這一層有供暖,五樓以下並沒有,而且差不多是半個小時前被人關閉的,這種老房子和現在的樓房不一樣,不是每一戶人家都有單獨的閥門,而是每一層都只有一個暖氣閥門,就在緊挨樓梯暖氣主管道的那戶人家中。
刑術推測出,先前自己來到樓外的時候,遭遇李胖子時,這個人就站在樓上的某個角落,透過某個縫隙看向院外,那兩輛開著大燈的麵包車,還有那些流氓的叫聲,都讓這個人意識到刑術下一步就要走進這座筒子樓來了。
於是這個人趕緊關閉了暖氣閥門,同時也推測出了刑術可能預料到這一點,乾脆將有閥門的這戶人家的門也鎖死了,從門鎖可以看出,這個人住在這裡,而且有可能就住在這戶人家中,否則的話他完全沒有必要換鎖。
這個地方應該停止供暖很多年了,現在市政方面早就將所有單獨燒的小鍋爐取締了,都是集中供熱,這個地方還有暖氣,是因為這個人想辦法偷的暖氣水嗎?還是自己燒的?這裡還有小鍋爐?但是他在這裡用暖氣,不是很容易暴露自己嗎?為什麼要這麼做?
刑術並沒有馬上打開那戶人家,而是徑直朝著六樓走去,直接去了田雲浩當年陳屍的位置。
刑術站在那,從背包中將香爐、香蠟紙錢等物件一一拿了出來,這也是逐貨師的規矩之一。當鋪中時常會收到一些來路不明的玩意兒,特別是在戰亂年代,很多物件一看就知道是從死人堆裡面扒出來的,而在那種年代,當鋪為了做買賣,只要值錢的,都是來者不拒。
所以,通常在收了此類的物件之後,都會焚香祭拜,表示對死者的尊重,同時也講清楚,他們只是生意人,並不是他們有意從死者身上拿的物件,還得告知那些也許存在的冤魂,如果你們想將東西要回去,可以用特定的方式告知一聲。
但是,是否真的有朝奉或者是逐貨師遇到過冤魂托夢,那就只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了。
雖說這是田雲浩的陳屍地,但刑術還是按照規矩來,畢竟師父鄭蒼穹說過,抬頭三尺有神明,你是信也好,不信也好,心懷尊重始終是對的。
刑術拿出羅盤,辨別了下方向,找到西方,這才點燃香蠟,插在牆角之後,開始燒紙,燒紙的時候刑術目不轉睛地盯著火堆,餘光卻掃著火堆照耀出來的自己的身影,果不其然,在紙燒了快一半之後,刑術看到一個黑影在左側的牆面上晃動了一下,隨後消失不見。
燒紙的目的其一是為了尊重,其二也是刑術希望故意背對走廊樓梯的位置,讓一直藏在這裡的那個人好能靠近來觀察自己在做什麼,但因為周圍黑暗,只有這一堆火的緣故,只要這個人一出現,身影立即就會投在牆面之上。
果然有人,看樣子只有一個。刑術放心了,他故意沒有識破那個人的存在,拿出相機之後,將腳架展開,放在走廊的正中心,等著那堆紙完全燒盡之後,這才打開相機,對著田雲浩死時的位置試著拍了一張。
第一張出來效果並不是很好,因為他沒有用外接閃光燈,只是用的內置閃光燈。
使用相機,也是幹他這一行近十年內才興起的,興起之後大多數有經驗的朝奉或者逐貨師基本上都算是半專業的攝影師,而且都比較避諱使用閃光燈,除非在特殊的情況,因為閃光燈製造出來的光源並不自然,對要拍攝出來的物件的真實光澤度和表面紋路等等會產生負面影響,給看照片的人造成一種視覺的誤差,最終導致判斷失誤。
此時刑術用相機,只是希望拍攝一些現場的照片回去以供研究,畢竟他不可能隨時想到什麼便再來現場查看一番,所以,他需要詳細地將周圍的環境拍攝下來。他選擇夜間來,也是因為田雲浩是夜間死的,不是白天,天光自然光固然好,但與當時的死者時間環境不吻合,這些道理是他父親刑國棟教會他的。
刑術站在那,微微側頭看了下身後,他知道,那個人正在盯著自己,他乾脆關閉閃光燈,將相機感光度也調整到了100,隨後調整到快門優先模式,利用慢速曝光,還有周圍並不太亮的燭光拍攝了一張較為自然的照片。
刑術很清楚的記得,他父親說過,田雲浩死的那晚,這個走廊中好幾盞燈都是壞的,只有廁所的那盞燈是好的,距離田雲浩的屍體大概有三米的距離,現在要讓這裡通電其實也簡單,這裡應該沒有完全斷電,不過刑術沒那個時間去找電閘,只能利用蠟燭來模擬一下當時的那種環境,能模擬到六成左右就差不多算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