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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節

我真的該跟五叔叫五哥
假如木大鵬沒有撒謊,那我就無法否認這件事,不管我自己承認不承認,接受不接受,事實就是這樣。這個世間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但石嘴溝只有一個,陸山宗也只有一個。
「六爺,說真的,你不要犯疑,我們很多年沒有見面了,木大鵬還是原來的木大鵬。」木大鵬看見我的目光閃爍不定,就知道我還在懷疑,他道:「我的命是老太爺給的,從我踏進石嘴溝的時候。這條命就賣給陸家了。你不信我,現在就把我的命拿走,我沒二話,只當還給老太爺了。」
「我還是六爺是不是」
「是。」
「那我說的話,還作數不管用不」
「自然作數,也管用的。」
「那好。」我喘了口氣,道:「你跟我說說陸家的事,從你到石嘴溝開始,不要遺漏什麼,知道多少說多少。」
木大鵬苦笑了一下,有些無奈,但他還是按我的吩咐,把石嘴溝的事情講述了出來。
木大鵬的身份,是一個小陰官。石嘴溝陸家一共收了十八個小陰官,小陰官的數量,從很多年以前就沒有變過。一直都是十八個,不會隨意增減,除非是這十八個人裡面,有人意外死了,或者實在老的走不動了,才會重新物色人選進行替換。木大鵬說。小陰官之所以固定在十八個人,是因為人少了,趕屍忙不過來,人多了,難以控制,說不定會把陸家的家底給洩露出去。
「現如今,還有什麼洩露不洩露的。」我也忍不住苦笑,陸家失勢,那些小陰官要洩露什麼都不可能有人管。
陸家每一代都有個主事者,在家裡有絕對的權威,家門內部的人,稱他家主,那些小陰官稱他為大陰官。一般來說,小陰官全部都是陸家主事者的徒弟。我的祖父其實我現在已經暈了,不知道到底該稱呼祖父什麼是大陰官,祖父之後,把這個位置傳給了五叔。
木大鵬是祖父外出的時候救下來的,木大鵬年輕的時候走山打獵,有一次打獵進山進的太深了,在山裡受了傷,被兩隻狼跟了三天,眼看要走出那片深山了,木大鵬卻傷重難支,如果不是祖父恰好遇到,木大鵬可能要被狼吃的只剩骨架子。
就這樣,木大鵬拜到祖父門下做了徒弟。
我心裡很鬱悶,在離開石嘴溝之前,我壓根就不知道小陰官是啥東西,五叔一直跟我說,我們陸家的趕屍手藝,傳男不傳女,傳內不穿外,我當時還隱隱有種自豪感,覺得不是陸家人,肯定學不到趕屍的本事。但木大鵬的一席話立即摧毀我的認知,不僅外人能學,而且十幾個外人都學過。
「老太爺收你當徒弟,叫你趕屍,沒告訴過你,為什麼趕屍嗎」
「說過的。」木大鵬道:「老太爺跟我們講,世間的因果報應,生生不息,靈驗的很,人在世間做好事,積陰德,總會有好報。我們趕屍,把沒人收斂的屍體,還有沒主孤墳裡的屍體趕起來,好好的下葬,這就是積陰德。」
積陰德在有些人看來,只是一句空話,但陸家的小陰官都很信。因為他們親眼目睹過一件事,當時陸家太爺還在的時候,十八個小陰官裡年紀最大的那個,叫做金存山,已經五十歲了。金存山的老父親病危的時候八十整,金存山收到口信,跟老太爺說,回家看父親一眼,老太爺同意,叫大伯跟著金存山一起回家。
金存山趕回家的時候,老父親剛剛嚥氣,金存山大哭。大伯就勸他,說我們趕屍的,積有陰德,老人去世到了陰間,也不會受罪。
那時候辦白事,還是過頭七下葬的老規矩,金存山在家裡準備給父親送葬。但是老頭兒嚥氣之後的第四天晚上,突然就在棺材裡咳嗽起來,把家裡人嚇了一大跳,以為要詐屍。金存山就是做趕屍的,而且死的人是自己親爹,他一點不怕,過去把棺材蓋子打開,看到死了幾天的父親正在棺材裡大口大口的喘氣。他把人扶出來,精心伺候了兩天,老頭兒一下子活的結結實實的。
老頭兒自己說,他死了以後,魂兒就朝陰間去了,臨近黃泉宮的時候,有人跟他說,他兒子在陽間積德,所以給老頭兒再續一世的陽壽。
這個一世陽壽,其實也是有說法的,因人而異,有的人死的時候年輕,才十幾歲,該享的陽壽沒有活夠,所以如果真續了一世壽,至少還能再活四五十年。像金存山他父親這樣的,八十才死,屬於喜喪,續一世壽純屬格外的恩典,所以,老頭兒又活了十五年,無疾而終。
這個事情在金存山他們家附近以及十八個小陰官裡掀起了軒然大波,尤其是另外十七個小陰官,人人羨慕,陸家太爺就跟他們說,這就是積陰德的善報。所以,小陰官們平時替陸家趕屍都非常賣力。
聽到這兒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肯定是陸家做的手腳。陸家有不死扳指,替人續十幾年的壽,並非難事,為的是讓小陰官們好好做事。
這些小陰官常年散佈在各地,趕了屍首,先集中到幾個地方,然後每三個月,由大陰官出面,把所有的屍首集中驅趕到別的地方。大陰官趕屍非常神秘,沒有人可以目睹,木大鵬趕了半輩子屍,始終不清楚大陰官把屍體趕到哪兒了。
但是我卻知道,黃有良說過,陸家的大陰官把屍體全部趕進了馬牙山。
後來,陸家出了事,太爺死了,下頭幾個兒子也先後亡故,五叔做了大陰官。五叔沒有太爺那麼高的威望,跟小陰官們算是同輩的師兄弟,而且這世間的人情世故,有時候淡的和水一樣,太爺一死,小陰官們就不怎麼聽五叔的話了。五叔也不惱,不追究,憑小陰官們的本心,任由他們去留。木大鵬算是有良心的,一直記得太爺的救命之恩,所以沒有脫離陸家的管轄。
但是很長一段時間,五叔沒有發話,他不發話,木大鵬趕回來的屍體就無法處理,在蓮花洞堆了很多。
聽完這些,我就感覺到,木大鵬的確是一個有良知的人,老實可靠,而且忠心。不過我沒有明顯流露出來對他的看法,依然不動聲色的讓他講。
「現在,講講我的事吧。」我對他道:「你知道的,全都講出來。」
「六爺」
「我沒有捉弄你的意思,也不是在這裡沒事了說閒話,我想知道這些,你就說吧。」
「好。」木大鵬看看我,又思考了一下,估計是在考慮從何說起,最後,他就道:「六爺,你這個人,在我看來,是陸家幾個兄弟裡,最特殊的一個。」
「怎麼說」
木大鵬說我比較特殊,有他的道理。我的祖父如果按木大鵬的講述,其實我所稱的祖父,就是我的父親,一共有三個老婆,陸家兄弟幾個裡面,老大老二老三,是一個娘生的,老四老五,是一個娘生的,而我,是太爺最小的一個老婆生的。木大鵬拜師前兩年,太爺六十六歲的時候有的我,老來得子,而且又是最小的一個老婆所生,所以他對我很疼愛,從出生開始,一直都捧在手心裡的。
「這個,也算特殊嗎」我問道,自古以來,就有句老話,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兒,老百姓家裡頭,往往都是最小的那個孩子最受寵。小家小戶如此,豪門大家也是如此。
「不不不,不是這個說法。」木大鵬搖頭,開口想說話,可能又覺得難以開口,吭哧著說不出來。
「有什麼,你就直說,是我要問你的,你只要說實話,說了什麼也不會怪你。」
「六爺,那我就說了,說了,你不要怪我失禮。」木大鵬道:「我沒到石嘴溝的時候,你已經出生了,有的事情,是我聽其他師哥閒聊的時候無意中說起來的。」
「他們說什麼」
「他們都說都說」木大鵬壯壯膽子,道:「他們都說,六爺你是死人生出來的。」
第九十五章我的由來
死人所生的孩子
這是一個我從未想像過的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在陸家,的確很特殊。我還沒有成過家,對婦女分娩生產那些事情。一無所知,我急切想知道來龍去脈,把心底的困惑都壓住,讓木大鵬詳細的講。
木大鵬說,當時的陸家還是很有勢力的,人丁多,下面趕屍的十八個小陰官,大小都是個人物。家裡的大院七進七出,非常氣派。但是對於這些,我真的沒有任何印象,從我記事開始,跟五叔住的就是幾間破房,壓根就沒看見過陸家大院的影子。但木大鵬是老太爺的徒弟,在石嘴溝呆了那麼多年,他總不會記錯的。
老太爺當時六十多歲的人了。老來得子,雖然已經有了幾個兒子,但是依然興奮的不得了。我的母親,也就是老太爺第三個妻子,在大院裡被陸家的兄弟還有徒弟們叫姨娘。
「姨娘的身子骨一向不好,每天病怏怏的。」木大鵬回憶道,姨娘很較弱,看上去就是個連飯碗都舉不起來的人,每天什麼都做不了,斜靠在床榻上,睡覺的時候都微微皺著眉頭。
說句難聽的話,山裡人過日子,男女老少都要幹活,男人下地打獵,女人要洗衣做飯操持家務,像姨娘那樣的人。說白了,和廢人一樣。但就因為她病怏怏的,所以格外讓老太爺心疼,姨娘開口想要什麼東西,包括吃的穿的用的,老太爺馬上就讓人到山外成車的朝陸家拉。註:即可觀看
這裡還得說一點,陸家挺有錢,小陰官們常年趕屍,而且趕屍又不收錢,時間久了難以維持家裡的生活,所以陸家每兩個月就會貼補每個小陰官一筆錢,數目不菲,就算到山外的城裡,這筆錢也能過上滋潤的日子。從清末到民國再到抗戰解放,每個時期流通的貨幣都不一樣,但陸家貼補小陰官的不是現金。都是以當時貨幣折價出來的黃金。木大鵬年輕的時候也納悶過,因為陸家看上去並不做生意,也不像別的鄉間土豪一樣暗地裡發邪財,但家裡的黃金好像用都用不完。山裡有時候會發現金脈,但是很少,所以小陰官們私下說閒話。都猜測陸家可能挖出過一條金脈。
話歸正題,當年,姨娘有了身孕的時候,老太爺就不怎麼出門了,天天在家守著,豪門大戶裡,姨娘那樣渾身是病的人有身孕,那就不得了了,成天鬧不舒服,不是這裡疼就是那裡癢,大院裡有一群老媽子,專門伺候姨娘,就這,老太爺還不放心,一天至少往姨娘那裡跑三次,每次都要陪半個時辰。
「六爺,別的師哥說過,你出生的時間,是六月初六。」
因為我出生的時候情況很特殊,所以讓人記憶深刻,甚至連我出生的日期都被人記著。木大鵬說,姨娘臨盆之前,身子愈發不好,中間昏死過好幾次,陸家從山外請了好幾個有名的大夫,就在家養著,隨時準備應對姨娘突發的病症。
那一年的六月初六,是個陰天,大早上,姨娘的情況就很不妙,老太爺心情煩躁,臉色和天氣一樣,陰沉沉的,陸家幾個沒出門的兒子還有回來交差的小陰官全都在外院守著。
到半下午的時候,守在外院的人突然就聽見裡面傳來了老媽子的哭聲,緊跟著,消息傳出,姨娘嚥氣了,挺著大肚子嚥氣的。
老太爺的涵養一直很好,喜怒不形於色,但是姨娘嚥氣,他暴跳如雷,把幾個大夫打了出去。下面的人看老太爺發火,都不敢多說半個字。出了這事,家裡人以為馬上就要辦白事的,有人就暗中提前張羅棺材壽衣,但老太爺趕走了大夫,沒有吩咐準備白事物件,留了一個穩婆,把後院所有的老媽子全都驅逐出來。
也就是說,我出生的時候,出了老太爺和那個穩婆,沒有任何人在場目睹。
「然後呢」
根據當時的情況來看,姨娘的確是嚥氣了,但老太爺不甘心,他不發話,下面的人就什麼也不敢做。等到當天黃昏的時候,後院那邊,突然又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外面等候的人一陣驚訝,都覺得姨娘已經死了,怎麼又生出了孩子
有人猜測,之前姨娘是不是假死因為趕屍的人接觸的屍體多,對那些生生死死的事情,瞭解的也多,有些情況之下,人體會進入一種假死狀態,看著是沒氣了,其實生命特徵還在,只要條件合適,仍舊會活過來。
只不過他們的推測沒有驗證,後院嬰兒啼哭的聲音傳出沒多久,老太爺就出來吩咐,給姨娘準備後事。
一直到這時,外頭的人才看到了姨娘的屍體,一家子都是做趕屍的,對屍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們發現,姨娘的屍體已經僵了,絕對不是剛死的,死了至少得有兩個時辰。這樣算算時間,姨娘真正嚥氣的時間,恰好就是老太爺暴怒趕走那些大夫的時候。
木大鵬的講述,再詳細不過了,他想表達的,其實就是半下午的時候,姨娘其實已經死了,但是過了兩個來時辰,黃昏時候,死去的姨娘生下了肚子裡的孩子。
「六爺,你明白了吧,就因為這些事,那些師哥,才說你是死人生下來的。」木大鵬道:「老太爺在的時候,這些話沒人敢明著說,都是背地裡簡單說一下,聽過就算了。」
我陷入了沉思,就我現在所知,陸家肯定是有些過人的本事的,陸家有一枚不死扳指,就能創造出一些奇跡。我開始在幻想著,姨娘嚥氣之後,老太爺是不是借用不死扳指,去給姨娘續了壽。但是木大鵬說,從姨娘嚥氣到孩子出生,老太爺一直在家,沒有外出過。
而且,這個想法裡面還有個很明顯的漏洞,如果姨娘用不死扳指續了壽,她不可能剛生下孩子就死掉。
這樣說起來,我真的是死人生的這些事情,過去五叔連一個字都沒有提過,如果不是木大鵬講述,我可能一輩子都要被蒙在裡。
「當時,接生的穩婆還在嗎」我想問問木大鵬,當時在場的人,就只有那個接生的穩婆是條明顯的線索了。
「姨娘去世的第二天,穩婆瘋了。」木大鵬道:「什麼都不知道,癡癡傻傻的,老太爺吩咐過,給她家裡賠了一大筆錢。」
那時候的人,都比較迷信,對這個事情怕的很,但是我出生之後,一切都很平靜,沒有發生任何的意外。時間一久,這個事情就漸漸被淡忘了。
「然後呢」我繼續問,既然已經問起過去的事,我就想把所有情況都瞭解一遍,木大鵬說,他在我兩歲的時候去的石嘴溝,陸家後來的事情,他估計都知道。
「六爺,你是明白人,打小就很聰明的,你應該知道,像我這種身份,知道的事情不可能太多,因為因為畢竟是外姓,不是陸家的嫡系。」
「你撿著自己知道的說出來就行了。」
木大鵬說,我從小身體就不怎麼好,他去石嘴溝時,我兩歲,又小又瘦,所有人都看得出,老太爺對我是很愛護的,看著我身子弱,急的不得了,但那麼小的人兒,又不能隨意進補,那幾年,為了給我調理身體,老太爺花了很大精力,一直到我七八歲的時候,才算好了一些。
我一邊聽著,心裡就一邊很無奈的在歎息,木大鵬說的這些事情,都和真的一樣,但是我卻沒有絲毫的印象。
木大鵬說,我小的時候因為有老太爺,還有上面幾個哥哥護著,所以膽子非常大,百無禁忌,陸家大院經常被我鬧的雞飛狗跳。老太爺可能考慮到自己年紀大了,別人教我趕屍的手藝,他不放心,在我十來歲的時候,他就手把手的開始傳我家門的趕屍手段。
木槿說的十四年前的事,可能也是真的。那時候我剛剛成年,學手藝學了有好幾年,自認為已經很了不起,要獨自出去趕屍,老太爺不肯,說我太嫩,還得歷練。我不服氣,瞞著家裡人跑出來,一路走一路玩,斷斷續續好多天,一直跑到蓮花洞所在的區域。在山裡,遇見一個不知道修於何年何月的古墓,因為山崩,古墓從山體裡面裂開了口,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想把古墓裡葬的人給趕出來。山裡面上了年頭的東西,無論是人是野物,都沾著一股妖氣,古墓裡的屍體很邪,當時我太大意,被抓了一下,屍毒上身,幸好木大鵬遇到,把我救了下來。
說到這裡,我的臉就忍不住一紅,可以想像到當年的情景。但是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一場自己從未經歷過的夢,無論對方講述的多麼詳細,可是在我的腦海裡,卻找不到一絲絲往事留下的痕跡。
關於我的事,木大鵬也就知道這麼多了,畢竟很多隱情,陸家人不會告訴他,他也看不到。
「陸家,是怎麼破敗的」我接著繼續問木大鵬,反正遇見了就不能放過,他心裡藏著的有關陸家的所有事情,今天全得挖出來。
「六爺,這個事情,你知道的恐怕比我清楚吧。」
「你就不要推讓了,我既然讓你說,肯定有我的道理,你說就是了。」
「好吧。」木大鵬搖了搖頭,看著我,道:「陸家破敗,一直到現在都是個謎。」
第九十七章草叢裡的危機
人的影子,其實有一些寓意,譬如說用影子來分辨人或鬼。另外,還有一些陰陽先生能通過人的影子,來推算其一生的運勢和吉凶。
嬰兒的影子。一般都比較淡,因為在投胎轉世之前,前生的事情已經被抹去了,降生不久,在世間沒有任何經歷,所以影子很純淨,很簡單。
但是面前這個白白胖胖的嬰兒,影子很重。照射在地上,黑乎乎的一團。我看出異樣,但畢竟不是神漢,暫時猜不透這到底意味著什麼,孩子的父母都是普通山民,自然也瞧不出個所以然,就覺得孩子白胖可愛,愛惜之極。
我不懂的事情。就沒辦法亂說,否則會給這一家造成恐慌,明明看著不對頭,卻只能忍下來。年輕人很熱情,出門在外,一說起來反正都是山裡的人,所以跟我天南海北的扯。我們吃過飯,年輕人就讓老婆把孩子抱回車裡,免得著涼。
「這樣趕夜路,其實挺危險的。」
「咱們這附近,沒有狼,孩子他娘想家想的厲害,再熬下去就要得心病了,好在我老丈人家不算太遠,今天休息一晚,明兒個中午準能到的。」年輕人從車上拿下來一把槍。是山裡獵戶用的老槍,裝火藥和鐵子兒的,很落後,射程近而且精度不高,不過有一把槍在手,心裡總是踏實一些。年輕人擦了擦槍,道:「我姥爺家裡頭,過去就是打獵的,咱有槍,怕啥,老弟,你放寬心,這大半夜裡真有什麼事,我這一槍轟過去,什麼東西都給它轟出一身窟窿。」註:即可觀看
「你那張烏鴉嘴能不能閉上,淨說些不吉利的話。呸呸呸」年輕人的老婆在車裡聽見丈夫的話,馬上開始囉嗦,罵年輕人口無遮攔。
「隨口一說,又當不了真。」年輕人看上去很怕老婆,被罵了也不惱,嘿嘿一笑。跟我轉移了話題。
我總覺得他那個孩子的影子不對勁,但暫時又推測不出,究竟是哪兒不對勁,所以有意跟年輕人扯開孩子的事情。
「老弟,瞧你這年紀,娶媳婦了沒有要是沒娶媳婦,問孩子的事情做什麼。」
「沒娶」我結結巴巴撒了個慌,道:「可是也快了,娶了媳婦,就得養孩子,老哥你是有經驗的,我提前問問,以後真有了孩子,我心裡也知道怎麼照顧的不是。」
「你算是問對人了。」年輕人愛自己的兒子,說起這個,立即眉飛色舞:「兄弟我別的事情不知道,但是從我的大胖小子出生到現在,我伺候月子外帶洗尿布,什麼事情都清楚,你聽我的話,將來伺候老婆帶孩子,那絕對是沒有錯的。」
年輕人嘰裡呱啦就開始講,囉嗦了一大堆,無非就是怎麼照顧媳婦,怎麼照顧初生的孩子。但是從他講的來聽,他家的孩子從出生開始,一直都很正常,什麼怪事也沒有。
這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外面遇到的事情太多,杯弓蛇影,看什麼都不正常。
我們扯了好一會兒,年輕人就犯困,從牛車上拉下來一個棉墊,給我留了一半。可是到底是睡在外面,而且老婆孩子都在,年輕人不敢睡的太死,懷裡抱著槍,微微的打盹。
像我們這樣半夜露宿在外的人,旁邊的篝火是徹夜不滅的,一來防止野獸襲擊,二來驅逐山間的涼氣。我習慣了晚睡,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拿出書藉著火光看。
看了半個來時辰,眼皮子有些沉,我就收起書,打算休息。但是眼睛還沒有閉上,就聽見周圍的草地裡,嘰嘰喳喳響個不停,那聲音猛然聽上去,像是有人在小聲的吵架,但再聽聽,又好像是什麼東西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