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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節

戢作家笑著說:「這就更說明那女的如饑似渴了,早早幾個月就把鏡子埋在這樹底邊,就等著看哪個細皮嫩肉的小白臉來了,我這剛一出現她不就寂寞難耐了?」
三子哥一聽戢作家這樣說,心裡那股撩騷勁兒又上來了,揣著銅鏡就匆匆回了家。
回家之後,三子哥將銅鏡掛在堂屋的後門上,吃過早飯後按照約定帶著戢作家去考察王家村的一些禁忌之地,他們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村頭東南以南的死孩子溝。
晚上回來後,戢作家文思如泉湧,埋頭坐在三子哥家的電視桌前面奮筆疾書,三子哥卻看著門後面的那面鏡子發愣,三子哥說:「我說兄弟,那女的知不知道你住我這裡?萬一她找不到我家怎麼辦?還有我這裡是不是太亂了,人家要是嫌棄怎麼辦?」
戢作家忙了一天,在死孩子溝裡翻出不少小孩的頭骨,又在死孩子溝旁邊的亂葬崗觀察了很久,素搜集了一大堆,此時正是投入寫作的時候,哪裡聽得到三子哥的嘀嘀咕咕。
兩人這麼一坐就到了半夜,期間三子哥趴在床上睡醒了一次又一次,戢作家也將自己的初稿寫好,眼看就到了午夜,兩人見那女人沒有如約而來,心裡十分失落,也就準備躺下睡了。
可就在午夜的鐘聲敲響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兩聲叩門的聲音!
兩人一聽這麼晚了有人敲門,就想到準是那女人來了,三子哥忙穿衣服要去開門,戢作家攔住了他說:「人家姑娘是衝著我來的,你過去准嚇著她!」
三子哥一聽也是,就拉著戢作家的手說:「兄弟,這事兒可就拜託你了,我都快憋炸了!」
戢作家看了一眼三子哥高聳的褲襠,嘿嘿笑了一聲,然後就出去開門迎接那女人。
那女人見到戢作家就含情脈脈地拉住他的衣角,那意思誰都懂,戢作家看這女人這麼放得開,於是就把三子哥拜託的事情跟這女人講了,這女人一開始還有些拒絕,但是戢作家一陣甜言蜜語後她也就半推半就地默許了。
三人坐在屋裡面面相覷地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戢作家開口打破了沉默,聊起女人的身份來,原來這女人是鄰村孔家莊的一個寡婦,丈夫去年死了,夫家人為了讓她遵守婦道怕她改嫁,給她結了扎,可憐一個寡婦連孩子都沒有,整天無所事事住在一所空房子裡,寂寞久了也就起了歪心思,於是就有了今晚的一幕。
戢作家一聽這女人結了扎,那就更放心了,於是從某天晚上開始,三子哥家每到午夜過後就會傳來此起彼伏的叫聲。
咱們王家村夜裡本就寧靜,幾乎連蟲叫的聲音都沒有,所以他們的叫聲不僅我聽得到,就連住在隔壁的父親和母親也聽得到。
第028章死人的局
母親也是縣裡大戶人家出身,對這種事情多多少少也在讀書時候聽同窗講過,起初的兩天母親並不在意,二十露頭的小伙子火氣足,精力旺,前幾夜瘋狂一些是可以理解的,可沒想到一個星期過去,他們的動靜不僅沒有消停反而有時將他們都會吵醒。
母親怕影響到我睡覺,就讓父親去找三子哥說一下這事情,父親拉不下來臉,覺得這種事情不好多管閒事。
母親有些生氣地說:「哪裡是閒事?我們都能被吵醒兒子能聽不到?再者說他家裡也不知幾個人在幹那事情,一夜都不消停,不讓人睡覺了?你不去我去!」
母親說完就到三子哥家門口敲了幾聲,過了好久三子哥才睡眼惺忪地開門出來,母親本是有一堆埋怨話要說的,可是當他看到三子哥的臉時,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因為三子哥的臉色看起來煞白煞白,眼窩發黑,最重要的是他的頭髮看起來枯黃發灰,就像是突然間蒼老了十多歲。
「嫂子,啥事兒啊?」三子哥見母親欲言又止的樣子,就主動問道,母親是爺爺的兒媳婦兒,嫁到王家村後也是對三子哥多有照顧,有時候家裡的煎餅和饅頭母親都會叫我送去一些給他吃,因此對於母親一大早的叨擾,三子哥並不生氣。
母親的眼裡有些晦澀難明,她說:「三子哪,那種事情適量就好,以後的路還長,別一時快活毀了身子。」
三子哥知道母親定是聽到了他們晚上的動靜,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嫂子,我知道了,以後我動靜小點。」
「那就沒事了。」母親說完就要回家,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道:「三子,你這對象是哪裡人啊?」
三子哥說:「是孔家莊的人,寡婦。」
母親點了點頭說:「寡婦也不礙什麼事,都已經是新社會了,你要是相信嫂子就跟嫂子說說她叫啥名兒,改天嫂子幫你去提親。」
三子一聽母親這樣說,連忙接道:「嫂子,您一家都對我多有照顧,我可以告訴您她的名字,她叫秀蓮,可是您千萬別去提親,秀蓮的夫家在孔家莊有勢力,要是給知道了非打死她不可!」
母親說:「那也不能一直這樣哪,這要是給你村裡其他人知道該怎麼講你?你要是真喜歡她就想辦法把她娶過來,遇到麻煩事跟陽陽他爺爺講一聲,孔家莊的人見著他也得縮脖子走。」
三子說:「這事兒就不麻煩王叔了,他已經幫我夠多的了。嫂子,這事兒您就甭操心了。」
「那你可得注意身體,要是有什麼不適的讓陽陽他爺爺給你配副藥。」母親歎息一聲,臨走的時候她看到了站在門後同樣顯得疲憊不堪的戢作家。
母親回來後,臉色猶豫地把父親拉到一旁說:「懷遠,我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對勁,剛剛我看到三子和那個作家了。」
父親聽到母親這樣說,就問怎麼了,母親說:「當初咱倆剛好的時候夜裡再怎麼折騰也不可能像三子那樣,看起來老了十歲一樣,三子說那女的是孔家莊的寡婦,沒提其他人,兩個年輕的小伙子還能給一個女人折騰成這樣?」
父親聽到母親這樣說,本是想開個玩笑的,但是見母親一臉嚴肅,就開口說:「沒準那寡婦長得跟仙女一樣也說不定,這些天從有動靜開始都是晚上12點以後,那我晚上偷偷躲他家門口的牆縫邊瞧瞧,看看到底多俊的寡婦能讓兩個年輕人連命都不要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母親為我洗完澡我就早早地躺在床上睡著了,那天我特別困,我想也許是這些天夜裡總是被三子哥家的動靜吵醒所以才會這麼疲憊,但是我的想法錯了,因為我又看到月光下的自己全身散發溫和的光芒。我輕輕地跳到院子裡的櫻桃樹上,然後又跳到走廊上,經過一排屋頂,向聲音的來源處滑翔。
我聽到兩個人在竊竊私語,其中一個人的聲音正是出自三子哥,不用想另一個自然是戢作家。
三子哥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他說:「我看還是算了吧,這裡可是孟老太家,下面都是養屍土,當初要不是有王書記把孟老太養的屍人除了,咱們村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戢作家說:「來都來了,一隻死老鼠怕什麼,我可不信一隻老鼠能長到一米多長,還會穿衣服!」
三子哥說:「就算是有那麼大現在也該爛完了,咱們走吧,晚上一身臭味,秀蓮該要嫌棄了。」
戢作家說:「你不是說王書記告訴你養屍土能讓屍體不腐的麼,你要是怕了我自己來,今晚秀蓮可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那好那好,我就再幫你一次,不過咱可說好了,看了這大老鼠之後你可不許再想著動王家村其它地方,不然真會死人的!」三子哥聽到戢作家拿秀蓮做威脅,當下就答應了戢作家動手挖養屍土,他們口中的秀蓮應該就是每天晚上到他們家的女人了。
見戢作家答應,三子哥拿起鐵掀就走到當初埋葬大老鼠的地方開始挖,約麼二十分鐘後,一股惡臭忽然從地下衝出,坑裡露出一塊灰色的老鼠皮毛,正是當初那只被王大海用挖掘機砸死的大老鼠,三子哥忍住惡臭將老鼠的尾巴挑出來,然後用破布包住老鼠的尾巴,將這只巨大的死老鼠拽了出來。
戢作家捂著嘴直犯噁心,他臉色有些難看,沒想到竟然真有這麼大的老鼠,他跑到一旁嘔吐起來。
三子哥見戢作家跑到遠處,自己也不敢留在原地,鏟了兩鏟子土蓋在大老鼠身上就匆匆追過去,月光下兩人的頭頂有一團霧氣濛濛的東西,就像是爺爺以前說那個倒立著死在鳳屍土裡的小警察一樣,頭頂蓋著黑紗。
我剛要隨著他們離開,但是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奇怪的響聲,我轉頭看去,正看到土坑裡的大老鼠竟然動了一下,這種詭異的事情頓時讓我毛骨悚然,我以為自己是看錯了,就想上前查看一下,可是那隻大老鼠竟然昂起腦袋,嘴裡還汩汩冒血,我踉蹌後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明明被砸死的大老鼠為什麼會活過來?
可是那隻大老鼠卻忽然從坑中飛出,直挺挺地落在當初被砸毀的夜叉鬼的雕像旁,我的胸口砰砰亂跳,原來根本不是大老鼠在動,而是大老鼠身下壓著什麼東西,它是被什麼東西扔出來的!
我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走到土坑旁邊,朝裡面看了一眼。
這麼一看不要緊,讓我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畫著濃妝的新娘子。
那新娘猛地睜開了雙目望向我,她的眼裡竟然沒有一絲眼白,漆黑如墨,像是星空裡兩顆散發魔力的黑寶石,我嚇得從床上驚醒。
我的身上全是汗,我知道剛剛我看到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在孟老家的地下還埋著一個人,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女人。
想到她被埋在孟老太家的養屍土下面,想到幾個月前被爺爺輕而易舉除掉的王大夫爺仨,我的腦海裡迴盪著孟老太臨死前的幾句話。
「王道生,你殺我一家四口的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早就知道忍辱偷生終究還是要死在你手裡,但是我會讓你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會讓你知道折磨我二十年的代價,讓你知道你的惡毒同樣也沒有好下場,你會看著你的兒孫一個個死在你的面前,看著你苦心經營的陰謀化為泡影。」
「我詛咒你的孫子惡鬼纏身,不得好死,詛咒他以最慘烈的死法死在你的面前!」
我看到了孟老太臨死前詭異的笑容,她臨死前像是有什麼話要說,當時我感覺到抱著我的爺爺的腳下輕輕一震,緊接著孟老太腳下的板凳就翻倒在一旁,脖子一歪,死不瞑目。
孟老太用她的丈夫、兒子和孫子的屍體養的三具屍人僅僅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她真正的目的是用院子裡的養屍土來養一個身穿紅妝的女屍。
為了近一步掩人耳目,保證這個女屍不會被我爺爺發現,她還養了一個巨大的渾身散發惡臭的大老鼠放在那女屍的上方,她似乎是算定了,有那隻大老鼠在,就沒人會懷疑老鼠下面還埋著一具屍體。
我不知道那個女屍生前是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女屍和孟老太有非比尋常的關係。
我們都陷入了一個死人布的局。
第029章回魂夜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母親從外面回來,父親見母親臉色很難看就問她發生了什麼,母親說剛剛去村頭王富貴家的商店裡打了個電話給她在孔家莊認識的一個人,那人是她以前學針線活時候教她手藝的老大姐,母親問她孔家莊是不是有一個叫秀蓮的寡婦。
電話那頭聽到母親提起秀蓮這個名字,像是被嚇到了,在電話裡支吾了一會,說沒有。
母親就問是不是有過。
母親問完這句話,電話立馬被掛掉了。
過了一會,電話又打過來,電話那頭的聲音換成了男的,他先是確定了我母親的身份,然後才說孔家莊的確有過一個叫秀蓮的女人,但不是寡婦,文革的第三年嫁到了王家村,因為是他們家遠親,所以他們兩口子才記得,他說秀蓮早在二十年前就在夫家上吊死了。
母親和父親在屋裡坐了很久,快到十二點的時候父親讓母親在屋裡等著,白天的時候父親說他今晚會躲在三子哥家的門口看看那女的到底是誰,他始終是有些不相信世上有鬼,想要看個究竟。
當午夜的鐘聲響起時,我隱約地聽到三子哥家的大門口傳來叩門的聲音,我知道是三子哥口中的秀蓮又來了。
而此時的父親一定是趁著明亮的月光看清了秀蓮的臉,如果這個秀蓮真是孟老太的兒媳婦的話,從小生活在王家村的父親一定可以認得出來。
我跑到堂屋裡,看到母親正坐在床頭等著父親回來,母親見我還沒睡,知道我害怕,就讓我到她身邊。
過了一會,父親從門外回來,母親起身去迎接,見父親躡手躡腳地走進來,並且把手指豎起來放在嘴唇前噓了一聲。
「怎麼了?」母親也神經緊張起來,小聲問道。
父親的臉色很難看,他說:「我躲在牆後面,什麼都沒看到!」
「什麼叫什麼都沒看到?你打盹了?」母親不明白父親的話。
父親解釋說:「我是說午夜鐘聲響起的時候,我一直盯著三子家的門口,光聽到了敲門聲,沒看到門口有人!」
母親的臉刷地一下白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說:「會不會是你看走眼了,也許是那姑娘長得矮,你趴在牆縫間被陰影擋住了?」
父親搖了搖頭說:「不可能,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會看錯,三子跟那個作家一塊從門裡出來的,兩人剛一出來就回去了,他們兩隻手架在空中,語氣曖昧,就像中間有人一樣!」
母親聽到父親這樣說,小聲嘀咕了一聲:「這麼說那女人就真是已經死了二十的孔秀蓮了。」
母親回頭見我沒睡,就過來蹲在我旁邊,生怕我會害怕,我感覺到母親的手在顫抖,於是我把母親的手放在我的臉上,我看著母親說:「媽,我不怕。」
母親點了點頭,哄著我讓我快點睡覺,然後她轉身小聲跟父親說:「現在要不要去找他爺爺把這件事說了?」
父親猶豫了一下,說:「這件事老爺子怕也沒辦法,那東西根本就看不見,三子咋就能惹上這麼不乾淨的東西?」
母親眼紅著說:「三子畢竟還是個孩子,一時鬼迷了心竅還有救,我白天的時候看著他就覺得不對勁,所以才開口問女方是哪裡的人,誰知道他帶著那個戢作家來咱王家村考察能碰到這樣的禍事。」
父親也沒辦法,這三更半夜的父親也不敢出門,萬一開門的吱呀聲被不乾淨的東西聽到了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父親和母親就守護在我旁邊,一直不敢闔眼。
沒想到的是,我剛一睡著立馬就聽到了三子哥和戢作家的喘息聲,還有一個女人的嬌喘。
那女人說:「三子,我還有個姐姐,如果你們想要的話,我可以把她也叫來侍奉你們。」
處在水深火熱中的三子哥和戢作家聽到女人這樣說,心裡樂開了花,三子哥看著騎在自己腿上的女人說:「秀蓮,你真好。」
戢作家則說:「秀蓮,你姐姐在哪呢,今晚就可以叫來!」
這個叫秀蓮的女人嘻嘻笑了兩聲,說:「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會等不及的,所以一早就跟我這姐姐講了,她是跟我一起來的,現在還在門口等著呢。」
三子哥聽說秀蓮的姐姐還在外面,忙嗔怪道:「秀蓮,不是我說你,你竟然讓你姐姐在門外站了那久,咱這搞得也一個多小時了,她一個弱女子在門外還不得著涼?」
戢作家說:「我這就去接她進來,共度良宵!」
秀蓮見戢作家起身就朝門外走,忙叫住他說:「冤家,你還沒穿衣服!」
戢作家臉上露出一副挑逗的神情說:「秀蓮的姐姐肯定也是個情種,我還穿什麼衣服!」
戢作家說著就出門了,我聽到他開門時候的動靜,忙從床上爬起來,繞過一臉擔憂的母親和父親來到院子裡,然後輕輕地躍上靠牆的花壇上,偷偷地向三子哥家看去。
只見月光下,渾身光溜溜的戢作家領著一個紅衣女人經過院子,走向屋裡,我嚇得摀住了嘴,因為那個紅衣女人剛剛我還在夢裡見過,正是埋在孟老太家院子裡的那個身穿紅嫁衣的女人。
紅衣女人進了三子哥家的院子裡我就聞到了一股臭味,那臭味比孟老太家院子裡的大老鼠的臭味淡了很多,但是依舊清晰可聞。她身上的紅嫁衣似乎是脫去了外面披著的一層紅紗,只剩下貼身的紅衣,走路的時候腳下還有些僵硬,膝蓋幾乎是沒有彎曲的。
紅衣女人到了門前卻不進去,戢作家忙問:「姐姐這是害羞麼?」
戢作家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往紅衣女人身上蹭,紅衣女人笑了一聲說:「花好月圓夜,屋裡太暗,將床抬到院子裡來。」
戢作家問道:「姐姐是要在院子裡快活?」
紅衣女人掩面笑了笑,當下就開始解開自己身上的衣扣,戢作家往門裡正偷看的三子哥使了個眼色,兩人連忙將屋裡的大床抬到院子裡,而大床上還趴著一個姿態妖嬈、且行且樂的女人,那女人正是秀蓮。
我從牆頭看去,看見秀蓮的身上散發著一股若隱若現的光暈,那光暈和我身上的一樣,卻又稍顯不同,我身上的光暈像溫和的月色,而她身上的光暈略微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