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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

劉全聽到爺爺這麼說,臉上的神情才稍稍放鬆下來,他之所以沒敢動那根鐵鏈,就是為了等爺爺來後再做定奪,生怕觸犯了王家村的禁忌。
我轉過頭說:「爺爺,會噴水的。」
剛要動手拉鐵鏈的幾個警察聽我這麼一說就停住了手裡動作,慌忙扔掉手中的鐵鏈,鐵鏈碰到井壁傳來的鋃鐺之聲讓他們身上不住地打著機靈。王家村如今已經是有名的鬼村,要不是出了人命,他們根本不會來這裡。
劉全聽到我的話,也是半信半疑地看向爺爺,臉上有些羞慚,這種事情他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光是老井旁邊的一棵樹就交代了二十八條人命,如今這口井裡又不知道什麼原因淹死了一個人,萬一拉出來個牛鬼蛇神的把他們也交代在這裡,那豈不是死得太冤了。
爺爺搖了搖頭,說:「警察干到這份上也真是能耐,拉個鏈子還能拉死人不成,要是能把閻王拖出來我就把他活吞嘍!」爺爺說著自己上去拾起鐵鏈,然後轉頭看了一眼劉全他們。「還不過來搭把手?」
劉全面色通紅,硬著頭皮走到爺爺身後握住鐵鏈,然後對旁邊幾個年輕的警察說:「還愣在那裡幹什麼,白吃飯不幹活啦?」
幾個警察見隊長也去上了,哪還敢跑,接過鐵鏈末端跟著爺爺的口號開始拉鐵鏈,那鐵鏈將井簷上的花崗岩石磨出一串串火花,鐵銹嘩嘩地掉在地上。
鐵鏈大約被爺爺他們又拉上來十七八米的時候,井中忽然傳出了一股奇怪的嗚嗚聲,聽起來像是海風,也像是人的幽咽,並且聲音越來越響,讓人心神不安。
那井裡忽然汩汩黃湯冒出,眼中井簷流向井外,有一個警察嚇得撒手就向後跑。
爺爺說:「東西快上來了,別撒手!一起拉!」
幾人嚇得手腳發軟,全部遠遠地拖著鐵鏈站在後面,只有爺爺一人淌著黃湯來到井簷邊,只聽爺爺一聲大喝,將鐵鏈纏繞在自己兩臂,猛地向上一提,一個巨大的四四方方的東西衝出井口被爺爺甩到了旁邊的空地上。
那東西稜角分明,一頭寬一頭窄,待上面的黃湯落盡漏出真容之時,包括爺爺在內的所有人都嚇得臉色蒼白,因為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口棺材!
「井裡怎麼會有棺材哪,咱們王家村世世代代難倒就是在喝棺材水哪!」村頭的王老漢一面叫喚著,一面兩手扑打著大腿,活像一個潑婦。
這口棺材漆黑漆黑,棺木下方蘸著黃泥,此時棺材裡還汩汩有水流出,隱約可以聞到一股腥味兒。
棺材上還纏著鐵鏈,纏得很有規律,像是怕棺材裡有什麼東西出來一樣,一群人嚇得不敢動,全都看向爺爺。
爺爺端著他的大煙桿子,小小地呷了兩口,他的額頭上出現一層細密的汗珠,我很少見到爺爺這麼緊張過。
爺爺深吁了一口氣說:「都退後。」
「王書記,你真要開這口棺材哪?」趕來的村長說道。「咱們王家村最有名的是那棵梧桐樹,可是真正讓人害怕的卻是這口井,其實這口井的秘密不是沒人知道,而是知道的都死了,咱們村是從秦始皇時期就逃難過來的,多少年了都相安無事,但是明朝時候被一個姓姚的大官兒來滅過族,招來族禍的原因就是這口井!其他我也就不知道了。」
爺爺說:「這麼說來,這口棺材就更得打開了,咱們村現在因為這口井弄得人心惶惶的,井水怕是沒人敢喝了,自來水又通不上,搬不起家的難道乾等死?」
爺爺說著就將他披在身上的大衣脫下來,然後接過一人手中遞來的斧子,猛地劈向棺材!
爺爺本就力氣大,此時更是卯足了勁兒狠劈下來,棺材上的手腕兒粗的鐵鏈應聲而斷!
爺爺將鐵鏈從棺材上扒拉下來,然後看了看棺材的四個角,他猛地拍向其中一角然後再倏然抬起,棺材發出轟隆一聲巨響,而爺爺的手中就多了一顆黑色的長釘!
爺爺這一手王家村的人沒看出什麼門道,只是單純以為爺爺力氣大,加之以前又當過土匪,自然是有兩下子,可是站在對面人群裡的一個人卻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鬼一樣。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充滿驚悚,卻絕不是因為懼怕那口棺材!這個人我不認識,但是我卻知道他是那群圍在王家村找什麼東西的外來人之一。
爺爺將棺材的四角長釘都拔除後,猛然提起斧頭,以斧頭背面砸向棺蓋一側,棺蓋掉落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音,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隨之撲面而來,圍觀的人紛紛後退,有的人則跑到遠處嘔吐起來。
忽然,棺材裡發出了吱吱的聲響,就像是門被推開的聲音,棺材四面的擋板倏然展開,一灘綠色的液體順著棺材板流下來,圍觀的人群發出驚恐地大叫,有的人倉皇而逃,因為在棺材正中,正趴著一隻怪物。
那怪物雖然閉著眼睛卻栩栩如生像是睡著一般,它渾身青黑色,四蹄健壯有力,背上鋪著一層鱗片,頭上兩隻角筆直而鋒利,此時它的身上正包裹著一層綠色黏液,而我卻嚇得登登磴地後退,因為這怪物跟大傻家的黃牛生的怪物一模一樣,只是身體大了幾倍而已。
忽然,這隻怪物的前爪動了一下,雖然是極其微小的動作,可是不少人的目光卻還是捕捉到了。
「這東西是活的!」不知道是誰忽然喊了一聲,人群被嚇得一哄而散,哪怕是有爺爺在場他們也不敢再做停留了,當初一個死了的鳳屍都弄死了二十八個人,這東西被關在井裡不知道多少年,肯定也是有靈性的東西,若是發起怒來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爺爺哼了一聲,一斧子劈向怪物,而這時候怪物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它硬生生抓住了爺爺手中的斧頭,面目猙獰地吼了一聲,與此同時它的頭顱處竟然發出血肉撕裂的聲音,像是要睜開第三隻眼一樣,爺爺也大驚失色,想要撒手逃跑,可是噗地一聲,那怪物的頭顱應聲而落,骨碌碌地滾落到地上。
大伙遠遠看去,正看見大傻手裡同樣拿著一把斧頭,立在爺爺的對面,他盯著脖子還在冒血的怪物說:「還俺的牛!」
再看那怪物被砍落的頭顱,就像是氣球漏氣一樣,迅速地乾癟下去,像一隻死了多年的狗的頭。
第013章井裡到底有什麼
那天晚上,真就如爺爺所說的那樣,黃牛又來到了我家院子裡,它依舊是一聲不響地伏在地上,我知道它是要我騎在他的背上,我摸了摸它的頭,什麼也沒說。
黃牛馱著我來到老井那裡,老井上方被人支了木架,上面有一盞不算很亮的燈,燈下有四個人,正是戴著黑框眼鏡的青年那夥人。這一次,黃牛馱著我離他們很近,就站在他們旁邊,可這些人卻對我們視若無睹,好像我們根本就不存在。
我不知道黃牛跟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可是想到白天被打死的那隻怪物跟之前他生的那隻怪物長得一樣,我就有些不寒而慄。
大傻家離村頭這口井少說也有二三百米,為什麼他們家的牛會跟這井裡的東西扯上關係?
更讓我感到困惑的是,為什麼黃牛會把我馱過來,我又跟這件邪門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當家的,你真要下去?老三他都」先前被喚作老二的人說道。
「老三的事情就不說了,幹我們這行的死了也不能去認屍,但是老三的死必須要查明原因,我可不相信老三會被一口棺材給嚇死!」說話的人正是帶著黑框眼鏡的青年。
「可是當家的,老三到底是怎麼死的,還有那棺材裡的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老五問道。
青年說:「老三怎麼死的我暫時也沒頭緒,但是可以肯定不是被棺材嚇死的,至於那口棺材裡的東西是什麼,猜得不錯的話,很可能是一種叫做犼的古生物。」
「犼?聽都沒聽過哪!」老二皺著眉頭說道。
「犼是《山海經》裡面記載的一種邪獸,他和傳聞中的麒麟、貔貅之類的神獸不同,其雕像只能用來鎮陰宅,但若是有人能抓到一隻活的,用處可就不一樣了,不過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青年想到了曾經在《山海經》裡的看到的一篇記載。
「可那只的確是活的哪!它被關在棺材裡面那麼久為什麼都沒有死?!」老二追問道。
青年說:「龍生九子的說法你們一定聽過吧,那九子分別是贔屭、鴟吻、蒲牢、狴犴、饕餮、睚眥、狻猊、椒圖、囚牛,唯獨沒有犼,所以生性凶殘的犼心生怨恨,專以小龍為食,成年的犼開了天眼更是凶殘,即便是遇到真龍都能一搏。」
「這說得也太誇張了,這麼點東西恐怕連蟒蛇都打不過吧,要是能吃龍,也不會給那老頭和傻子砍死了。」老五不以為然地說道。
青年搖了搖頭說:「這王家村我們都已經來了半年,發現了很多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實際上最讓我好奇的還是那個被稱為王書記的人,這老頭絕對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人人都說他是練家子,以前在山東當過土匪,但土匪可沒有肉掌開棺釘的絕活,更不會不怕棺材裡的屍酸,就算盜墓賊的祖師爺出來了也沒他這能耐,個中蹊蹺,太難捉摸,他甘心在這麼個山窮水盡的地方蹲幾十年,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帶著你們出來發財,不能總讓你們隻身犯險,這一次我非要看看井裡面的到底是何方神聖,還有,我下去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你們就離開這裡吧,這村子太邪門,恐怕我們要找的東西根本不在這裡,是有人故意放消息引我們來的,那個王書記有古怪,後山那個老道士更是神乎其神,咱們惹不起。」
青年說完就拿出潛水衣準備穿上,可是蹲在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漢子卻忽然說了話:「當家的,讓我來吧,我雖然沒有你懂得多,可我的水性和眼力是僅次於老三的,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幾個臭皮匠也就該解散了,你是團隊的智囊,這種活不是你強項。」
「是啊當家的,讓老四去吧,他水性好,身手是我們幾個裡最好的,當初在祁連山被狼群圍住他都能帶殺出來,一口破井弄不死他的,放心吧!」老二也勸道。
沒等青年同意,被喚作老四的人就把潛水衣穿到自己身上,臨下井前老四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說:「當家的,當初咱哥幾個都是窮得叮噹響,要不是你伸手帶我們,到現在指不定就餓死了,哪會過這麼多年瀟灑的日子。」
老四沒再多說,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拉緊吊繩就下了井,青年看著手中的繩子一點點被拖進井裡,心中惶惶不安,臉上不知不覺生出一層冷汗,其他幾人也不例外,全都緊張得要命,他們只能隱約地看到井裡偶爾傳來些許的亮光,應該是老四在井裡用探照燈在四處觀察。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眼看著青年手裡的繩子已經見了底,就在這時候,掛在木架上的鈴鐺忽然發出一陣急促的響聲,只是還沒響幾聲,啪!掛在鈴鐺底下的線被拉斷了!
「快拉!」青年大吼一聲,將繩子的末端繞在自己身上,另外三個人則雙腳蹬在井簷上,死命地拉繩索。「一定要把老四救上來!」
幾人都將繩子繞到自己的胳膊上,使足了勁兒,按理說一個人在水裡的重力會變輕,誰知道他們四個人拉一個人竟然也沒拉上來,繩子還有隱隱向下滑的趨勢。
一聲奇怪的聲音從井裡傳來,緊接著是氣泡從水下浮上來的咕咕聲,幾人大叫聲中被猛然拉進了井裡,青年是最後一個被拉下井的,他的兩隻手死死地扒著井簷,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發白。
只不過青年沒堅持幾秒就無力再反抗,他從井簷上的工具袋裡拿出一把古樸的刀,起初我以為他是想要割斷繩索,可是沒想到他卻忽然鬆開了手任由自己掉了下去,青年說:「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隨即,一片水花濺起的聲音從井裡傳來,老井很快又回歸到了最開始的平靜。
我連忙跳下牛背,朝井邊跑去,黃牛發出哞哞的叫聲,咬住我的衣服不讓我過去,我回頭摸了摸黃牛的臉說:「放開我,我不是要跳下去。」
黃牛聽到這話便鬆開嘴,我趴在井邊向裡面張望,我記得大概已經三年多沒再敢向老井裡張望過,此時井裡並不像往常那樣漆黑,我能看見井水裡隱隱約約傳來的燈光,還有燈光下影影綽綽晃動的巨大黑影。
忽然一張人臉從井面鑽了出來,他驚恐大叫地扒著井壁上的石頭向上攀爬,他的手臂被鋒利的石尖割破了似乎也沒察覺,我這才看清原來是青年,他原本英俊的臉已經扭曲起來,完全變成另一人的模樣,他爬上來的時候嘴唇發紫,嘴裡一直顫顫巍巍地哼哼著,他蜷縮在井簷邊瑟瑟發抖,像只被嚇壞了的野獸,不過很快他就爬了起來,慌張向遠處逃開。
我還能隱約聽到他因為過於害怕而發出的啜泣聲。
我不知道這井裡到底有什麼東西,能將一個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男人嚇成這樣,裡面就算是有個披頭撒發的女鬼也不該嚇成這樣吧?
我不知道,也想不出來,但是我知道,此刻我跳下去的話,就可以藉著他們燈光看到井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可我終究不敢。
我想,也許知道井裡有什麼東西的,就只有那個死裡逃生的青年了。
我騎上牛背,輕輕地拍了拍它的脖子說:「咱們走吧。」
黃牛轉身,馱著我緩緩離開,走了大概幾十米遠,我孩子心性地又回頭看向那口老井,這麼一看不要緊,我竟然看到了一個人,他就站在井簷上,燈光將他消瘦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
是吳真人。
第014章想起我奶奶
那天晚上,月亮高掛,大風從東南邊吹來。
吳真人站在老井上面,他的頭髮和道袍在夜風裡飄得像一展紅旗,他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然後猛然看向我所在的位置,他皺著眉頭,目光中露出狐疑,我不知道他是否發現了我,我大氣都不敢出,悄悄地拍了拍黃牛的脖頸讓它快點帶我離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隱隱約約聽到一個女人的哭泣聲傳來,那聲音我從小就熟知,是母親。
母親看我醒來,在我的額頭上親了又親,我只感覺自己好累,身上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我轉過頭的時候,正看見衣櫥鏡子中的自己,臉色煞白,顯得極沒有精神,眼眶也有些發黑。
「你到底是怎麼了啊?!」母親把我抱在懷裡,哭聲裡帶著一種無助。
我小聲地說:「媽,老井裡又死了三個人。」
母親聽到我說的話,小聲地說:「昨晚你一直發燒,我看了你一宿都沒走,你在哪看見的啊!」母親說著就泣不成聲。「到底是為什麼,我生的女兒已經被那口井害死了,為什麼還要來害我的兒子!」
我見母親哭得傷心,嘴一撇也哭了起來,我擦著母親臉上的眼淚說:「媽,別哭了,晚上黃牛再來我就跟它說不去了。」
「好了,孩子沒事就行了,你先休息一會吧,我帶他去醫院查一下身體。」父親以為我在說胡話,從母親懷裡把我接過去,然後在母親的腦袋上揉了揉,他的眼裡滿是血絲,很明顯,父親也是一夜未睡。
父親說完就把我抱出堂屋,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剛好爺爺迎面走來,爺爺的臉色也很難看,他似乎一夜之間老了很多,原本一頭黑髮變得枯黃,兩鬢間也隱隱有幾根若隱若現的白髮。
爺爺說:「孩子我來帶,這包藥拿去用小火煎三個鐘頭,跟你媳婦兒喝了。」
爺爺不由分說地就從父親手裡把我抱過去,父親順從地接過爺爺遞給他的那包藥,我趴在爺爺的肩膀上無精打采地看著父親無奈和畏懼的目光,父親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什麼,他的手伸到半空中然後又縮了回去。
等爺爺帶著我走遠的時候,我看見父親從後面焦急地追來,他叫住了爺爺。
「爸,您可就這一個孫子了。」父親的目光有些閃躲,看得出他說這句話也是鼓足了勇氣才敢說的。
爺爺哼了一聲,什麼話也沒說,而我就這樣無精打采地把下巴搭在爺爺的肩膀上,不想動,也不想說話,我朝父親揮了揮手,父親起初像是要哭的樣子,看到我向他揮手,他也就向我揮了揮手,並且向我擠了個比鬼臉還難看的笑容。
爺爺把我帶到空曠的麥場山,把我放在麥場的中央,我感受到溫暖的日光照射在自己的臉上,我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爺爺,我想奶奶了。」
爺爺愣在原地,似乎沒想到我會忽然提起奶奶,他的眼神有些黯淡,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的事情。
先前我說過,爺爺是一名土醫,他早年的時候曾經走南闖北學了不少治病救人的偏方,實際上他學醫的目的就是為了救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我的奶奶,她得了一種連現在醫院都治不好的病。
那時候是一九六八年,時值文革,奶奶肚子裡懷著未出生的父親,爺爺整天疲於奔波,疏於照顧奶奶,縣裡又有一段時間鬧饑荒,所以奶奶一直處於半飽不飽的狀態。
那時也不像現在家家戶戶都有熱水器,洗澡很不方便,都是白天打一缸水放在太陽底下曝曬,晚上月亮剛出來不久就趁水溫熱洗澡,可懷了孕的女人禁不起這番折騰,奶奶在某天夜裡著了涼,留下了病根。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奶奶時不時的就有些胸悶喘不過氣,到了冬天的季節,奶奶臨盆在即,咱們王家村雖然百年乾旱終年無雪,可那一年卻出了奇的嚴寒,奶奶終於病倒了。
奶奶躺在病床上,她醒來的時候正聽見村裡的產婆和爺爺在門外爭辯著什麼,產婆說奶奶的身子骨弱,禁不起生產的折騰,保大的小的多半夭折,保小的大的多半會沒了命,更為關鍵的是,奶奶以後恐怕就不能生育了。
爺爺死活也不同意,非要兩個都保下來,奶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把他們喚進了屋,奶奶說,她的命是小,老王家的香火不能斷了。
最後爺爺拗不過奶奶,他紅著眼睛跟產婆說保小的,因此我父親才得以存活下來,可是我奶奶並沒有死,她生下我父親之後,身子骨極度虛弱,說句話就喘,爺爺東拼西湊地借了不少錢也沒能治好奶奶的病,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直到有一天深夜,她咳了兩大口血。
煤油燈下的爺爺看著滿臉是血咳嗽不止的奶奶,他嚇壞了,他背著奶奶一路跑到了產婆家,產婆的男人是村裡開藥房的大夫,他說奶奶這是得了肺癆,治不好,而且會傳染的,讓爺爺背回去準備後事。
爺爺一聽這話就急了,沒說兩句就跟王大夫吵了起來,那時候爺爺還不到三十歲,這王大夫五十多歲,王大夫本來就看不慣爺爺在村裡的作風,這下更是在爺爺面前以長輩的身份擺起了譜,罵我爺爺就是個有人生沒人養的獨種。
說起這件事情,就要提到我的太爺爺,太爺爺和王大夫是同鄉發小,他們年輕的時候曾經是拜把子的兄弟,後來兩人下海做生意,不知道因為什麼鬧了矛盾,成了死對頭,後來的大饑荒,口糧富餘的王大夫眼睜睜地看著我太爺爺和太奶奶雙雙餓死也沒有給他們一口救濟糧。
太爺爺和太奶奶死後,爺爺就成了孤兒,他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卻唯獨沒吃過王大夫家的一口飯,再到文革時期,王大夫的兒子成了紅衛兵的主力兵之一,整天沒事就拉王家村鄉親們出來批鬥,我爺爺看不慣,自然是三天兩頭把王大夫的兒子打得鼻青眼腫。
因此這王大夫一直懷恨在心,也就有了後來的事情,將帶著奶奶看病的爺爺拒之門外,爺爺是個要強的人自然不會跟王大夫求情,但是他也不會放著奶奶的病不管,便帶著奶奶去了縣城裡的衛生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