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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

勞月從背包裡翻出一支強光手電,又取出一把瑞士軍刀,她吩咐道:「大力,你留在篝火邊,別讓火滅了,敏敏和小玉也留在幫忙添火。」
郝大力拍著胸脯保證:「我一定把火燒到最旺,就算下雨也不會滅,你們放心去吧。」
黃千山聽後,心想什麼放心去不去的,聽著就像在詛咒人,郝大力的情商真是夠低的。勞月和顧長天各自準備了一把瑞士軍刀,黃千山只拿了一根木棍,三人就慢慢地朝前面的林子走去。林子密不透風,樹與樹之間都生滿了籐蔓,青灰色的妖霧飄忽不定,手電照進去看不清裡面到底藏了什麼。在紮營之前,郝大力用棍子在林子邊隨便鼓搗了一下子,以便趕走藏在裡面的飛禽走獸,哪想裡面會有東西能放廣播。
黃千山急著知道林子裡藏了什麼,所以走在前面,並把障礙掃清,籐蔓野刺全給他連根拔起,一條小道很快就被開了出來。廣播聲持續了一段時間,但黃千山他們走進林子以後,廣播聲就沒了。勞月見黃千山走在前面,她就遞過手上的瑞士軍刀,想讓黃千山拿著防身。黃千山不需要這東西,所以又將瑞士軍刀推回去,勞月已摸清黃千山的脾氣,她見黃千山不肯接刀,所以就沒再勉強。
黃千山知道勞月是好意,他就輕聲說:「謝了,這東西我使不慣。不過……你和長天兄弟都在我後面,刀可別指著我,萬一你們摔一跤再往前一撲,那還不把我給捅了。」
顧長天聽後苦笑著說:「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勞月收起刀,然後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噓——!」
這時,勞月繞過黃千山走到前面,她手中的手電照到了一間破敗的水泥屋子,廣播聲就是從屋子裡傳出來的。水泥屋被籐條包裹著,表面儘是殘葉黑泥,若不是強光手電的照射,他們還以為是一塊大石頭。勞月為了保險起見,在地上摸了幾塊石頭,然後就朝水泥屋砸去。黃千山和顧長天覺得此法可行,於是紛紛效仿,三人一下子就砸了許多石頭過去,直到地上再也摸不到石頭才肯罷休。
經過石頭的轟炸,水泥屋要是藏了猛獸,早就受到刺激而跑出來了,所以三人就不再擔心,邁著步子就走了過去。沒走兩步他們就看見一根高過水泥屋的粗木,粗木下端長滿了野菌,它的頂端有個簡易的風向標,中間還有一個滿是青黑霉斑的百葉箱。百葉箱沒有關上,裡面有幾根溫度計,但是因為長期受到山川濕氣的侵蝕,純淨的玻璃已經污濁。
顧長天不明白地問:「這屋子幹嘛的?」
黃千山看清楚這些東西後,疑惑地說:「這應該是個氣象站。」
勞月肯定地說:「沒錯,只有氣象站才弄這些東西。」
一想到水泥屋是氣象站,三個人就放心多了,顧長天還不忘往回喊了幾聲,告訴郝大力他們在林子裡的情況。其實,幾十年前很多山裡、林子裡都有氣象站,但是氣象站通常都依附一個農場或者林場之類的單位,不會單獨存在。現在的天氣預報都用上了衛星雲圖、氣象雷達等現代科技,但幾十年前要作出本地區的氣象預報,依賴的是本地氣象站觀察到的記錄數據,依靠上級省市氣象台通過電台發佈的消息,參考大範圍天氣形勢,憑經驗作出自己的預報。
勞月等人沒有打聽到西脈的山裡有座氣象站,所以他們就猜測這座氣象站屬於軍事方面的研究所。一般情況下,山裡藏若有軍事方面的研究所,軍方都會嚴格保密,就算你在附近住了一輩子,也很可能不知道山裡有這麼個東西。眼前的氣象站早就人去樓空,不知道他們是因為什麼原因撤離。黃千山看著水泥屋,覺得氣象站的人離去時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要不然百葉箱裡的溫度計不會忘記帶走。
廣播聲是從氣象站的水泥屋發出來的,可惜人一走近就沒了動靜,就連蟲叫聲都停止了。三人提了一口氣,慢慢地繞了半圈,找到一個半掩的門。三人一前一後地魚貫而入,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於是紛紛摀住口鼻,生怕吸進有毒氣體。屋子裡只有幾張椅子和桌子,但是已經腐朽不堪,全都歪倒在地上。屋子裡還湧進了厚厚的綠泥,植物在裡面發芽滋生,可因為沒有得到足夠的光照,所以都有氣無力地垂著,顏色也以黃色為主。
黃千山覺得空氣裡的味道不對勁,於是小聲提醒道:「你們小心,屋子裡有血腥味。」
勞月和顧長天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們在屋子裡小心謹慎地搜尋,發現了一些記錄數據的工作本,但是紙張已經霉爛,無法辨認紙上寫了什麼。屋子的地上有一個計算器半掩在青土中,黃千山將其撿起,心中的不祥感越來越強烈。
要知道,幾十年前常用的計算工具是算盤,工程人員使用的是計算尺,再就是四位數學用表了。70年代末,學生讀大學時買計算器,先得向公安局提出進口申請,不然根本買不到。因此,在那時候的計算器是非常珍貴的,如果氣象站的人員是平安撤離,那他們絕不可能將這麼貴重的計算器扔下不管。
顧長天還在屋子裡翻搗,他想找出廣播的來源,怎知他忽然大喊一聲:「有蛇!」
勞月和黃千山被顧長天的聲音嚇了一跳,黃千山嘀咕著,身上不是塞了白屈菜嗎,要是有蛇早該跑了,莫非是千年蛇精,所以不怕白屈菜。黃千山不信屋子裡還藏著蛇,他疑惑地上前一看,屋子的角落裡堆了十幾隻青鱗小蛇,但是它們身上都有很大的傷口,且都已經死了,血腥味就是從這堆死蛇傳出來的。
黃千山指著死蛇,怒罵道:「哪個變態傢伙,殺了蛇堆在這裡,好歹當山珍祭五臟廟,現在都臭了,叫我們怎麼吃?」
勞月謹慎地說:「這些蛇的傷口好像是齒傷,恐怕這裡是個獸窩。」
顧長天嘖嘖地說:「野獸還會囤積食物,這年頭它們都學精了。」
黃千山見狀心想,這隻野獸學會囤積食物,恐怕真的成了精,成了精的野獸可不好對付,興許它不怕藥草的味道,所以他就讓勞月他們趕快找找聲音的來源,找完了趕緊離開,免得和野獸直面碰上。黃千山望著堆著的死蛇,很想知道這隻野獸不知是什麼來歷,但是就算它再兇猛,也不可能將氣象站的人全部趕走——或者全部殺死。野獸怕火,氣象站的人不會不知道這點,恐怕讓氣象站的人匆忙離去還有別的原因,又或者氣象站的人根本沒離去,而是死在了山裡。
水泥屋雖然不大,但是裡面生滿了雜草,要仔細查看是很耗時間的。勞月舉起手電一步步地進行地毯式搜索,終於她找到了一個喇叭,廣播就是從這個喇叭傳出來的。喇叭上接了一根線,線的塑料外皮已經脫落,但並不是電線。山中方圓百里沒人居住,自然不會將電力引到山中,更何況這裡早就沒有人住了,誰還會把電線拉到這裡。
勞月驚奇地說:「山裡沒接電線,這喇叭怎麼響的?」
顧長天也不懂,他困惑地說:「該不會真碰上鬼了吧?」
黃千山看了一眼勞月手裡的喇叭,他笑了笑,說道:「勞小姐和顧兄弟家財萬慣,收藏的儘是古玩奇珍,這種舌簧喇叭入不了你們的法眼,自然不知其中乾坤。」
顧長天謙虛地問:「那黃兄弟說說,這喇叭有何神奇之處。」
黃千山說,舌簧喇叭今天恐怕已經絕跡,你們不認識不足為奇。舌簧喇叭裡由一個磁鐵組成兩個磁極,中間有一個空心線圈,在線圈中心安裝一片鐵片,這片鐵片就是簧片,簧片一端固定,另一端連接喇叭紙盆。當線圈通過交變電流,簧片磁化,在外磁場的作用下產生振動。
現在的喇叭阻抗是8歐姆,舌簧喇叭的阻抗高達一萬歐姆,阻抗高,所以在數公里的鐵絲中仍能有效傳輸。60年代的人玩的是礦石收音機,他們在房頂架一根天線,水管作地線。收音機是用線圈和可見電容組成調諧器,用磷鐵礦石作整流檢波,直接拖動舌簧喇叭放音,用的是天電地電,不必用電池,無需功率放大,比起現今的電子設備環保多了。
黃千山還說,舌簧喇叭在以前的生產大隊裡是做廣播用的,小時候的他在一個知青的調教下,他頑皮地改造過生產大隊的廣播線路。當時,黃千山偷來十幾個電池串接起來,觸碰廣播線路,用舌簧喇叭既當話筒又當耳機,輸入設備、輸出設備一身兼,對著喇叭大喊,另一頭的知青就跟著大喊,果真給他們搞出了一個沒有電話機的電話。
顧長天聽後,疑惑地問:「這麼說,不是有人放廣播,而是舌簧喇叭的另一頭,有人再說話?」
勞月也納悶地問:「長空不是回去了嗎,他的聲音怎麼可能出現在舌簧喇叭裡?」
黃千山來了精神,他說:「舌簧喇叭傳出聲音,幾個電池就可以搞定,這裡沒有電池,也許附近還有一間氣象站。要不,我們去找找?」
顧長天立刻表示同意,他急著知道弟弟的安危,剛才也打了顧長空的手機,可是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因此才會焦躁不安。黃千山覺得顧長空可能真的沒有回去,而是找了借口獨自進山,也許恐嚇信和藥品丟失的事情都和顧長空有關係。顧長天雖然擔心弟弟,但是他不忘把舌簧喇叭帶走,黃千山一看就說,這種東西他有五六個,要是顧長天想要,那就全部送給他。至於現在的這個喇叭,恐怕沾了陰氣變得不吉利了,還是扔了算了。
勞月對這個舌簧喇叭不感興趣,所以她也同意將舌簧喇叭扔掉。顧長天隨手將舌簧喇叭扔到角落裡,沒想到他手裡的瑞士軍刀也給扔了出去。黃千山站在屋子的最裡邊,他二話不說,要去幫顧長天撿回瑞士軍刀。黃千山走到角落,還沒撥開野草,右腳就踩到了一個東西。由於下腳太快,沒注意草堆裡有東西,所以踩下去的右腳沒來得及收回,地上的東西喀嚓一聲就碎掉了。
黃千山急忙呼來勞月和顧長天,勞月舉起強光手電對著地上的東西照了照,黃千山馬上覺得一陣噁心,他抖了抖右腳,厭惡地說:「這是什麼東西?」
第十章 一百萬數據
黃千山踩破的是一個木瓜大小的蛋,它已經被踩碎,蛋液流了一地,還把他的鞋子弄髒了。在黃千山的印象中,他見過最大的蛋也大不過拳頭大小,可這個蛋大如木瓜,想必生下這個蛋的傢伙也不會小到哪兒去。
顧長天看見這個蛋就嘖嘖稱奇,他說:「這是什麼鳥蛋?」
黃千山搖頭說:「不可能,鳥蛋哪有那麼大。」
顧長天飽讀詩書,他洋洋得意地說,這個鳥蛋並不算大,更大的他都見過。顧長天說,自古以來,最大的蛋是象鳥生的蛋,它的蛋等於6個鴕鳥蛋那麼大,或等於148個雞蛋那麼大。像鳥生活在非洲馬達加斯加島,在公元1660年前後絕種。當地的土著居民用象鳥的蛋殼貯藏甜酒,一個象鳥蛋殼可以裝酒9升多,可惜人們現在只能在博物館看到它的巨蛋。
黃千山望著地上破碎的蛋,他說:「那你也只是在博物館才能見到象鳥蛋,而且這個不可能是鳥蛋,雖然大型鳥類很多都飛不起來,一般是在地下扎窩,但這裡沒有一根羽毛。」
顧長天聽後覺得有道理,他又問:「莫非是恐龍蛋?」
勞月彎下身子盯著蛋液瞧了一會兒,她說:「現在哪還有恐龍,這蛋還沒孕出生物的形態,很難猜透這是什麼東西生下的。」
黃千山扯了一把野草,將鞋子擦乾淨,他說:「咱們還是快撤吧,萬一下蛋的東西回來,我可賠不了一個蛋給它。」
勞月倒不急著離去,她說:「黃先生,你說,世界上什麼動物生下的蛋最大?」
黃千山哭笑不得,他說:「勞小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鑽研學問,精神可嘉,但是不可取,快跟我離開。」
勞月聽後點點頭,然後她又對顧長天說:「長天,這附近可能還有氣象站,我們去找找,也許能找到長空。」
從水泥屋出來後,三個人先回到大青石那邊。郝大力帶著兩個女人等著他們,等了半天沒見到有人出來,他們還以為這三人一去不回,見到三人活著回來才放心。蔡敏敏好奇地追問林子裡有什麼,勞月如實轉述,郝大力和梁小玉聽了都睜大了眼睛,似乎覺得這一切很不可思議。
勞月說完林子裡的事情,她又問:「長空在離開前有沒有對你們說了什麼話,他是說回北京還是去別的地方?」
梁小玉想了想,她說:「長空回北京了啊,那天是我和大力一起去送他上車的,車子是開去鄭州的。」
顧長天納悶地說:「那就奇怪了,長空的聲音怎麼會通過舌簧喇叭傳出來,該不是他碰上危險了吧?」
黃千山覺得這些人真的太天真了,顧長空擺明是想獨吞山中的寶貝,要不他怎麼可能出現在山裡,可惜這些人還以為顧長空是給人綁架到山裡來的。不過,黃千山倒覺得顧長空真的碰上了麻煩,他在喇叭裡驚慌地大喊,也許是看見了什麼可怖的東西。這時,勞月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黃千山,黃千山覺得這眼神另有含義,似乎是說她也知道顧長空的目的了,只是不好當眾揭穿,怕傷了顧長天的感情,此刻她正左右為難,做思想掙扎。
勞月不想再拖延,她對大家說:「敏敏,你和大力、小玉繼續留在火邊,我們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氣象站。」
蔡敏敏不情願地說:「好吧,那我就留下來,不然我還真不放心讓某人看東西,弄不好又被看丟了。」
梁小玉知道蔡敏敏在指桑罵槐,但是她畢竟理虧,所以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嘟著嘴巴生悶氣。郝大力沒聽出言外之意,他大聲地保證一定會看好東西,還說如果蔡敏敏累了就去睡覺,看東西的任務可以放心地交給他。顧長天笑著拍了拍郝大力的肩膀,囑咐他有事就喊話,他和勞月不會走太遠。
此時,黑雲散盡,月正當空,山裡就算不打燈也能看見對方。顧長天見此情形就說,真是天助我也,月光給他開路,肯定能很快找到另一個氣象站。黃千山對此卻不樂觀,月光如洗,這對夜行之人是方便了,可是卻會帶來另一種危險。
山裡的人都知道,山中的動植物若活得久了,有了靈性,每當月華傾洩,它們都會從巢穴裡跑出來,貪婪地吸收月亮的精華。這些雖是一個流傳的俗說,但是黃千山在廣西的深山待久了,他對此是見過的,所以並不懷疑這個說法。若要加上個科學解釋,黃千山認為是月亮這個天體引起了動物們的神情興奮,致使它們從深藏的巢穴裡跑出來。每當月華傾洩,山裡的獵人都會抓緊機會,把平時很少出現的珍禽異獸捕住。
黃千山沒把這事說出來,他擔心嚇壞了別人,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顧長天從林子裡的氣象站為起點,追逐舌簧喇叭連接的路線,一路順著找尋。石屋山兩側是野樹雜林,山前是黃千山他們紮營的地方,山後的地方他們明天才會翻過去。埋著的接線帶著三個人走到了石屋山右邊的山林裡,這裡的林子坡度很大,越往裡走就越往下,走得遠了就聽見奔騰的流水聲,身後的火光也看不見了。
泥土裡的線埋得很淺,要找到接線並不困難,黃千山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另一間氣象站。那間氣象站容易找,第一是因為埋在土裡的接線不深,第二是因為這間氣象站裡有燈光。顧長天看見燈光就激動地說,沒想到山裡還有其他人,也許顧長空就在裡面。勞月冷靜地攔住顧長天,她覺得氣象站有問題,有光才不正常。
顧長天不明白地問:「有光怎麼不正常了,就是因為有人才會有光。」
黃千山忽然有一種想去撞牆的衝動,他解釋道:「顧老弟,剛才發現的氣象站破敗不堪,顯然工作人員離開時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如果其中一間氣象站出事了,另一間氣象站不可能不去收拾殘局,任由氣象站無人看管到現在。」
勞月與黃千山對望了一眼,她說:「黃先生說的對,我想,幾十年前這裡的氣象站都出事了,不可能還有人留在這裡。」
顧長天聽得毛骨悚然,他望著遠處的燈光,問道:「既然如此,那……那裡的燈光怎麼說?」
勞月冷靜地說:「我只是讓你別心急,至於那裡嘛,我們當然是要去,但是要慢一點,別打草驚蛇。」
黃千山佩服勞月,他想,這個女人還挺能幹的,換作別的女人,現在恐怕已嚇得三魂滿天飛,七魄著地滾。這間氣象站四周的林木稀疏,比起紮營那邊的林木要少很多,氣象站的輪廓遠遠地就能看見。黃千山他們慢慢地走過去,路上有許多起伏的山石,不時地踢到一些石頭,石頭鬆動就滾散開來,好在旁邊有條大河,水聲把走動的聲響全部掩蓋了。
屏住呼吸走到氣象站附近,黃千山就發現這間屋子也沒有生氣,和另一間水泥屋一樣破敗不堪。水泥屋的玻璃窗戶已經被打碎,黃千山透過窗戶看見屋子裡有昏黃的燈光,裡面有一撥撥的野草,甚至長到了窗戶上。顧長天狐疑地在窗口邊朝屋裡窺視了一眼,他說裡面沒人,和前面一間屋子沒什麼兩樣。
勞月聽說屋子裡沒人,她就疑惑地走進去,屋子裡的光源是一個老式蓄電探照燈發出來的。老式探照燈倒在草叢裡,而另一個舌簧喇叭的接線則連接在探照燈的蓄電池上。黃千山警覺地觀望著屋子裡的一切,這裡的野草凌亂無章,像是經過了一場爭鬥。顧長天在屋子裡搜尋了一番,屋子裡沒有死蛇,也沒有蛋,更沒人其他人。黃千山也在屋子裡走動,他在一個側翻在地的桌子下找到了一個上了鎖的鐵箱。鐵箱如一個小行李箱大小,表面已經銹跡斑斑,但仍很堅固。
顧長天看見鐵箱,他就問:「箱子裡是什麼東西,打開看看。」
黃千山用手掃了掃鐵箱上的銹斑,仔細地看了看,上面有幾個用紅色油漆寫的字:一百萬數據——畢於1972年11月28日。黃千山看見這幾個字後大失所望,他以為鐵箱裡裝的是金子銀子,哪裡知道是不知所以的數據。這數據能有什麼價值,別說一百萬了,就是一百億也不能買斤二鍋頭解讒。
勞月看見字以後,馬上說:「打開箱子看看。」
黃千山雖然覺得失望,但是他也想看看箱子是什麼數據,不值錢的一百萬數據又為什麼鎖在鐵箱裡。顧長天想用瑞士軍刀將鎖撬開,怎奈弄了半天,鎖還是鎖,刀還是刀。黃千山歎了口氣,他想一把開個腐朽的鎖至於花那麼多時間嗎。終於,黃千山忍不住了,於是就說讓他來試試。勞月和顧長天從來沒弄過鎖,自然不知道撬鎖的訣竅。黃千山小時候就是個雜家,他跟一位鎖匠混過幾個月,所以這把生銹的鎖半分不到就搞定了。
鐵箱打開以後,他們看到了幾捆很厚的紙張,紙張已經發黃,甚至有許多淺黑色的霉斑。三人滿心期待地蹲下,然後急切地拿起這些紙張看了看,紙上記錄的是溫度、濕度、氣壓、雲量、雲的類型、風向、風速等等,全是氣象數據。顧長天覺得很掃興,他本以為是機密的數據,沒想到是很普通的氣象數據。勞月一連看了很多數據,她也認為是普通的氣象數據,所以就放棄地站了起來。
黃千山本來也想放下手中的氣象數據,但是他越看越覺得有問題,所以不停地翻著鐵箱裡的這一百萬氣象數據。勞月和顧長天好奇地問,是不是數據有問題,但是黃千山沒有回答。其實,黃千山也不知道這一百萬數據有什麼問題,直到他翻出最底處的一張數據,凝神靜思了片刻,黃千山才發現這一百萬數據竟藏了一個秘密。
第十一章 分析
氣象數據內有乾坤,黃千山一下子也不能確定,所以打算將鐵箱拖回營地,然後再慢慢研究。可是,顧長天想找顧長空,不肯現在就回營地。他們打了顧長空的手機,一直都是處於關機狀態,根本聯繫不上人。勞月面露難色,她認為他們走得太遠,已經看不見營地的火光,如若再往深山裡找尋,恐怕人沒找到,倒先把自己丟了。
顧長天發現沒人響應繼續找人的決定,他就說:「那你們先回去,我自己找。」
勞月自然不肯,她說:「長天,長空不會有事的,我們先回營地再從長計議。」
顧長天根本聽不進去,他煩躁地說:「還能計議出什麼來,長空肯定沒回北京,他這小子不知道搞什麼名堂?」
勞月耐心勸導:「長天,你先聽我說,舌簧喇叭的聲音不真實,不一定是長空的,咱們明天打電話回去問問,現在大半夜了,誰的手機都會關機吧。」
顧長天沉默了一會兒,但又不死心,他堅持地說:「不行,我還得找找,你們要回去就自己先回去。」
黃千山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人家倆口子的事情,外人不好干涉,所以他一直站在破窗邊,眼睛盯著屋外漆黑的山野。這時,山外的天雲異變,月華盡收。一剎那就刮起了強勁的山風,雨點宛如石頭一般大,一陣陣地從天上砸下來。黃千山看見山雨來勢洶洶,不禁地擔心郝大力那群人,因為如果下起大雨,篝火肯定要被澆滅,沒了火光野獸就不會畏懼了。雖然下雨的時候野獸也會找地方避雨,但是不排除有些野獸會冒著雨出來溜躂。
勞月和顧長天仍在爭執,黃千山指著窗外說:「顧老弟,找人的事情還是明天再說吧,要下雨了。」
顧長天愣了一下,他走出屋外,發現屋外已經風起雲湧,頓時垂頭喪氣,不再說話。勞月體貼地說,等大雨停了,她一定和他去找顧長空,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郝大力等人叫過來。因為紮營的位置是在石屋山下,誰知道夜雨會不會使石屋山出現泥石流,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轉移營地為好。這間破屋雖然髒了點,但避雨的話還是勉強可以的,而且它的四周空曠,離山體較遠,所以這間屋子是目前最佳的營地。
於是,顧長天將郝大力、蔡敏敏和梁小玉找來,同時黃千山和勞月將屋子打掃了一番,並在屋子裡生了火。蔡敏敏一路抱怨,她本來已經進入夢想,結果被叫醒,擾了美夢,心中的怒火又怎能熄滅。折騰了一夜,所有人都累了,可是黃千山想弄明白這一百萬數據的秘密,於是他就主動承擔下值夜的任務。勞月和顧長天都沒心思睡覺,於是就和黃千山一起值夜。蔡敏敏不跟黃千山客氣,倒頭就睡,郝大力一聽不用值夜了,跟著也打起呼嚕睡著了。梁小玉累了一天,她本來是要睡的,可卻被郝大力的呼嚕聲吵得睡不著,只能翻來覆去地歎氣。
勞月坐在火堆邊,她看出黃千山有心事,於是就問:「黃先生,這些氣象數據有什麼問題嗎?」
黃千山正一張張地瀏覽氣象數據,他聽見勞月問話,抬頭看了看勞月和顧長天,說道:「這些數據看似平常,可是綜合起來再看,好像是說這裡發生過一件對環境有影響的事情。」
顧長天本來一直煩惱顧長空失去聯繫的事情,他聽了黃千山的話,馬上來了精神:「黃兄弟,你的意思是……這些數據有問題?」
黃千山又低頭看數據,他說:「為什麼山村的人不知道山裡有氣象站?這就是問題。」
要知道在建國初期,氣象機構一直按中國人民解放軍建制,按軍隊編制,為現役軍人,歸軍委總參氣象局領導。可是,經過幾次變革,氣象機構曾歸管到農業局、水利局,直到現在獨立的氣象局,它早已不是軍事機構,沒有必要保持神秘,更沒有必要對人民群眾保密。黃千山看了氣象數據,發現氣象數據最早的記錄時間是在1958年3月17日,最晚時間是1972年11月28日。這段時間的數據記錄並不連貫,有幾部分斷了幾年,有幾部分段了幾天、幾星期,但是這些數據卻是相同的筆跡。
黃千山認為,一百萬數據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從1958年一直記錄到1972年,這些數據是從前人記載所獲,進而轉抄成自己的,就如勞月的那本馬爾代夫手稿。因為找得不全,所以有些部分出現了斷層,數據並不完整。黃千山注意到,最早期的氣象數據中,大氣飄塵濃度非常高,土壤、植物根莖含有大量的硫,水中含磷量也很高,溫度升高,雨量銳減,甚至出現酸雨。到了後期,這些數據才逐漸恢復正常。
顧長天聽完黃千山說的話,他馬上問:「空氣、土壤和植物含硫量很高,難道是山中發生過爆炸?」
勞月手中也拿了幾張氣象數據,她說:「不可能是爆炸,爆炸不會影響環境那麼久,這些影響起碼持續了十多年,除非是引爆放射性武器。」
黃千山以翻譯的身份參加過很多會議,其中就包括五次參加聯合國氣候大會,他掌握的氣象方面的知識可以和專家媲美。可惜黃千山慢慢地厭倦了這些壓力,以及生活中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最後使得他又回到了廣西,甘願做一個小翻譯。儘管如此,這些資歷並沒有給黃千山帶來任何好處,他的臭脾氣讓他屢次被炒魷魚,吃飯都差點兒成了問題。
言歸正傳,這些氣象數據背後隱藏了一個秘密,黃千山看完以後才確定,山中曾有一個火電廠。很多火電廠初期不注意環保,所以排氣沒有脫硫、除塵,循環水沒有除磷,致使山中的環境受到惡劣的影響。現在,很多新聞報道,一些火電廠附近的村民患癌症的人數大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和火電廠有強烈輻射有關。黃千山跟他們說,這些數據恐怕不全面,當時這裡肯定也受到了輻射,也許當時山裡的動物和植物都受到了影響。
勞月聽了就問:「你是說,山裡曾經有個火電廠?」
黃千山點點頭,他說:「愚公村的人說西脈山群中曾經有一個村子,可是後來人去樓空,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那個村子的人很可能和火電廠有關,因為某種原因火電廠關閉了,那個村子的人就撤離了。」
顧長天滿頭霧水,他疑惑地問:「那為什麼山裡有個火電廠,為什麼愚公村的人不知道山中有這麼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