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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節


勝香鄰早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沉思了片刻才說:「這是個地底水體應該沒錯,但還有種最壞的情況,咱們是掉在巫楚壁畫中描繪的怪圈裡了,那麼不論航行多少天,最後還是要回到先前墜落的大神農架地下洞窟,這個怪圈也許就是北緯30度。」
第五卷 失落的北緯30度 第五話 水體
司馬灰感到此事難以置信,奇道:「『北緯30度』地帶存在著一個怪圈,而眾人從陰峪海洞窟墜落下來,正好掉進了這個循環往復的『怪圈』裡?」
勝香鄰說:「我看木筏在地底不停地向西航行,時間和方位都已失去了意義,才會作出這種猜想,但我也沒有任何把握和證據。」
「二學生」正昏昏沉沉地伏在木筏上,聽到司馬灰和勝香鄰的交談,立刻爬起來抱住樹杈,激動地說道:「這種可能性太大了,也許北緯30度的謎底,就是這個怪圈。」
「北緯30度正負5度」地帶存在著一系列不可思議的詭異現象,它幾乎成了「失蹤」和「神秘」的代名詞,並且留有諸多古代遺跡,許多科學地理歷史方面的人士,都認為這條緯度怪事集中多發的背後,隱藏著某種內在的聯繫,可始終沒人能夠給出答案,一切都停留在猜測和假設階段。不過眾人深入陰峪海地底,發現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巨大水體,高處雲霧密佈,「浮槎」似乎迷失在了這片永遠沒有盡頭的冥海中,這麼多天過去了,說不定已經漂流了上萬公里,但是連一點看到地脈的預兆都沒有。勝香鄰的推測雖然大膽,可找不出比這更合理的解釋了,「北緯30度」之下必定是一個無始無終的環形水體。
羅大舌頭沒聽明白,問道:「咱們掉進了地底的怪圈……那意味著什麼?」
司馬灰說:「意味著咱們需要一份世界地圖了。」
這時高思揚擔心「二學生」誤導眾人,就說:「你也只是憑著木筏持續航行的方向加以猜測,在沒有進一步的證據之前,可別亂下結論。」
「二學生」卻顯得很有信心:這絕對是個驚世駭俗的發現,古往今來發生在北緯30度地帶的各種離奇事件,大多複雜而且無法解釋,加之外界眾說紛紜,更使其蒙上了濃重的陰影,甚至被認為是有鬼神作怪,但咱們此時置身其中,在確定地底存在「怪圈」的前提下,再去思索答案,許多謎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勝香鄰凝神一想,也覺得自己判斷無誤:「北緯30度」是地壓和水磁釋放活動,最為頻繁集中的區域,地底凝聚了大量磁雲,使得這個水體循環貫通,往復不息。比如四川境內的黑竹溝與鄂西神農架原始森林,同樣位於這條緯度,全都有磁雲黑霧出現。該維度中分佈著多處被稱為「魔鬼三角、死亡陷阱、地球黑洞」之類的地點,現在想來,不也是受到一股無影無形的未知力量干擾嗎?其實它的來源正是這個深處地下的「怪圈」。
高思揚說:「咱們水糧斷絕,總不能無休無止地困在這竹筏上一直漂流,既然確認了當前處境,就該好好想想,究竟要怎樣才能從這怪圈裡脫身。」
「二學生」對高思揚說:「你還是沒理解我們說什麼,你懂得什麼是地球黑洞嗎?在別的地方失蹤船舶、飛機、人員,最終除了倖存下來的生還者之外,還有很大一部分能找到屍體或遺骸,哪怕時隔幾十幾百年之久。但在北緯30度失蹤,實際上就意味著徹底的消失,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了,因為這個怪圈能吞噬一切事物,它就像北歐傳說中恐怖無比的烏洛波羅斯之環。」
勝香鄰聽到這裡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烏洛波羅斯之環……它確實是對這個地下黑洞最形象的比喻了。」
高思揚從沒聽過此事,問道:「烏洛波羅斯之環?那又是什麼意思?」
司馬灰說:「這話我聽著耳熟,是指一個古老的神秘符號『銜尾蛇』,暗有循環之意,當初我在緬甸占婆王朝黃金蜘蛛城裡,曾見過『阿奴迦耶王乘白蟒渡海』的壁畫。那白蟒即是自吞其尾,後來向考古隊的宋地球提及,才知這個古怪的符號由來已久,據說在北歐神話傳說中,也有一條咬住自己尾巴的大蛇,它盤繞在大地邊緣,被稱為『塵世巨蟒』,象徵著萬物的輪迴與混沌,代表著自然界週而復始的現象,結束既是開始,開始亦是結束。這個深處在北緯30度地底的龐大『水體』,果然很像那條預示著無始無終的『銜尾蛇』,莫非『烏洛波羅斯之環』的原形就是此處?」
勝香鄰說殷商以前就出現過「曲形龍」,也屬此類神秘符號,以前沒人知道它們具有什麼特殊含義,但現在看來似乎都與「北緯30度之謎」有關,這也能從側面證實咱們的判斷,只是地底的磁雲濃密深厚,限制了各種儀器設備的精確勘測,致使當今之人並不比幾十年前所知多少。
眾人進一步分析了當前面臨的困境,如果將這個漆黑無邊的「水體」,描述為圍繞在北緯30度正負5度區域下的「銜尾蛇」,現在就等於落進怪蟒肚子裡了。地殼受膨脹擴張運動與壓力作用產生了環形裂痕。其中孕育著海洋的原始形態,水體在磁場影響下循環湧動。
這個巨蟒般的黑洞也被地磁產生的濃霧覆蓋,它上方則是位於地表的山脈和海洋,與其連接薄弱的區域,可能是有怪異現象發生,那是磁霧從地底湧出,能夠造成地震地陷,甚至影響到江河湖海的水位突然漲落,過往的艦船飛機遇難失蹤。大多與此有關,因此出現的大量次生災難則無從統計。
據此推測,「鄱陽湖鬼火、長江斷流、死亡之谷、黑竹溝妖霧、百慕大三角」等為數眾多的恐怖地帶,很可能都與隱藏在這條緯度下的「銜尾蛇」有關,而大神農架陰峪海原始森林下的洞窟,便是其中一處與這個地底水體相通的所在。那尊堵在洞口上的「楚載神獸」能擋住磁霧,眾人墜落下來的時候才得以倖免於難,至於霧中出沒的鬼怪,到現在也沒搞清楚究竟是些什麼,此刻想起前事兀自毛骨悚然,貿然接近無疑是自尋死路。
估計繞行北緯30度線的黑洞距離,少說要在30000——40000公里之間,何況乘在筏子上針迷舵失,不知航行了多少晝夜,誰也說不清現在處於「怪圈」裡的具體位置,對司馬灰等人而言,此時頭頂是大神農架的莽莽林海,還是高原盡頭的喜馬拉雅山脈,都已經顯得沒有任何區別。而眾人賴以棲身的木筏,只是一株古樹,雖然粗大堅韌,質地緊密。但在這洪波驚濤中也恐怕支撐不了太久。
司馬灰屢遏奇險,深入過距離地表10000多米的「羅布泊望遠鏡」,可都不及落進這地底的「怪圈」來的恐怖,因為它既沒有盡頭,也沒有起點,插翅都別想飛出去。
高思揚知曉了當前處境凶險,可就算這黑洞是個無始無終的「怪圈」,但它兩側也該有個邊際,可以嘗試接近兩邊的洞壁,總不至沒有縫隙,只要找到一處能夠容人進入的裂痕,就可以擺脫這個「怪圈」了。
勝香鄰也曾想過這條路,不過並不可行,即使你能夠接近水體邊緣,也仍置身於地殼地層,未必找得到生路,而且那縱深處沒有氧氣可以維持呼吸,走不出多遠便會窒息而死。
司馬灰看木筏猶如渡海一般,隨著洪波翻滾中起起伏伏,前方水勢更壯,就對其餘幾人說:「有言道『人定勝天』,許多人認為這話是指人能戰勝大自然,我覺得這麼理解就太籠統了,其實這個詞應該是『人定而勝天』,天是指命運和困境,人只有先定了,穩定了,團結了,下定決心了,然後才有機會克服困境。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扭轉命運擺脫困境,可如果不這麼做,那就連半分機會也不存在了。咱們這支地下探險隊,現在困在筏子上確實無法可想,但絕對不應該放棄希望坐以待斃,眼下要做的是盡可能生存下去,多活一天,便多一分指望。如果命運真的是個詛咒,我們唯有懷著謙卑,在黑暗中默默前行,或許才是對自身悲劇命運唯一的救贖方式。」
眾人皆有同感,畢竟早在神農架木為巢之際,就有古人從地底將「遺骸」帶了出來,可見這個北緯30度線下的黑洞裡,並非只有茫茫無邊的洪流,只是很多秘密都被吞沒了,探險隊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近乎奇跡般的機會,這個機會出現的可能非常渺茫,又僅屬於最終活著的人,所以求生存就成了首要目標,此時心裡有了指望,悲觀絕望的情緒略有緩解,振作精神清點剩餘電石的數量,木筏在地底航行,主要憑借「電石燈」照明,如果沒有了光源,生命之火也將隨之熄滅,因此電石和火把都顯得十分寶貴。
這時高處有幾道閃電掠過,似乎是磁霧中出現了雷暴,氣壓低得令人感到呼吸困難,波湧也變得更加劇烈,木筏搖搖晃晃的起伏不定,眾人擔心狂風巨浪會將木筏擊碎,稍作整頓之後,又忙著用繩索加固筏子。
「二學生」雖被起伏顛簸的木筏折騰得不停嘔吐,瘦的幾乎脫相了,可他終於發現了「北緯30度」的怪圈之謎,還是顯得分外亢奮,大聲高呼著戰天斗海的口號,幫忙拿防水罩保護怕潮的物品。
羅大舌頭卻認為「二學生」狀況不容樂觀,感歎道:「跟什麼人學什麼藝,跟著黃鼠狼子學偷雞,你跟司馬灰混,除了盲目樂觀主義精神,哪裡學得了好?我看你真是快不行了,我這還特地存了聽牛肉罐頭,本打算留到關鍵時刻再用,現在發給你算了。」說著就伸手往背包裡去翻。
「二學生」見羅大舌頭翻開的背包裡,裝著一副「獵鷹8X40高密封軍用望遠鏡」,不由得眼饞起來,借在手中擺弄了幾下,趁著遠處忽明忽暗的閃電放到眼前眺望,他突然在鏡筒中觀察到,那茫茫冥海上似乎有浮著個黑點,有些吃驚地說:「前邊好像有大魚!」
司馬灰接過望遠鏡仔細看了一陣,臉上神情隨即變得凝重起來:「那是一艘潛艇。」
第五卷 失落的北緯30度 第六話 Z——615
司馬灰此前在「羅布泊望遠鏡」裡,得知有一艘下落不明的「Z-615蘇軍潛艇」,隸屬於蘇聯武裝力量第40獨立潛航支隊,這艘潛艇搭載著潛地火箭,出海迷航之後變成了一個神出鬼沒的幽靈,遇難地點也在「北緯30度線」經過的海域,外界偶爾會接受到它發出的短波通訊,但位置很難確定,這艘「常規柴油動力潛水艇」似乎在不斷移動,遠遠超出了11000海里的續航里程。
考古隊在極淵沙海中,也曾搜索到該潛艇所發射的短波信號,當時司馬灰從無線連的通訊班長劉江河口中,獲悉了這艘蘇軍潛艇的詳細情報,此刻距離雖然很遠,但是通過望遠鏡觀察,浮在海面上的黑點體型狹長,與「Z-615」的特徵十分接近,尤其是上面聳立的升降式環形通訊天線格外顯眼,因此不難辨認。
司馬灰略感意外,隨即把望遠鏡交給其餘幾人進行觀察,看明情況後低聲商議,推測蘇聯潛艇並未駛入地心深淵,而是遇到了海嘯或海蝕,結果被捲進了北緯30度下的「怪圈」,與眾人所乘的木筏相同,都是在地底水體中循環航行,由1953年至今,已有二十幾年不見天日。不過這個銜尾蛇般的「怪圈」,正好位於地殼底部的磁層裡,短波完全可以通過磁霧向外傳導,這就能解釋考古隊在羅布泊收到的古怪信號了。
但這地底黑洞中狂瀾洶湧,淵深莫測,直如汪洋大海一般,眾人乘著木筏隨波逐流,能夠遇到這艘潛艇的機率十分渺茫,它此時突然出現在前方,倒像是自己找上門來的,不免讓人覺得事有蹊蹺。
高思揚眼裡不揉沙子,責怪司馬灰說:「你保密工作做得不錯,事先怎麼不告訴我們地底下有艘失蹤的蘇聯潛艇?」
司馬灰最怕高思揚較真,推脫道:「我哪想得到它會在這裡冒出來,真他娘的撞見鬼了。」
羅大舌頭主張摸過去探個究竟:「那蘇聯潛艇裡也許還有罐頭、武器、電池一類的物資,咱好不容易撈著這根救命稻草,絕不能輕易錯過。」
司馬灰說:「蘇軍Z-615潛水艇掉在黑洞裡二十年了,也不知為什麼未被水體吞沒,我看它是名副其實的鬼潛艇,裡面的人肯定都死光了,未必能找到食物和電池,不過地底怪圈中可能還有很多難以想像的秘密,咱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
勝香鄰提醒司馬灰說:「地底水體茫茫無際,木筏在這冥海中航行了許多晝夜,現在只推測是處在北緯30度線的某一點,卻沒有經度可以定位,而潛艇裡應該配備著磁經陀螺,如果能夠確認參數,咱們至少可以知道木筏的具體位置,冒些風險也是值得的。這艘潛艇裡雖然不太可能還有倖存者了,但它持續發射的短波通訊很不尋常,接近之時不可不防。」
司馬灰當然沒忘,那段載有摩爾斯信號的短波,應該是艇員遇難前發出的,通過低功率無線電向外持續發射了二十年,試圖告知搜救部隊不要接近,看來當時發生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但你不到艙內親眼看個究竟,便永遠不會知道原由,於是他告訴眾人要加倍謹慎,這可不是演習,隨即倒轉步槍划水,竭力朝著發現潛艇的方向駛去。
木筏行出里許,突然有大股氣流呼嘯掠過,一時間風如潮湧,惹得洪波聳立如山,筏子時而被拋上高峰,時而又墜落深谷,生死僅有一線之分,每時每刻都可能被亂流吞沒,大雨滂沱,澆得眾人衣衫濕盡,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高思揚用雨披護住電石燈,才不至令光源熄滅,待到波湧稍微平緩,便提起來照明清點人數,其餘幾人看這地底下黑得伸手看不見五指了,也都打開礦燈辨別方位。
司馬灰髮現「二學生」在木筏上顛簸的膽汁都快吐盡了,身體抖得如同篩糠,牙關咯咯作響,就說:「那羅大舌頭熟識水性,人送綽號海底撈月,常跳入萬丈深淵,到那三級巨浪中看魚龍變化,有他在此你大可不必擔心落水。」
羅大舌頭在後叫道:「可別指望我,咱也不是水陸兩棲的,頂多是會兩下狗刨兒的旱鴨子,比你們強不到哪去。」
「二學生」擺了擺手表示並非懼怕掉到水裡,只是忽然記起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當年舟山群島的漁民架船出海作業,時常看到海面上浮著一個圓形的「鐵蓋子」,底盤有木漂,黑沉沉的毫無光澤,當中都是空的,浮在海裡很多年了,以前總有人想把它撈起來,卻怎麼也拖拽不動,讓水性精熟的人摸下去,發現鐵蓋子底下是根很粗的膠皮管子,但深得探不到底,也不知底下連著什麼東西,人們對它猜測紛紛,據那些年長的漁民說,這個東西在解放前就有了,可能是海匪沉下的寶貨,上頭拴個浮標是為了確定位置,免得回來打撈的時候找不到。
後來此事被地方有關部門得知,找人過來一看可不得了,推測那「鐵蓋子」完全是軍工級的製造標準,裡面還藏有通訊線纜,不可能是海匪留下的,這件事立刻引起了重視,特地請上海打撈局派船過來,又動員了好幾艘漁船,卻根本拖不動水下的龐然大物。經海軍偵察那是艘太平洋戰爭後期的日本潛艇,可能它撞在了海底珊瑚礁群裡,又因機械故障無法上浮,只好放出通訊浮標,這鐵蓋下有條管子通到潛艇裡,可以向外界發出信號,還能輸送氧氣,可該著這艘潛艇倒霉,通訊浮標也阻塞了,又無法及時排除柴油發動機的故障,致使艇內氧氣消耗迅速,內部氣壓失衡,各個艙口蓋受負壓力影響,已不可能再從內側打開了,結果裡面的六十多名日軍盡數葬身海底,都是給活活憋死的,限於技術條件,至今無法對其進行打撈。
「二學生」曾聽他在打撈局的朋友,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整個過程,當然裡面不乏有誇大渲染之處,比如潛艇殘骸裡面的情況和遇難經過,就完全屬於小道消息了,但還是給「二學生」心裡留下了一層陰影,總覺得潛艇這種東西非常不祥,那個大鐵殼子簡直就像口棺材,哪怕只是一個細小環節上的失誤,也會釀成重大事故,而且會死的很慘,艇員死亡前難以承受的恐懼和絕望,或許會永遠地存留在潛艇艙室中,外人進去了不出事那才怪呢。如今在「北緯30度」的地底怪圈裡,發現一艘失蹤的二十多年的「鬼潛艇」,此刻它裡面會是個什麼情況?又曾經發生了哪些可怕的事?思之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司馬灰不以為然:「你這文化程度,擱在以前差不多能算個秀才了,秀才以上皆為功名,上公堂不跪,犯過失不罰,得革去功名方可責打,有功名的人連神鬼都懼讓三分,你用不著自己嚇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