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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道義與良心

    小木匠眉頭一揚,冷冷說道:“孔五?這人是誰?”
    韓馥生說道:“您應該見過的,那天孔乙凡帶著孔五去找過你,然後被你教訓了一頓——孔五全名叫做孔祥勵,他是當代孔府的五爺,所以大家都叫他孔五,而孫聯營是他的女婿,按理說,他應該知道孫聯營的下落……”
    小木匠聽了,忍不住嘲諷道:“呵呵,堂堂小韓帥,居然不知曉自己手下的下落,反而得去找一個局外人?你說這話,覺得我會信?”
    韓馥生問:“你知道我哥,為什麼這麼信任孫聯營麼?”
    小木匠搖頭,說:“有什麼內情麼?”
    韓馥生說道:“當然有,孫聯營就跟一條狗似的,對我哥忠心耿耿,這一點自然是最重要的;不過還有一點,那便是孫聯營此人,曾經救過我哥兩次性命,有一次甚至還弄瞎了左眼——正因如此,我哥對於孫聯營的信任,絕對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明清楚的。世人皆以為我幫著執掌大帥府的高手隊,但實際上,我只不過是孫聯營的一副招牌、一個傀儡而已,真正說了算的,還是那個傢伙……”
    小木匠打量著眼前的傢伙,不知道他是因為被抓了,才這麼說,還是本來就是如此。
    他想了好一會兒,開口說道:“孔五在哪裡?”
    韓馥生說道:“人在白門樓,跟孫聯營的媳婦在一塊兒——就算孔五不知道孫聯營下落,但他媳婦,一定是知道的……”
    小木匠瞧見這傢伙臉上浮現出來的幸災樂禍,有點兒難以接受,說道:“禍不及家人,這是最起碼的江湖道義。”
    韓馥生聽到,歎了一口氣,說道:“那就沒辦法了,想要聯繫到孫聯營,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從孔五這邊入手,打聽到他具體的下落,再有一個,就是直接打電話給他那邊的聯絡人,由聯絡人那邊給出碰面地點——我現如今被你擒住,這事兒肯定傳開了,所以目前就只有一個辦法,你就算是殺了我,也是如此……”
    他表現得十分配合,也沒有多扯什麼,說完這些,直接聳拉著脖子,不再說話。
    小木匠沉默了一會兒。
    一邊是青州鼎的下落,而另外一邊,則是江湖上的潛規則,以及道義。
    孰輕孰重,這個還真的是難以抉擇。
    過了一會兒,小木匠終於抬起頭來,說道:“走吧,白門樓。”
    韓馥生說道:“甘爺,你總算是想通了?”
    小木匠卻說道:“不,我不算是去對孫聯營家人動手,而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他下定了決心,“禍不及家人”,自己就沒有必要動狠手,只是……
    勸說。
    小木匠帶著韓馥生,連夜趕到了泉城白門樓附近,在韓馥生的指點下,來到了一處府邸,翻牆而入,最後來到了一處廂房門口。
    他沒有再刻意收斂氣息,裡面立刻就有了反應。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走出一個白髮老者來。
    那老者,卻正是前幾日孔乙凡帶著去找小木匠麻煩、然後又被小木匠隨手教訓的孔府五叔。
    老頭兒一臉戒備地走了出來,瞧見了小木匠,以及旁邊站著的韓馥生。
    他滿臉驚愕。
    老頭下意識地往兩人身後望去,瞧見沒人,這才拱手說道:“兩位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不愧是孔府門徒,聖人之後,即便是對於不速之客,也是禮貌得很。
    小木匠看了韓馥生一眼。
    韓馥生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來,說道:“孔五爺,能讓我們進去說話麼?”
    這兒是孫聯營的家,耳目想必也是眾多的,要萬一讓那傢伙知曉了,事兒可就全部落了空。
    小木匠沒有成事,頂多也就鬱悶一些,但他卻不行。
    事敗之後,他唯有死。
    強烈的求生欲讓韓馥生沒辦法懈怠,在得到孔五爺的點頭之後,與小木匠進了屋內,然後直接開誠佈公,將當前的局面,與孔五爺一一說起。
    講完之後,他說道:“我哥準備那青州鼎與滿洲國,也就是日本人換取一批軍火以及相關的原材料,而這青州鼎若是給了日本人,那麼中華修行界,將再無可對抗日本的人出現,國勢將會越發低落下去……而這些,不是甘爺他們所期望的,所以他們絕對不會讓此事發生……”
    他說完這些,那孔五爺卻冷冷笑了,說道:“說白了,都是在搶奪那青州鼎罷了,何必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小木匠過來時,說自己會“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但到了地方,卻緘默其口,基本上都不說話。
    韓馥生瞧見了,自然不可能責備催促對方,而是認真說道:“話雖如此說,但這青州鼎倘若是落到了日本人手中,咱們中國人,真的不知道又得死去多少人……五爺,現如今那青州鼎在你女婿手中,能夠幫助咱們中華逆轉局勢者,便只有你了……”
    孔五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所以說,你們是打算從我老頭子的嘴裡,撬出點消息來咯?”
    說完這話兒,他直勾勾地看向了小木匠。
    這老頭兒知曉,韓馥生能夠迅速地轉變立場,幫著那個他口中的“賊人”說話,顯然是因為旁邊這個叫做甘墨的男人。
    而這個男人的實力到底有多強,他本人,其實也是領教過的。
    這位才是正主。
    被問到話,小木匠這才開口說道:“禍不及家人,孔五爺願意說最好,不願意說,我也不會拿你如何,更不用說撬開你的嘴……”
    “好一個禍不及家人!”
    孔五爺擊節而歎,隨後冷冷地說道:“既然說到這個,你們應該知曉,孫聯營是我的女婿,我此番出賣了他的下落,到時候他要是出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女兒豈不是憑空生出禍端來?你們覺得,我會說嘛?”
    小木匠瞧見他這態度,沒有說話了,而旁邊的韓馥生則說道:“別啊,老爺子,只要孫兄願意配合,甘爺大人有大量,絕對不會下死手的。再說了,您老爺子也不能太自私了啊,小家也是家,國家也是家,您好歹也是儒學大家,咱們儒學講究仁、義、禮、智、信,此乃大道——你怎麼能夠如此呢?”
    孔五爺聽了,冷笑著說道:“我們孔府如何做事,由不得你來管教,你們要動手便動手,我一個老頭子,打不過你們,但是要讓我出賣家人,做那不忠不義之徒,這是斷然不可的……”
    他滿腹才學,真要與韓馥生辯論,能講個三天三夜。
    但孔五爺卻懶得與韓馥生爭辯,因為知曉這傢伙不過是根隨風倒的牆頭草而已。
    韓馥生啞口無言,求救一般地看向了旁邊的小木匠。
    小木匠卻盯著那孔五爺,好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我們走。”
    他卻是準備抬腳,往外走去。
    這回輪到孔五爺驚訝了,他叫住了那傢伙,說道:“你不打算要青州鼎了?”
    小木匠平靜地說道:“要,自然是要的,不過江湖道義,也得講——你並非敵人,我便不能對你動用手段,而孫聯營這傢伙雖然出賣國家利益,死不足惜,但他的家人卻是無辜的,禍不及家人,我沒辦法動手,只有另尋它路。”
    孔五爺又問道:“對你而言,這江湖道義,真的那麼重要?”
    小木匠說道:“這是我師父從小教導的,改不了了。”
    孔五爺忍不住又問道:“倘若因為這個,讓那青州鼎落到了日本人手中去,你也不可惜?”
    小木匠聽到,突然笑了,然後抬起了頭來。
    他看著面前這個白髮老頭,淡淡地說道:“可惜,自然可惜,不過那又如何?這個國家和民族,不是我一人的,就算我可以力挽狂瀾,但身處其間的這些人倘若自己不努力,不覺醒,不伸出手來,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那麼滅亡了也是活該——日本人現如今已然佔了東北,接下來就是華北以及全國了……魯東此處,藍島已落日本人手中,那幫人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到底是什麼鬼,你若想看,自然也知道是什麼樣子,接下來,亡國滅種,就在眼前,而首當其衝者,是你們,而不是我這個南方人……”
    孔五爺眉頭一跳,說道:“你既然是個南方人,又何必過來摻和此事?”
    小木匠淡然說道:“國家危亡之秋,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皆有抗爭赴死之責……”
    他說完,人已經走到了門口去。
    而這時,那孔五爺卻是一臉頹然地說道:“慢著。”
    小木匠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他。
    孔五爺低下了頭來,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人在七里社的馬慶虎家裡,你們現在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小木匠聽到,拱手:“多謝。”
    孔五爺歎了一口氣,彷彿老了幾歲一樣,說道:“我不應該告訴你們的,這違反了孔府當今的方針與計劃,事後我絕對會受到執掌孔府那幫人的責難,但是……我終究,還是一個中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