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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見風使舵

    一刻鐘之後,梭子豹在兩公里外的湖邊,與眾人匆匆匯合。
    他瞧見重傷的崔連城,臉上滿是驚喜,忍不住喊道:“崔幫主,你沒死?”
    崔連城雖然得了許映愚的治療,但畢竟傷得過重,勉強吊著一條命,有氣無力地說道:“還行,運氣好……”
    梭子豹朝著旁邊的小木匠拱手,一臉敬佩地說道:“沒想到甘爺您真的是說到做到,居然真的將崔幫主等人給救了出來,實在是太厲害了……”
    小木匠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沒事吧?”
    梭子豹搖頭說道:“我沒死,只是剛才那衙門往地下坍塌的時候嚇到了一下,等我跑出來的時候,瞧見那一片水域都開始冒起了泡泡來,還有些擔心你們的安全呢,等到許爺過來找我的時候,才知道您已經成功將人給救出來了……”
    他簡單地說了幾句,隨後歎了一口氣,說道:“只可惜當時太急了,沒有幫兄弟們收一下屍……”
    說到這裡,梭子豹的臉色變得有些黯然。
    小木匠見慣了生死,並沒有勸他,只是簡單說道:“不妨事的,等明天的時候,找些不相關的兄弟來,給他們收屍就好。”
    梭子豹有些擔心:“只怕上面會攔著……”
    小木匠笑了,轉過身來,將旁邊一人揪了過來,沒有二話,直接抬手過去,扇了一個大耳刮子,然後問道:“你覺得會有人攔著麼?”
    挨巴掌這人,卻正是韓馥生。
    他捂著腫成了豬頭的臉,眼淚忍不住地流了出來,但還是勉強地擠出了一點兒笑容來,討好地說道:“之前可能會,但現在不會了。”
    的確,這個世間,就是這麼現實。
    小木匠此番出擊,絕對嚇到了不少人,包括那些肆無忌憚的傢伙。
    其實這幫人都是色厲內荏之輩,個個都是軟蛋。
    他們表面上有多凶,心中就有多發怵。
    半天之前,他韓馥生還是泉城的地下皇帝,大名鼎鼎的小韓帥,有的時候,這道上的事情,他小韓帥的名聲,說不定比韓大帥還要管用。
    畢竟縣官不如現管。
    半個小時之前,他韓馥生還有一眾手下簇擁,那些招攬而來的江湖高手個個生猛,再加上日本人的鼎力支持,讓他覺得自己可以蔑視一切,即便是江湖上最為著名的魯班聖手,在他眼中,都不過爾爾,只是那誇大其詞的江湖破落戶而已。
    而此刻,他終於萎了。
    不但萎了,就連世界觀都為之崩塌。
    這世間,怎麼可能有這麼強的人物?
    火焰燒不死他。
    毒氣弄不死他。
    最為著名的電罡疾雷陣,被他隨手破去。
    那堪比江湖超一流高手的生化兵器,在他手中,不比一隻雞崽強上多少。
    就連一直信心滿滿,大談科技時代來臨的土肥原先生,這位日本特高科的華北總負責人,卻是將誇下的海口全部都吞了下去,然後就跟一土撥鼠那般,悄無聲息地跑掉了……
    甚至在水牢崩塌之下,他都能夠泰然自若地帶著自己,以及一眾人等,用那華蓋護住大家,破土而上,從湖中游到岸邊來。
    這等人物,簡直就只有傳說中才會出現。
    他,怎麼可能是這凡塵俗世之中的人呢?
    世界觀的崩塌,讓韓馥生所有的驕傲都為之消失,他唯一能夠奢望的,是怎麼委曲求全,努力活下來……
    梭子豹驟然瞧見了他,立刻想起了自己那些死去的兄弟,恨得牙齒癢癢,下意識地就要衝上來。
    但許映愚攔住了他。
    這哥們知曉,活著的韓馥生,遠比死去的要更有意義。
    許映愚的大局觀,可比梭子豹這些人,要強上太多。
    而梭子豹雖然為人桀驁不馴,但對於這位許映愚,卻是下意識地充滿了敬畏。
    或者說是恐懼。
    所以他即便是對韓馥生恨之入骨,想要殺之而後快,但最終還是控制住了心中翻騰不休的情緒。
    許映愚攔住了梭子豹之後,朝著小木匠拱手,問:“甘先生,接下來該怎麼做?”
    小木匠指著平泗幫幫主崔連城,以及旁邊的三人,說:“大家都受了傷,你和豹哥帶著大家撤離此處,找地方休養;至於我,我帶著韓馥生繼續追查青州鼎的下落——崔幫主,你可有安全的藏身之處?”
    崔連城點頭說道:“當然有。”
    他是本地大豪,地頭蛇一般的人物,自然不會缺少安全的落腳點。
    而小木匠又轉過頭來,對著旁邊的梭子豹說道:“豹哥,崔幫主等人今晚的安全,就靠你和徐先生了,你沒問題吧?”
    豹哥?
    小木匠客氣的稱呼,讓梭子豹的骨頭都酥軟了大半,聽到吩咐,他立刻拍著胸脯說道:“甘爺你放心,你一句話,我梭子豹肯定肝腦塗地,絕不含糊……”
    小木匠瞧見眾人效力,鬆了一口氣,走到許映愚跟前,伸手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費心了。”
    許映愚心中一暖,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們這邊沒問題,甘先生您小心。”
    小木匠點頭,隨後抓著韓馥生,深吸了一口氣,人便消失於夜幕中。
    這身法,簡直如同鬼魅。
    梭子豹瞧見這等手段,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好一會兒,他方才說道:“這甘爺,以前的時候總覺得被人誇大了,言過其實,直到現在,我才知曉,人家是真的厲害啊……”
    許映愚聽了,宛如誇獎自己一般,得意地說道:“那是自然——世人皆道他只不過是幸運,狗屎當頭,正好分了一份滿清的龍脈之氣而已;但卻不知曉,他這背地裡,受過了多少的苦難與折磨,又磨礪出了多大的毅力和勇氣來……那董惜武,你知道吧,就是重新回來,給滿洲國當狗的那位,他也同樣獲得了同樣份量的龍脈之氣,而且人家還是醇親王府的世代包衣奴,正統的滿清龍脈守護,結果呢,那傢伙連給我甘師叔提鞋都不配……”
    他與小木匠交流之時,叫“甘先生”,然而在外人面前,卻憑著他師父與小木匠的情誼,叫一聲“甘師叔”。
    還別說,這麼一叫,那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一下子就湧現心頭來。
    梭子豹忍不住問道:“為什麼呢?”
    許映愚說道:“因為那董惜武雖然得了龍脈之氣,卻故步自封,永遠都局限於此,但我甘師叔卻不同,他直接將那龍脈之氣給散了去,利用那玩意清洗了自己的筋骨經脈,使得他雖然失去了力量源泉,卻獲得了走向這個世界巔峰的可能……”
    梭子豹和崔連城等人聽得出神,許久之後,那崔連城忍不住說道:“他這麼強……能幹得過涼宮御麼?”
    隨著中日兩國的交集越來越多,涼宮御這個名字,也開始漸漸地壓在了一眾江湖人的心頭來。
    無數中國的有識之士,都在想一個問題。
    誰人,能夠頂得住那位日本半神?
    這個問題,讓現場的氣氛為之一僵,隨後變得沉重起來。
    許映愚就算是再自豪與驕傲,但也明白“涼宮御”這三個字的份量。
    他沉默了一會兒,卻是抬起了頭來,認真地說道:“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幹得過涼宮御,但我覺得,整個道上,倘若說誰人能夠成為涼宮御的阻礙,我想應該就只有他了……”
    ……
    在眾人議論著小木匠的時候,這位受到無數人期待的男人,則已經帶著韓馥生,來到了附近的一處山頭。
    他一腳踢在了韓馥生的腿彎上,讓這傢伙跪倒在地。
    隨後,小木匠往著遠處的萬家燈火,淡淡說道:“大道理我不跟你講,講也沒有用,我只說一點,你只有一個機會能夠活下來,那就是告訴我青州鼎在哪裡,讓我得到青州鼎,便放你一條生路,不然的話……”
    他停頓了一下,也沒有出言威脅,而是平靜地說道:“你自己揣摩吧。”
    跟聰明人講話,不用說太多。
    說多了浪費唇舌。
    小木匠想著變得有些懶了,主要是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修行之外去,特別是對於敵人而言。
    要麼跪,要麼死。
    就是這麼乾脆。
    韓馥生在這江湖上摸爬滾打十數年,雖說做慣了老爺,但在兄長和其他強人面前,也還是當狗的份兒,故而完全不需要任何的心理轉換,當下也是立刻表明了態度:“哥,你說啥就是啥,我都認了……”
    小木匠看了一眼韓馥生,然後笑了。
    他雖然瞧不起這樣見風使舵的牆頭草,但跟這樣的人打交道,比較輕鬆,不費心。
    小木匠沒有再扯,直接問道:“青州鼎,現在在哪裡?”
    韓馥生立刻回答道:“在孫聯營手上。”
    小木匠問:“孫聯營在哪裡?”
    韓馥生說道:“人在七里社,那裡有我哥的一秘密別院,東西就在附近,但那傢伙行蹤不定,只有我哥能夠聯絡到他……”
    小木匠問:“那麼,你兄長在哪裡?”
    韓馥生低頭,說:“他怕出事,所以下部隊去了,至於是哪一支,誰也不知道。”
    小木匠聽到,臉色轉冷,淡淡說道:“所以,你等於什麼都不知道,對吧?”
    他的話語一冷,韓馥生立刻嚇得渾身發抖起來。
    他慌張喊道:“等等,等等,甘爺、甘爺,我的親哥,我還知道一個人,那個人絕對知曉孫聯營的下落……”
    小木匠盯著他,問:“誰?”
    韓馥生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了兩個字來:“孔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