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鬼妻如玉 > 第265章  歇斯底里 >

第265章  歇斯底里

  相對於我的慌亂,蝶衣顯得非常冷靜,目光冷冷的越過我的頭頂,落在天空上 ,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鎮定的目光。
  好像 , 她早就知道這一刻要來。
  她身後的臥室裡焚著香,案几上放著一本泛黃的書,上面畫著圖,寫著簡短的繁體字。
  天上的烏雲追到了院子外,停滯不前,沒有追到我們的住所來 , 但是壓得很低,在院子外的上空怒吼著 , 好像裡面隨時會跳出來一個怪物。那山呼海嘯的馬蹄聲紛亂,感覺我和蝶衣被千軍萬馬包圍了。
  蝶衣一把將我拉進去,輕輕關上了門。
  「浩哥 , 他們追來了。」蝶衣說 , 「可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 一點準備的時間都沒有給我們。」
  「他們到底是誰?」
  「當然是地府的人。」蝶衣說。
  「原來是地府的?不是西巫奶奶的……」
  「是地府的。」蝶衣說,「一半是卞城王的人,找你算賬;一半 , 是來抓我的。」
  抓她?
  沐清說過 , 地府三分天下 , 各方勢力雄踞,會清查流連在人間的鬼魂,她看見過蝶衣的名字在被清查的的名單裡。
  我也沒想到 , 地府會這麼快就找來了。
  「可是這裡是白渡靈溪,他們怎麼找來的?」我不解的說。
  「浩哥 , 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世外桃源。」蝶衣痛心的說 , 「我一直都明白 , 就算我們逃到天涯海角,他們也能找到我們。只是白渡靈溪讓我們有一個暫避的地方 , 這不是永久的避難所 , 地府冥王要找的人 , 就算在三界之外 , 也會找到。」
  「怎麼會呢?白渡靈溪為什麼會暴露?」
  「白渡靈溪最終會暴露,你其實也知道。是你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這裡並不是什麼脫離三界的地方,而是鹿白憑空臆想出來的一個幻境。」
  「幻境?只是幻境?」
  「當然。」她淒然一笑 , 「鹿白厭世 , 害怕水青丘離她而去 , 她自欺欺人,自己製造出白渡靈溪這個幻境,以為可以拴住水青丘。確實,它能在一定範圍內不被發現,但是你想想,七腳魔尊能進來,地府的人難道就進不來?」
  「原來鹿白是騙人的。」
  「她就跟走火入魔一樣,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鹿白阻攔上進的水青丘,現在落個什麼地步?」蝶衣突然怒喝,那目光轉眼從冷漠變為一團火 , 凶巴巴的對我吼道,「水青丘廢了,你也想我們兩個都廢了?」
  「蝶衣?」我定定的看著她,從來沒有看見過她這麼凶,目光這麼堅定 , 吼我的樣子 , 就像師父以前對我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沒錯,你都看見了。」蝶衣指著身後桌子上放著的熏香,以及書籍,她說,「浩哥,我不想做鹿白那樣的人 , 也不想你步入水青丘的後塵,所以我——我跟著七腳魔尊在學東西。我希望有一天我強大起來 , 我再也不想過東躲西藏的日子。」
  「那你應該告訴我。」我說,「你只要告訴我,我會支持你的。」
  「我告訴你 , 我跟著魔界的魔尊學東西,你會答應嗎?」
  我啞然 , 她說得沒錯 , 她要是告訴我這件事,我一定不會答應,說不定還會跟她大吵一架 , 弄得不歡而散。
  「如今等於是兵臨城下 , 浩哥。鹿白的防禦能抵禦一段時間 , 地府的人有個缺點就是只能晚上進攻我們,所以,我們還有短短的時間可以做準備。」蝶衣認真的說 , 「鹿白離開之前,將白渡靈溪的一切交代給我 , 我就已經感覺到了破綻 , 我在整理東西的時候 , 發現她的隨記,才知道這裡的真相。但是我要在這裡等你 , 這兩天我看似若無其事 , 但是……我的心每時每刻都在受著煎熬 , 我不知道危險什麼時候會來,我不知道……不知道能在這裡呆幾天……」
  「對不起 , 對不起……」我看著蝶衣紅紅的眼睛說,「我不但沒有感覺到你的良苦用心,反而胡亂猜測你 , 跟蹤你。我太不像個男人了。」
  「一開始 , 我也想自暴自棄 , 就在這裡度過幾天美好的光陰,然後聽天由命,讓地府的人把我抓回去,讓卞城王殺了你,然後我們做一對鬼夫妻……」
  「但是,我喜歡塵世,我喜歡人間煙火的味道。我不想再成為別人手中任意宰割的羔羊,浩哥,我已經受夠了那種被奴役和支配的生活!我受夠了!如果接下來的日子還是逆來順受的話,我多活一分鐘都是罪!你說我喜歡倚翠閣 , 我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喜歡唱陰戲!」
  「蝶衣……你……」
  「我喜歡唱戲,但是不喜歡唱陰戲!你問我為什麼?那我問你,我要是不唱陰戲,不尋求倚翠閣的庇護 , 我去哪兒?我跟你去白靈那裡 , 還是跟你回易揚的家?白靈是驅鬼師,易揚是道士,兩個地方,我都是有去無回!那我跟你去浪跡天涯?我可能早就被抓進了地府。」
  「所以我裝作我喜歡唱陰戲,才能名正言順的留在倚翠閣。你只看見我在台上扮虞姬的美貌,你沒看見我在心裡落的淚!你以為我喜歡唱戲,就一輩子離不開唱戲?你錯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 看著她歇斯底里的發洩心中的情緒,她憋屈了多久?憋屈得這麼深厚 , 我竟然粗心到沒有發現一點。
  這個如河東獅的女子,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藍蝶衣啊?她以前凶起來的時候,只不過會掐我的耳朵。
  「浩哥 , 你錯了!我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 我們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彼此!什麼都是我以為 , 什麼都是我覺得……我以為你會如何對我好,你以為我會乖乖的,結果呢?我們都不是對方想的那樣。我想 , 如果能安然從這裡出去,我們就……」
  我心裡一顫,她想說什麼?
  「蝶衣 , 不要說了。」我痛心的說道 , 「聽你說了這些話,我心裡特別內疚,是的 , 我從來沒有好好的瞭解過你,都是自以為你會怎麼樣。我們現在不說這些好不好 , 我們現在先想想 , 怎麼抵禦外面的對手 , 等我們安然出去,我會好好的,我……」
  「不!我覺得外面的敵人不是最重要的 , 那都是上天安排好的 , 我們的劫難。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敵人 , 是隔在我們之間的隔閡!就算我們從這裡安然的走出去 , 這個隔閡也會讓我們分崩離析!」蝶衣說道,「浩哥,我現在非常認真的 , 非常嚴肅的問你 , 對我,到底是什麼……」
  「愛。」我想都沒有想 , 脫口而出。
  「愛嗎?」蝶衣皺眉道,「但我發現你始終很愛你自己,在林家村的時候,你跟著我是為了自己的命,因為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我還會捨命的救你。出來之後,你一次次的提到遊戲小樓,你是想讓我記起,你跟小樓的關係 , 你越是介意小樓,其實不是我放不下,是你放不下!」
  「我……」我窘迫的說,「蝶衣,你別說了。」
  「其實我告訴你我有什麼放不下的?你雖然就是小樓的轉世 , 樣子那麼像 , 但是脾氣性格,什麼都不像!我想,你像他,那就最好,我陪他。若不像,那就等於小樓忘了前世的痛 , 重新開始,我替他高興。所以 , 你到底是林浩,還是小樓,都沒有關係。我都會在你身邊……」
  說著 , 她落下淚來。
  我心裡很疼 , 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 她推開來我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浩哥,我突然覺得你好陌生。好像——我從來就沒有認識過你。」
  我聽蝶衣說完這些話 , 除了短暫的震驚 , 剩下的就是內疚和心疼。
  我愛她嗎?
  愛。
  但是不是那麼愛 , 不是那麼刻骨銘心的愛。
  她躲閃我,疏離我,那都是一個女人的本能 , 她從我這裡得不到安全感,她還跟著我做什麼?
  外面的天空,馬蹄聲和響鼻聲從來就沒有斷過。
  蝶衣這麼鎮定的和我說話 , 她的內心比以前強大了很多很多。
  是什麼讓她如此強大了?
  難道不是我的疏離嗎?
  她一個弱小的鬼 , 從林家村到現在 , 一路如履薄冰,誠惶誠恐。
  我換位思考 , 要是我 , 我可能比她更不如 , 見到魔尊散落的仙丹元神 , 我會恨不得馬上吞進肚子裡,成就我的真身。
  「對不起,蝶衣。」我走到她身邊 , 鄭重其事的看著她說道 , 「你就當我很陌生 , 當從來就沒有認識過我。」
  她抬起頭,瞪大一雙淚眼。
  「以前我對不起你,才讓你走到現在這個樣子。我很心疼,但是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對視著她的眼睛,「藍蝶衣,我想讓你重新認識我,我重新追你,我會做給你看的。」
  「這些話,我記憶猶新。你說了多少次了?」她對我很失望的樣子。
  「這是最後一次。」我說 , 「相信我,好不好?」
  她沒有表態,眼睛裡的淚控制不住。
  外面的響動一刻沒停下,我和蝶衣在房間裡相顧無言,默默流淚。
  我們把對方弄丟了。
  丟在哪兒 , 丟了多久 , 無從知道。
  好在此刻我們都在,我們都還好。
  「蝶衣。我們重新開始吧,我重新追你。」我認真的說,「給我這個機會,我會認真對待的。」
  她微笑了一下:「我們先一起抵禦外敵吧。什麼兒女情長,也要先有命才行。浩哥……我還能這樣叫麼?」
  「你順口就好 , 不要分得那麼生疏。」
  「好吧,我們來分配一下任務 , 鹿白臨走之前,把地圖留下來給我,白渡靈溪的格局 , 其實非常簡單 , 看起來很大 , 其實就是南北兩條線是出入口,東西方向是死門。」
  局勢嚴重,我們擦乾了眼淚 , 將一章鹿皮的地圖放在桌子上 , 蝶衣耐心的給我講格局。
  她的意思 , 南北門是生門,我們兩人一人守一邊,從不同的方向衝出去。
  這個辦法很考驗兩人的默契度。
  因為兩人不在一起 , 不能相互溝通交流,不能看到對方的安危 , 一切都憑著心有靈犀的感覺 , 要神同步一起出去。
  否則 , 生門一起打開的時候,不管出去幾人 , 會在短暫的時間內封死 , 整個白渡靈溪成為東南西北的死門 , 從此死門緊閉 , 空間坍塌,再也沒有白渡靈溪這個地方。
  這是個問題,因為我和蝶衣之間 , 不知道還有沒有心有靈犀的感覺。
  這種感覺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形成的東西 , 如果靠我們朝夕相處來磨合 , 時間不允許。
  「蝶衣,我們試試心靈感應度嗎?」
  「不試。」
  「為……為什麼?」
  「我不想讓自己失望。還有,心靈感應這個東西,不是試出來的, 萬一只有一次,這一次試過了,下一次就沒有了。」
  「那我們用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