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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小兒殃殺

  我爹的目光在我媽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我媽面色不改,還瞪了我爹幾眼,那意思是不許說這瓦罐的事情。
  「道長,你看……這,這個東西在我家很多年了,你看你們翻出來,我,我咋說,我沒法說。」我爹為難極了,我媽才回來,他好像不敢惹她生氣。
  可易揚就跟沒看見我爹媽的臉色一樣,他說:「村長,這個東西是什麼,你們清楚,我也清楚,這是封印的罐子,裡面到底裝的什麼?」
  「沒啥。沒啥。」
  我爹說著,就準備把瓦罐抱走。
  易揚一隻手按在瓦罐上,橫著眼睛看著我爹。
  那意思就是你要是不說,那就別想拿走瓦罐。
  我爹又看了我媽一眼,我媽不為所動,凶巴巴的對我爹說:「這是自家的東西,你拿進去,還有人攔著?拿走。」
  我爹嘿嘿的給易揚賠笑,又去抱那個瓦罐。
  「村長,你讓我來,是救浩子的。你不要看著他現在是正常的,指不定哪天就出了啥問題。我實話告訴你,村裡的陣法沒破,浩子依然是危險的。我覺得這個瓦罐有問題,你要是為了浩子,你就告訴我,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
  易揚的話,嚴厲又正經,說得我爹低下頭去。
  「說吧,千萬別打開。」我媽終於鬆了口。
  我爹驚訝極了,看著我媽。我看得出,我爹是不想說的,剛才是假借我媽的意思,沒想到我媽鬆口了。
  「其實,這也沒啥。」我爹說,「道長實在要問,那我也只能告訴你了。」
  我爺爺奶奶結婚後,三四年都沒有生兒育女。那個年代,我奶奶被我祖爺爺祖奶奶嫌棄得很,說她是不下蛋的雞。
  我爺爺奶奶感情挺好,爺爺護著奶奶,可懷不上孩子,不管在哪兒都抬不起頭來。
  後來不知道我爺爺在哪兒得到了一種求子的巫術,沒多久我奶奶就懷孕了。
  生下來的孩子是男孩,很可愛,眉清目秀,還是個巨大兒,跟人家兩三個月的孩子差不多,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生出這麼大的孩子,也是奇跡。
  更何況他一生下來不哭,就咯咯咯的笑。
  祖爺爺覺得我奶奶生了怪物,整日提心吊膽,可孩子長得很好,健健康康的,慢慢的就讓一家人放心了許多。
  可後來他們發現這個孩子是「重瞳子」——眼睛裡有兩個瞳孔。
  這是一種帝王面相!
  全家人在驚喜的同時,也慌了神。帝王生於尋常百姓家,不好養活。
  於是他們到處燒香拜佛,暗中給這個重瞳子的孩子拜了許多有手藝的乾爹,通過合生辰八字,給這個孩子求靈符護身保平安。
  但是最終這個重瞳子,長到三歲就夭折了。
  爺爺奶奶差點瘋掉,還沒有走出喪子之痛,奶奶又懷孕了。
  一家人小心翼翼的期待著這個來化解悲痛的孩子,可是這個孩子一生下來,跟上一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
  最讓人恐懼的是,這個孩子也是一個重瞳子!
  就像噩夢重演,這個孩子給家裡帶來的每一次驚喜和溫情,都成了大家害怕的理由。
  因為他幾乎跟上一個孩子走過一樣的路,做過一樣的事,說過一樣的話。
  這個孩子也是三歲的時候就夭折了。
  我爺爺奶奶幾近崩潰,在農村出現這種情況,說明這個孩子是前世的孽和債,這一世來討債來了。
  這種孩子養不活,是來騙人的。我們這裡把這種情況叫做:小兒殃殺。
  這種小孩死後,大人一定不要哭,也不要一心軟將他埋掉, 怎麼狠毒怎麼對他。
  有的父母會把死掉的小孩放在門檻上,一刀下去,身首異處,再扔進糞池裡。聽說那被一刀兩斷的小孩,腦袋還會滾落到一邊,眼睛還會眨巴幾下,可見怨氣多重。
  有的會放進高溫的磚窯裡,將之化為灰燼,那個磚窯就廢了,以後燒出來的磚,都是血紅色,像豆腐一樣,不成承重。
  還有的,在光天化日下,用鋤頭將它挖碎,血肉飛濺,一邊挖一邊要咒罵,叫他下輩子做牛做馬,都不能做人來害人。
  聽起來這些辦法讓人毛骨悚然,可只能對他狠毒些,他下一次就不來了。
  我祖爺爺覺得對待重瞳子的小兒殃殺,這些辦法都不管用。重瞳子是帝王命,豈是這些小兒科的把戲能降服的?
  他找了個高人,花了大價錢,將那個小孩鎖魂,身體煉成屍油,鎖在了這個瓦罐裡。
  正常情況下,要是用了狠辦法對付小兒殃殺,接下來懷孕就會「轉胎」。
  上一胎是男胎的,下一胎就是女胎,反之是女胎的,就會懷上男胎。
  只有轉胎了之後,生下來的孩子才能養活。
  可我奶奶接下來生的孩子,就是我爹。
  沒轉胎。但是我爹沒有重瞳子,歷經千辛萬苦,過了三歲,又過了七歲和十二歲的小兒殃殺坎,總算是長大了。
  長到十八歲,小兒殃殺的坎就是全過了。後來我爹娶妻生子,奶奶早就淡忘了喪子之痛,可這個瓦罐,一直被封存在奶奶臥室裡。
  「我娘是害怕這個重瞳子出來禍害別人。」我爹說,「所以我娘一直守著它,可能也是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吧?道長,我說完了。」
  「小兒殃殺,重瞳子……」易帆說,「傳說大禹和楚霸王項羽,就是重瞳子。」
  楚霸王?
  我趕緊問:「道長,是不是《霸王別姬》裡的楚霸王?」
  易揚拍拍我的肩膀:「記性挺好,就是京劇《霸王別姬》裡的楚霸王項羽。村長,這個東西不應該放在家裡,最合適的辦法,就是送到寺廟裡,壓在佛座下,讓他受佛光佛語的洗禮,洗去戾氣……」
  我爹苦笑:「這是我爹娘的意思,這個東西放了這麼多年了,我都快五十的人了,沒啥。以後等我死了,放我棺材裡。道長,謝謝你的關心,沒啥,這個東西放家裡,不影響。」
  「不影響?」易揚一把拉起我,走到門口光亮處,對我爹招手說,「村長,你自己過來看看。」
  我爹走過來,易揚把我的下巴托起來,我仰起臉,看見易揚的臉上陰雲密佈,就像要下雨的天空。
  「你看看你兒子的眼睛。」易揚一手托我的下巴,一手翻開我的眼皮。
  我心裡七上八下的,易揚這會兒太嚴肅,還讓看我的眼睛……
  難道,我眼睛裡有問題?
  我爹湊近了我的眼睛,他「啊」了一聲,聲音發抖:「道長,這……這是咋回事啊?浩子的眼睛,怎麼會……怎麼會有兩個瞳仁?」
  其餘的人,風子玄,易帆,我媽都湊了過來,特別是我媽,一把將我拉起到院子裡,對著明亮的太陽光,看我的眼睛。
  「怎麼會這樣!」
  我爹和我媽在院子裡幾近抓狂,兩人反覆的來看我的眼睛,我的心惶惶然的往下沉。
  「村長,你說這罐子封住了的東西,對你家沒有影響。那浩子怎麼會重瞳子?」易揚說,「小兒殃殺本來不隔代相傳,為什麼你們家封印起來的小兒殃殺,又到了浩子的身上?」
  「我是重瞳子?」我瘋了一樣的進屋去找了一面鏡子,對著鏡子反覆的看。
  可能是緊張,我怎麼看,我都看不見自己一個眼睛里長兩個瞳孔。
  「咋辦?道長,浩子雖然過了十二的坎,可十八歲這個坎兒,是小兒殃殺的大坎,我咋這麼粗心,沒有發現他是重瞳子……唉……」
  我爹六神無主,我媽紅著眼睛,轉身就進了屋。
  易揚沒有說什麼,坐在院子裡的陽光下,目光看向遠處。
  我爹不停問,問得我聽著都煩了,易揚一定是在思考辦法,他現在眼睛不能見鬼,敏銳度低了許多。
  「我們要去一趟鎮上,準備一些東西,天黑之前要趕回來。」易揚站起來說,「浩子,你在家待著,哪兒也別去。」
  我眼巴巴的說:「不帶我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害怕易揚他們三個一去不回來了。
  我想著可能是我的情況比較嚴重,易揚眼睛又出了問題,他要拋棄我了。
  易揚摸了摸我的臉,把我拉到一邊,輕聲說:「你不能離開村子,村裡還需要你盯著。放心,我會回來的。我還要帶你去鳳舞縣呢!」
  「你好好注意著你家那個瓦罐,明白嗎?」易揚小聲說,從他脖子上取下一個雞血一樣的配飾,給我戴在脖子上,「這個東西我戴了二十幾年,無價之寶,抵押給你,不然你不放心,以為我不回來了。」
  我破涕為笑,悄悄告訴易揚,早些回來,我這裡還有好多秘密沒有說。
  他們走後,我爹讓我睡覺。我躺在床上哪兒能睡得著?
  隔著牆壁,我聽見我媽在每間房子裡走來走去收拾東西,我很奇怪,她走這麼幾天,回來之後和我一點都不親熱。
  我媽好像變了,她這幾天去了哪兒,也沒告訴我。
  我的房間在奶奶和爹媽房間的中間,我聽見我媽進了我奶奶房間,在裡面翻找什麼。
  易揚讓我注意那個瓦罐,我悄悄爬起來,透過木板上的小縫隙,觀察隔壁的動靜。
  我看見我媽把那個瓦罐小心翼翼的放在奶奶床頭上的櫃子上,那個瓦罐的前面,放著爺爺的空碗。
  瓦罐左右,放著空香爐。
  我媽口中喃喃的說著什麼,好像在抱怨屋裡太亂了。
  她翻找到了一盒火柴,拿出來劃燃,將桌子上的油燈點燃。
  她又走了幾步過去把門關上後,過來點燃了三炷香,插在香爐裡,又燃燒了一疊紙,將燃燒的紙灰,放進了那個空碗。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我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