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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內幕隱情

  來人手腳並用,爬上來以後趴在我們面前喘氣不止,我趕緊上去扶他起來,給他拍著胸口順氣。
  「財爺爺,你慢點走。」我一邊給他順氣一邊說,「奶奶已經下葬了,你歇會兒……」
  林有財伸出手來不停擺著,喉嚨裡呼嚕呼嚕的響,就是說不出話來。
  我以為他是上來阻攔奶奶下葬,那他就晚了不是一步。
  他喘了一會兒,吐出一口黏糊糊的黃色濃痰,氣憤地說:「你們……你們是不是在找那個遷公子墳的人?」
  「是啊,財爺爺,我們在找那個人。」
  「找到了又如何?」財爺爺瞪大眼睛問。
  我看了一眼易揚,找到了那個人,不就是找到在村裡佈陣的人嗎?
  「找到了就問他為啥要在村裡作亂,害死人!」我氣憤的脫口而出。
  財爺爺顫巍巍的站起來,我扶著他,他卻把我推開,一隻手抖抖索索的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這個白眼狼!是不是要出賣祖宗了?看到這個人有錢,你就跟他鬼混,連祖宗都不要了?」
  我最恨人家罵我,乾脆就不扶他。
  「你們要找的那個人,就是我。」財爺爺把瘦巴巴的胸膛拍的啪啪響,「來呀!來找我的麻煩!打死我,還是送我去見官?」
  那個遷墳的人怎麼會是財爺爺呢?我和易揚都怔住了。
  財爺爺那口氣算是緩過來了,他指著易揚又罵了起來:「你這個外地人,狗雜種!到我們村來到底是幹啥的?黃坤的閨女死了,你和其餘兩個把人家葬這個地方,你說是不是有啥見不得人的勾當?」
  易揚皺著眉頭不說話,看得出他在忍著財爺爺的叫罵。
  財爺爺見易揚沒有理會他,繼續罵:「自從你進村,我們村就沒有過安寧日子,你到底想幹啥?你說!你是游西樓的啥人?」
  易揚平靜的回道:「老人家,我叫易揚,我不姓游。」
  「你姓啥我不管你!游西樓當年離開的時候說過,會回來找我們村的人報仇!」財爺爺大聲說,「掐指一算,他說的時間就是今年。小伙子,游家戲班當年的事,也不全怪著林家村人,你要報仇的話,你要把事情搞清楚再報仇!」
  難道當年還有什麼隱情嗎?看財爺爺氣呼呼的樣子,感覺他知道很多內幕。
  「老人家,當年的事情我沒有經歷,如果你知道內情,還請你說出來,免得以後誤會多。」易揚說,「村裡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確實跟游家班有關係,如果不及時阻止,可能林家村還會面臨滅頂之災……」
  「別唬我!我不是嚇大的。」財爺爺說,「當年的事情,游家班有錯在先!拿現在的話說,他們就是該死。」
  「啊?財爺爺,他們做了啥事?」我趕緊問,「是不是在我們村燒殺搶奪啊?」
  財爺爺伸出手在我腦門上敲了一記爆栗子:「你以為都是你這個胡膽大!」
  易揚從身上掏出一包高級香煙,抽出來一直給財爺爺點上,剩下的也全都給他揣在衣兜裡。
  「你們年輕人,哪兒懂當年的鬥爭?」財爺爺吐了一口煙圈,雙眼瞇縫著,看著我們腳下的林家村,他陷入了回憶裡,慢慢的給我們講述當年事情的原委。
  林家村地處偏遠,交通信息都不發達,是名副其實的「夾皮溝」,當年事發前後,這裡幾乎與世隔絕,與外界來往很少。
  忽地有一天,來了一群野戲班。他們有十多人,男的英俊瀟灑,女的秀氣俊俏,就像是從畫報裡走出來的一樣。
  關鍵是他們會唱戲,條件也不苛刻,就是給個落腳的地方。
  他們的班主游西樓說,他們在外面跟另一個戲班起了衝突,對方有黑社會罩著,游家班被打得七零八落,別說在外面唱戲掙錢,就是活命都提心吊膽的。
  他們被追得一路往西,到了這川陝交界的地方,林家村隱蔽,適合藏身。
  當時村裡主事的是黃坤的父親黃世忠,我的爺爺林有福,以及林大勇林大志的父親林有義,三人一合計,覺得反正山大地大,給人家外地人行個方便,還可以免費聽戲呢!
  游家班就住了下來,每晚在人們勞累之後,唱上一出,給大家解悶。
  就在游家班與林家村人相處越來越融洽的時候,文革來了。
  正在唱《霸王別姬》的幾個戲子被林家村的人揪下台,當晚就在村小學嚴刑拷問。
  原因是當天下午,我爺爺接到一份緊急文件,游家班的人是特務分子!
  那還得了!私藏包庇特務可是要掉腦袋的。
  林家村的人愛憎分明,下手自然就重了許多,把三個戲子給打得半死,當晚兩個死去,一個自殺了。
  正巧那天游西樓不在,逃過一劫。幾天後他悄悄潛回來,只是見了村裡個別的人,委託埋葬三個戲子,發誓要回來報仇,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音訊。
  「你們說,人民的特務,該不該死!」財爺爺義憤填膺地說,「明裡是戲子,暗裡是間諜,是賣國賊,該不該死?」
  我們都沉默不語,我覺得這個故事我從來沒有聽過,挺好聽的。
  易揚的臉上表情淡淡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要是你們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一個人。他現在在青衣古村,游家班的戲子在那裡也待過一段時間。」
  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風子玄,聽到這句話就竄上來,急巴巴的問:「青衣古村,找誰?」
  財爺爺慢條斯理的說:「風四爺。」
  「啊?你認識我爺爺?」風子玄一把拽住了財爺爺的手,就像見到她爺爺一樣。
  財爺爺穩了穩身子,湊近風子玄的臉,看了又看:「你是風四爺的孫女兒?」
  「是是是!你怎麼認識我爺爺?」
  「你爺爺給戲子化妝,差點也受了牽連。我有好幾年沒有見到他啦!他現在身體硬朗不?」
  風子玄抹了抹眼睛:「他……剛剛過世幾天。」
  「哦?他也去世了?這又少了一個當事人。那當年那場事,都扔給我?」財爺爺無奈的苦笑,「年輕人,你要是游西樓派來報仇的,那你轉告他,我還是那句話,賣國賊,該死!老天爺留著我,就是要讓我把當年的事情緣由都說出來,還原真相。」
  看來財爺爺真把易揚當成游西樓派來的人。
  財爺爺好像說完了,易揚又等了一分鐘,財爺爺沒開口再說,易揚才開始說道:「老人家,我再說一次,我跟游西樓沒關係。我是來幫浩子家的。」
  「搞扯!黃黎的墳是你們找的地方,你們把黃黎葬在那裡,就是為了把墳下面那幾個戲子放出來,要不然,村裡幾個娃咋都是在黃黎下葬前後出事的?」
  「關於這個問題,我正在查明真相。」易揚真誠的說,「我敢肯定,是村裡有人打著游西樓報仇的幌子,來害人。」
  財爺爺抽煙猛了些,不停咳嗽,用手指著我奶奶下葬的地方說:「三個戲子死後,當晚是向修儒背上山來軟埋的……」
  「向修儒是誰?」
  財爺爺白了我一眼:「就是救你的向師爺。他那時候年輕,和幾個戲子相熟,是他埋下去的。可我們幾個主事的覺得不對勁,那戲子死了是要變成游絲的,第二天就叫柳木匠悄悄在後山來趕做棺材,把三個戲子遷墳封起來了。」
  「老人家,這棺材這麼小,我就想知道,你們是怎樣裝下三個人的?」易揚問。
  「這個嘛……這個事,其實……」財爺爺忽然間就嘴巴不利索了,說話吞吞吐吐,眼睛閃爍不定的。
  「浩子,扶你財爺爺回去吧。」易揚淡淡一笑說,「午飯時間已經過了,我們還沒吃早飯。先回去,別把老人家累著了。」
  「道長,可是……」
  我想說問都問到這個份兒上了,幹嘛不一直追問下去,現在財爺爺一個人在這裡,我們這邊好歹也有三個呢,他一定會說漏嘴的。
  易揚狠狠的看了我一眼,滿是責備的眼神,讓我把想說的話,都吞了下去。
  易揚吩咐風子玄:「子玄,去幫浩子奶奶墳前燃一堆火,要七根槐樹枝,快去。」
  風子玄飛快的去了。
  我們扶著財爺爺下山,一路上都沒有再提游家班這件事,易揚只說自己餓得慌,要趕緊回去補充能量。
  我把財爺爺送回家去,一路上回來的時候,村裡不少人從地裡回去吃午飯。
  他們見到我不再是以前那樣摸摸我的頭,或者順手給我扔一些乾果吃。
  他們都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我,好像我不是這個村的人一樣。
  我在如鋒芒一樣的目光裡,倉皇的跑回了家。
  「從公子墳到泉眼,這一段路有些長,足以發生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易揚一見到我回去,就開始打開話匣子,「不管是柳木匠還是你財爺爺,都在保護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將三個戲子肢解的人。他到底是誰?在你們村會有這麼高的威望?」
  我爹在廚房裡忙活著熱飯菜,一語不吭。幾次我都想問我他我媽到底啥時候回來,看見他腦袋上突然生出來的白髮,我又忍下去了。
  飯菜端上來的時候,易揚說:「吃飽好幹活。那佈陣的人,昨晚就開始蠢蠢欲動,今晚我們就來個正面交鋒……」
  說話間風子玄像個野貓一樣竄進來,端起桌子上的一碗飯就一掃而光。
  易揚又給她添飯,說昨晚辛苦她的蹲守,好在有意外的收穫。
  風子玄一邊扒飯一邊說不辛苦,挺好玩的,有意思。
  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我好像成了一個局外人。
  我學著風子玄的樣子,狠狠的吃了三大碗飯,只是不敢吃葷腥,饞得冒口水。
  吃完飯,易揚鋪開桌子,拿出他口袋裡的工具法寶,讓我照著他的樣子畫符,風子玄在一邊疊元寶。
  看這架勢,今晚他要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