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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玄機

  我擦擦眼從床上坐起來,滿牆都是鮮血。在床對面站著一個女人,個頭不高,頭髮很長,正背對著我。
  她面前放著一面大鏡子,她正在做一個舉動,嚇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她正對著鏡子割腕,血呈噴射狀噴出,淋得滿鏡子都是。女人開始轉著胳膊,趁著自己有意識,把手腕的鮮血都噴灑出去。
  我目瞪口呆看著。她忽然朝床過來了,我喉頭動著,倒不是怕她,關鍵是她這人不講究,血淋得滿哪都是,這不是她家,好歹也是公共場合。
  可我怎麼也下不了床,有這個意願,身體卻動不了。這個女人來到床邊,把冒血的手腕對著床,淋淋漓漓澆得滿床都是,我身上也染紅了。
  女人似乎看不到我,她合衣上床,躺在我的身邊,兩隻手緩緩交叉胸前,然後合上眼睛,神態十分安詳。
  我被一股無法形容的負能量包圍,呼吸困難,滿鼻子都是血腥味。就在這時,屋裡的燈突然亮了,我「啊」的一聲,猛地睜開眼,剛才的一切都消失,解鈴和熊大海從外面進來,手裡提著幾個飯盒和礦泉水。
  解鈴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過來坐在我的旁邊,「怎麼了?做噩夢了?」
  我抹了抹腦門,都是冷汗,「剛才……剛才……我夢魘了,夢見一個女人在這個屋子裡自殺……」我把剛才的那一幕說了一遍。
  解鈴教我深呼吸,把這口氣平緩下來。他從挎包裡掏出羅盤,在屋裡走了一圈,然後看看盤面的指針。
  熊大海也湊過去看,解鈴面色有些凝重。
  我趕緊問怎麼了。
  解鈴道:「這個房間裡確實死過人。怎麼死的不知道,但肯定是橫死的,陰魂不散,現在還在這裡徘徊。」
  「啊,那,那怎麼辦?」我問。
  熊大海笑笑:「兄弟,稍安勿躁,有我和解鈴在,什麼牛鬼蛇神都沒用。」
  解鈴說:「哪家旅店沒死過人?房間裡有亡魂也正常。關鍵的問題不是這裡,而是你。」他用手指指我。
  我愣了:「我怎麼了?」
  「一般人根本不能覺察到某個房間裡死過人,」解鈴道:「就連我和大海住在這裡,一開始也沒有察覺。反而你不但察覺到了,而且還夢到那人的死法,我覺得你剛才在夢裡夢到的可能就是死亡真相。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我問。
  解鈴和熊大海對視一眼,解鈴道:「你身體裡的惡魔已經開始覺醒了。」
  我喉頭動了動,發出咕嘰的聲音,這個結論比剛才做的噩夢還要可怕。
  我們正說著,門口有人敲門,熊大海把門打開,進來的是旅店老闆,提著一壺熱水:「你們不是要熱水嗎,給你們打上來了。」
  解鈴笑瞇瞇:「老闆,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問唄。」老闆笑呵呵地說。
  「事先說好了,不准惱哦。」
  老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惱,惱啥啊,到底咋回事?」
  解鈴道:「你這間屋裡是不是自殺過一個女人?還是割腕死在床上的。」
  這句話一出,能明顯看到旅店老闆臉色一變,隨即凝滯,能有十來秒說不出話。我馬上就判斷出來,確實沒錯!
  旅店老闆臉色變了三變,突然大怒:「你們說話要負責任,別胡說八道,你們這麼亂說話,我可以到法院告你們!我要恢復我的名譽!」
  「老闆,」解鈴哈哈大笑:「看你嚇的那樣,就是跟你開個玩笑,我給你陪個不是。」
  旅店老闆臉色特別難看,就跟殺豬一樣,憋了半天態度和緩:「我說小兄弟,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我還要開門做生意,讓你們這麼誹謗,我這小店還怎麼開?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老闆,」熊大海說:「我這個兄弟晚上吃大便了,嘴就是髒,胡說八道不經大腦,你別往心裡去。」
  「你們別到處亂講……」旅店老闆罵罵咧咧。
  熊大海道:「不亂講不亂講。你放心吧,就是個玩笑。」
  說好歹說把老闆請出去。把門關上,熊大海和解鈴看我:「怎麼樣,剛才的夢是真的吧。」
  我心頭升起寒意:「……惡魔覺醒了?」
  解鈴點點頭:「惡魔誕生的過程和生養子女差不多,先是意識覺醒,然後蠢蠢欲動積攢力量,最後破腹而出。」
  「行了行了,別說了。」我極為痛苦。
  熊大海把飯盒打開,招呼我:「先吃飯先吃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以後怎麼樣。小馮,你這個兄弟我是交了,別忘了我是225。你完事就是我,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咱哥倆黃泉路上做個伴。有我在,到陰曹地府也沒人敢欺負咱們。」
  我苦笑沒說話,這熊大海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自從他老婆死了以後,他就看透生死,怎麼都無所謂,光棍一個爛命一條,我哪能和他比。
  這裡靠近海邊,解鈴和熊大海要了幾份海鮮,還有幾瓶當地的小燒,我們三個坐在床邊大快朵頤。我這時候也想清楚了,反而還有點坦然。
  死嘛,說實話還真不怕,怕的是等死和從生到死的那瞬間,死了以後就愛誰誰,一了百了。
  正吃著,門外忽然傳來鼻子嗅東西的聲音,熊大海啃著豬蹄子說:「誰怎麼把狗都帶進來了。」
  話音剛落,門敲響了,外面有人說:「屋裡有人吃東西嗎?」
  熊大海罵罵咧咧,喝點酒上頭,「哪來的要飯的,鼻子夠靈的。」
  他過去把門打開,我順勢掃了一眼,樂了,來人正是李瞎子。
  李瞎子動著鼻子,看到幾個飯盒的飯菜,口水都流出來了,又一眼看到我,大樂:「呦,馮老弟,你在這呢。我就說嘛,一進來就聞到你的味,還真是不錯。」
  說著,他從熊大海胳肢窩下面鑽進來,來到桌前也不客氣,拿起一個雞爪子就啃。
  解鈴和熊大海都看愣了,熊大海道:「兄弟,這人你認識?」
  我笑著說:「何止認識,他是我店面的合夥人,也是個高人。」
  「高人不敢當,」李瞎子鼓著腮幫子,吃得這個香,一口雞爪子一口酒,嘴裡還嚷嚷「來倆饃來倆饃」。
  熊大海關上門,走過來說:「高人啊,你就湊合一口吧,這是我們哥仨的口糧,你別一個人都吃了。」
  趁著李瞎子吃飯的工夫,我把劉嘉嘉夢遊、李瞎子觀畫的事說了一遍。這個事我以前說給熊大海和解鈴聽過,現在拿出來又細細說了一遍。
  熊大海道:「沒看出來啊,還真是位高人,內景觀畫,這等功力可不是一般人。」
  李瞎子用手抓著一個螃蟹,滿嘴流油:「見笑見笑,江湖小技,不入各位法眼。」
  解鈴大笑:「高人不露相,你還真是謙虛。既然大家都是高人,李老兄又何必裝出一副窮酸樣偽裝自己呢。都是水賊咱甭使狗刨。」
  「老李我是真窮酸不是假窮酸,」李瞎子說:「我用不著在各位面前裝窮酸。」
  解鈴笑:「是我主觀了,不好意思。」
  我問:「老李,你是怎麼出畫的,你又是怎麼在井下提醒我的?」
  李瞎子風捲殘雲,嘬嘬自己的手指頭,然後用手紙擦了擦,說道:「那幅畫極其玄妙,聽我細細道來。」
  李瞎子說,在那幅畫裡,場景不動而時間流逝,他默默在畫裡看著。
  畫中時間和現實的時間是怎麼個關係,他也說不清楚,因為在他的內景境界中,已經沒有時間的概念了,所謂「忘我」。
  在內景中,他看到那幅畫的內容隨著時間變化而變化,先是古代女人挖出了那口井,看到井之後,她嚇得坐在地上。而後,情景發生了一連串匪夷所思的變化,這個女人先是害怕,最後還是爬起來,到井口繼續看,越看表情越是迷離。
  李瞎子當時非常好奇,這口井裡到底有什麼玄機。他在內景中驅動自己,來到井口前。
  在內景中,李瞎子的狀態很難形容,這個畫中世界裡他是無形無質的,勉強打個比方就好比是夢,你能清晰夢到夢境每一個細節,可這個夢裡卻沒有你,而你又能在這個夢裡無處不在。
  李瞎子驅動意念,以無形之意來到井口,和女人一起往井裡照。當看到井水的那一瞬間,他頓時如五雷轟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