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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釣魚

  「你說吧,讓我怎麼報答?」我直截了當問他。
  亮先生磕磕煙灰,上上下下看我:「得勒,小子你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至於想要什麼,到時候我想好了再問你要。現在陪我喝兩盅。」
  這老頭的值班室充斥著一股味,酒氣煙味外加老年人特有的味道,屋裡又暖暖哄哄的,簡直像個毒氣室。我硬著頭皮和他喝酒,喝著喝著有些上頭,迷迷糊糊好像和亮先生稱兄道弟起來,後來被他扶進休息室呼呼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正睡得香,有人踢我的屁股:「起來起來。」
  我揉揉眼,從床上坐起來,亮先生道:「我下班了,跟我回去。」我答應一聲,摸索著下了床。摸到腰間覺得一空,壞了,懷表怎麼沒了。
  懷表裡裝著我兩位老仙兒的信物,黃小天的毛和程海的照片,這塊懷表我一直是隨身攜帶。我頓時清醒過來,床上床下的找,還是沒有發現。這時候我真是有點怕了,放哪去了,難道丟了?
  亮先生穿好了棉襖,在外面叫我:「姓馮的,你怎麼這麼墨跡。」
  我聲音顫抖:「我的東西好像丟了。」
  說著我走出值班室,看到亮先生身旁的窗台上,正放著那塊懷表。我先是一喜,而後大怒,馬上明白怎麼回事,這塊懷表一定是亮先生偷著摘下來的。
  我趕緊過去拿,亮先生在旁邊手疾眼快,把懷表搶先握在自己手心裡:「這裡面是你的老仙兒?」
  我惱了:「你想幹什麼?」
  「這東西先放我這吧,我替你保存。」亮先生把懷表揣進兜裡。
  我一股火直衝頂梁門,要上去搶,這時值班室門開了,進來另一個老頭,手裡拿著收音機,跟亮先生寒暄。這老頭是干白班的,來和亮先生換班。
  有外人在,我不好動怒,只能強忍著,眼裡冒著火。
  兩個老頭天南地北嘮著嗑,有說有笑的,聊了幾句,亮先生擺手,示意走了。
  他看了我一眼:「你想留下來打更啊?」我忍著氣,跟在他後面,也不說話。我們一前一後出了值班室。
  高中學習壓力很大,這才不到七點,陸陸續續就有學生上學來了,在這樣文化人的斯文地方,我忍著不動怒,等出去再說。
  亮先生也不管我,大搖大擺在前面走,我們一前一後出了校門。街上人來人往,小縣城有了幾分活力,亮先生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著。縣城一共就是南北縱橫兩條主幹道,我們順著南路走下去,能有半個多小時,出了縣城,到了一條村間小道。
  這裡算是城鄉結合部,我們走進一個村子。村口的超市支著早飯攤子,亮先生停下來,要了碗豆腐腦,坐在一邊哧溜哧溜喝著。這裡有一些村民,我強忍著怒氣,低聲說:「亮先生,你什麼時候把東西還給我?」
  「別急,」他含糊不清地說:「年輕人稍安勿躁。我不會貪圖你這點東西,一會兒跟我去辦件事再說。」
  「什麼事?」我努力讓自己平靜。
  亮先生擦擦嘴:「釣魚。」
  在他的勸說下,我勉強吃了點東西,他交了飯錢,帶著我進了村。拐過弄堂,進到一戶農家小院。亮先生說:「我就在這裡住,一間是臥室,一間是庫房。」他到一間房子前,用鑰匙打開門,示意我進去。
  這個房間是長方形的,空間非常狹小,牆上掛滿了各式長桿,我仔細去看,發現是魚竿。桌子上擺滿了釣魚用的搖輪,還有各種細線。有許多盒子,敞著蓋子,裡面裝滿了鉛墜、鉤子這樣的東西。
  亮先生把懷表掛在高處,指著說:「我會訓練你克服鬼遮眼,你如果做到了,你的東西就拿走。如果沒做到,這東西你也別想要了,老仙兒給你也沒用。」
  他從牆上摘下兩根魚竿,遞給我一根:「你拿著手釣竿,搖輪的我拿。走,釣魚去。」
  他從角落裡翻出一個腰包,掛在身上,裡面都是釣魚用的小物件,又背著一個馬扎子和抄網,大搖大擺地出了庫房。我回頭看看掛著的懷表,現在拿了就拿了,可我還是放棄這個舉動。現在把懷表拿走,相當於告訴亮先生,我不治了,我要走了。可我還不想就這麼走,只能暫時忍痛割愛。
  我們一前一後出了院子,繞了一大圈到了村後,順著土路走到底,出現一片亂石中的深潭。
  亮先生找了個位置,把馬扎子放在平整的石頭上,他站在高處一甩桿,魚線帶著鉛墜飛出去,砸在潭水遠處,沒入水裡,魚漂慢慢浮在水面。
  他舒舒服服地坐在馬扎上,取出煙抽。我在旁邊學著他的樣子,正要甩桿,亮先生趕忙道:「你這是手釣竿,甩個雞毛桿啊,就在岸邊釣。把線垂直下到水裡就行。」
  我下了竿,蹲在他的旁邊,看著水面的漂。等了片刻,那漂一動不動,我忍不住說:「亮先生,我來不是陪你玩的,我家裡還有一堆事,你能不能教我點有用的。」
  亮先生道:「等你釣上魚再說吧。」
  正說著,遠處那漂忽然一動。亮先生站起來,提著桿動了兩下,然後猛地搖輪收線,一邊收一邊左右晃,我看得目不轉睛。亮先生嘿嘿笑:「不錯啊,出來沒十分鐘就有收穫,看樣還挺大的。看我怎麼溜它。」
  時間不長,他把線收回來,猛地往上一提,水裡蹦出一條黃色的魚,也就巴掌大小。他把魚從鉤子上摘下,看了看,猛地把魚朝著極遠處一拋,又扔回塘子裡。
  我趕忙叫了一聲:「別扔啊。」
  「這不是咱們想要的。」他搖搖頭。
  「那咱們要啥?」我問。
  亮先生沒說話,重新把餌料掛在鉤子上,甩桿出去,然後坐在馬扎上等著。
  我們沒有人說話,就這麼靜靜看著水面,盯著漂。亮先生的漂時不時還能動一下,我的漂就跟長在水面上一樣,一動不動。
  這處深潭環境還算不錯,四面都有高山高崖,天雖然冷,可風進不來,潭水很少起漣漪,就跟深綠色的鏡面差不多。
  亮先生又陸續釣上兩條魚,都是摘了鉤然後扔回水裡。我大概看明白了,他似乎在等著一種特別的魚,或許這就是他帶我來釣魚的目的。
  等了一個小時,我是一條魚都沒釣著,只好收桿,重新掛餌,另找地方重新下桿。亮先生忽然道:「小子,你知道這裡為什麼很少有人釣魚嗎?」
  我說不知道。其實這個問題我一直在想,這地方對於釣魚愛好者來說,相當不錯了。不算偏遠,且山深人靜,魚也不少,為啥就沒人呢。
  「以前這裡不是水潭,是七八十年代的時候學大寨疏通江道,這才把鴨綠江支流的水引進來,下面是活水,通著外面。這片水潭成形前,這裡的名聲不大好。」他忽然站起來,眼睛盯著遠處的漂。
  他拿起魚竿,開始搖輪,一邊搖一邊溜,左右的晃。我看到桿頭都拽成了月牙形,可見這條魚份量不小。
  他叼著煙,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小子,上抄網。」
  我拿起抄網,全神貫注等在他的身邊,這個時候線已經收到最後,他猛地往上一提,一條奇形怪狀的魚躍出水面。這條魚週身是深黑色的,魚頭奇大,幾乎和身體一般大。在陽光下,渾身散發著濃濃的黑氣。
  我揉揉眼,確實是黑氣。這種黑氣尋常人看不到,我是開了靈眼的,馬上看出這條魚不同尋常。
  「抄網!」亮先生喊了一聲。
  我趕緊用抄網把魚兜住,黑魚在網裡不停折騰。亮先生收了桿,坐在馬扎子上累得不輕,呼哧呼哧直喘,我出於好心過去摘魚嘴裡的魚鉤。
  亮先生大吼一聲:「毛毛愣愣的,你不要命了!」
  我愣了,訕訕收回手。抄網扔在地上,這條魚上下飛躍,啪啪直響,目測一下,這魚至少能有一斤半,魚肉飽滿肥碩。
  我咳嗽一聲,緩和一下氣氛:「今晚回去可以燉湯了。」
  亮先生冷笑:「你仔細看看魚頭,再說燉湯的話。」
  剛才還真沒注意,我這麼仔細一看,嚇得差點沒坐地上。這條魚居然長著一張人臉,眼睛是並排的,有鼻子、有嘴巴,嘴角還長著鬍鬚,尤其那雙小眼睛,正看著我們,眼神詭譎,實在形容不上來。
  魚,據我說知大部分眼睛都是長在頭的兩側,沒聽說過並排長在一起。這條魚硬說就是人臉,那有些牽強,可是它可怕就可怕在,這張臉在半像不像之間。
  這條魚,嘴不停動著,吐出沫沫,很像是人在說話。我嚇得額頭冒出虛汗,喉頭上下直動。
  亮先生道:「看到了嗎,就這種魚,今天咱們的任務是釣上十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