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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亮先生

  小雪幫我用柚子葉洗過眼,我又恢復了視覺,眼前濛濛亮了起來。
  看我沒什麼事了,王二驢道:「屋裡現在都是自家人,有什麼我也就說什麼,老王……」
  王神仙趕緊答應一聲:「姑姑,有什麼你就說,咱娘倆都相處多少年了。」
  「你這孫子心性未定,現在出堂確實倉促了,他的靈竅開得就非常勉強。這樣吧,我帶他進山閉關,看事等出來再說。」王二驢道。
  王神仙點頭:「可以可以,我早有此意。」
  王二驢一轉頭看我:「小金童這段時間你也別閒著,想辦法把你這個暴盲的症狀給治了,鬼遮眼太耽誤事了。」
  我為難了,這怎麼治。
  王二驢對小雪說:「小雪姑娘,小金童我就拜託你了,我知道你有辦法。」
  小雪笑嘻嘻看我:「放心吧,我肯定把他治好。」
  王二驢忽然渾身顫動,抖得特別厲害,很長時間才停下來,再抬起頭的時候,神態和表情全變了,眼神中就能看出來,他又變回了自己,老仙兒陳姑姑已經走了。
  王二驢揮動揮動胳膊,看著我們都在,趕緊道:「怎麼樣,怎麼樣,咱們贏了嗎?」
  我這才明白,這小子上身之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王神仙非常不高興,哼了一聲:「石生,香童出馬不管是出全竅還是出半竅,最起碼自己是有意識的。而你什麼都不知道,老仙兒在你身上都做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王二驢迷惑搖搖頭:「我像睡了一覺差不多,什麼都不知道。」
  王神仙用枴杖敲擊著地面:「明天你就給我滾山上去閉關,沒有老仙兒的點頭,你一步也甭想下來。」
  他們爺倆說著堂口的事,小雪把我拉到一旁,上下打量我。我趕緊道:「小雪姐,我的事就勞煩你了。」
  「好說好說,」小雪說:「咱們都是東北報馬,我也是香童出身,人不親藝親,藝不親祖師爺還親呢。不過呢,你的這個病我看不好,我給你推薦一個人。」
  她問王二驢要了空白的紙和筆,在上面寫下一串地址,是在丹東周邊一個叫民安縣的地方。上面只有這麼個模糊的地址,連電話都沒有,我疑惑地說:「去了找哪位?」
  小雪道:「你到了之後,打聽一個叫亮先生的人,我只知道他在那個縣城,具體做什麼,住在什麼地方,一概不知。你找到他,告訴他,你是八家將小雪安排來的,他自然就會接待你。」
  我收了地址,心裡惴惴不安,總覺得哪裡不妥帖,心想還是去看看吧。
  我想起一件事,猶豫片刻還是提出來:「小雪姐,我日後也是要出堂的,到時候能不能勞煩尊師李鈴鐺前輩當我的引領師?」
  小雪看看她師父,此時李鈴鐺正和王神仙說著什麼,說的哈哈大笑,這娘們也是個爽快人。小雪想了想說:「我師父其實已經退出江湖了,這次是礙著老王家的面子,沒有辦法才出山的。你再去找她,就要搭上很大的人情。這樣吧,你如果不嫌棄,到時候引領師我來做,我幫你!」
  說實話我對這個女子不太感冒,看起來跟雞似的。可這話沒法說,既然她提出來了,我不能駁她的面子,咱們東北人最講究面子,我只好裝作興高采烈地說,太好了。
  小雪給我留了她的電話。能感覺出她對我挺有好感的,挺愛護我的。
  太晚了,李鈴鐺和小雪就在老王家留宿,我回到自己家。
  第二天上午,王二驢找我辭行,他要去山上閉關,出關之後才能正式出堂。他興奮地告訴我,剛剛顏玉慶已經托人把鑰匙送來了,咱們在縣城算是有了駐點。等他正式出堂的時候,要風風光光在縣裡大辦一場。
  我們約好出堂見。把他送走了,我也該去找亮先生。和爺爺打過招呼,我就離開了家,眼瞅著要過年,我爭取在年前把這些亂事辦妥。和王二驢的約定好了,過完年我們就正式出堂看事。
  臨走前我在猶豫帶不帶毛球,毛球唧唧叫著,像是通人性一樣抓著我的袖子不鬆開。我一咬牙,帶著它吧,它以後肯定要成為我的助力,就讓它鍛煉鍛煉。
  我們村離丹東不算遠,動車一個小時就到了。我打聽去民安縣的路,在路上又耽擱了一個來小時,才到了這處小縣城。民安縣靠近鴨綠江,甚至能看到對面的朝鮮,這是個很安靜的小城,看不見車水馬龍,來往通勤都靠三蹦子,估計坐著三蹦子半小時內就能把這座縣城溜躂一圈。
  我和三蹦子司機打聽亮先生,根本就沒人知道,如果是名字裡帶「亮」的,那就太多了。
  先住下來,慢慢打聽吧。我找了家還算體面的旅館住下,問店老闆認不認識什麼亮先生。
  旅店小老闆還真提供了一條信息,街對面有個學校,是本縣唯一的高中,叫民安高中,裡面有個打更的看門老頭,外號叫老亮。這老亮平時喜歡喝個小酒,不過從來沒耽誤過工作,學校的領導也就睜一眼閉一眼。老亮有時候打酒路過旅店,就和小老闆聊天,天南地北他都知道,侃起大山來雲山霧罩的,而且此人好面子,讓大家都管他叫亮先生,可誰也沒理這個茬,還老亮老亮叫著。
  無法確定老亮是不是就是亮先生,只能看到再說。我問老闆,今天能找到他嗎?小老闆看看日曆,說差不多,今晚他值班,肯定得喝酒,會到隔壁的酒鋪子打酒。
  老闆告訴我,隔壁的鋪子賣一種朝鮮酒,是用朝鮮大米釀的,誰家都沒有,就他們家有,而老亮就喜歡喝這個,有味。
  我讓老闆幫我留意,如果他到了就通知我。交待完了,我回到房間休息。
  到了晚上的時候,房間電話響了,老闆催促我趕緊下去,說老亮來了。
  我趕忙來到樓下,正看到老闆在和一個老頭聊天。這老頭看貌相至少能有七十歲,長得瘦小乾枯,穿著藍色的工作服棉襖,乾裂的手上提著酒壺,正和老闆瞎侃的起勁。
  老闆看我到了,便說:「老亮,要找你的小伙子到了。」
  老頭看我:「我不認識你。」
  「你是亮先生吧?」我說。
  老頭樂了:「行,小伙子嘴挺甜,主動喊我先生。有啥事說吧,不過話先說明白,我一個孤老頭子,什麼都幫不了你。」
  話音剛落,忽然他迷迷沉沉的眼睛裡發出光亮。我久和道上的高人打交道,對這種目光很熟悉,這個老亮是不是亮先生說不好,但他肯定不是普通的打更老頭。
  老頭上下掃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的內兜區域。我心裡一驚,毛球就藏在那裡。這老頭的目光還真是毒辣,一眼就找到了。
  老頭表情瞬間一換,又是迷迷糊糊的,他哈哈笑:「小伙子,有點意思。」說著轉身就走。
  我趕緊過去,低聲說:「亮先生,有一個人讓我來找你。」
  「誰?」老頭問。
  「八家將小雪。」我說。
  老頭沉默了片刻,打了哈欠:「今晚十二點,你到學校操場後門,過期不候。」
  我長舒口氣,他答應見我了,相當於默認他是亮先生。
  我放下了千斤重石,同時又有點惴惴不安,因為他剛才觀察我的眼神,有點讓人不舒服。
  為了保險起見,在約他見面之前,我把毛球留在旅店的房間裡,告訴它乖乖的,不要亂跑。毛球有些不高興,撅著小屁股背著我睡覺起來。我拍拍它,這小東西,鬧情緒哩。
  臨近午夜,我收拾利索,從旅館出去,繞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學校的操場後門。這裡很冷,凍得我直哆嗦。等了片刻,到了十二點,鐵門「嘎吱」一聲開了,老頭探出頭:「後生,進來。」
  我哆哆嗦嗦進了後門,迎面是塑膠跑道,這所高中看樣是重點高中,相當有錢,教學樓乾淨漂亮又大氣,塑膠跑道更是一塵不染。老頭把我拉到牆根,用手電照我,不客氣地說:「我就是亮先生,你是什麼人?」
  「我叫馮子旺,是杏樹屯的。」我趕緊說:「因為身上出了點問題,小雪把我介紹過來,說你老有辦法。」
  亮先生苦笑:「這丫頭就會給我添麻煩。」他從兜裡掏出煙,自顧自點上一根:「到值班室說吧,如果有領導打電話過來,發現我不在,就麻煩了。」
  晚上夜風很冷,我抱著肩膀跟著亮先生到了學的校值班室。屋裡暖洋洋的,有個小電爐,裡面燉著雜七雜八的東西,旁邊是小酒盅。這老頭,大晚上吃著喝著倒也安逸。
  亮先生問我到底什麼事。我把自己遇到至邪之物就會鬼遮眼暴盲的事說了一遍。
  亮先生抽著煙心裡有數了,他看著我:「幫你不是不行,但我不能平白讓你得這個便宜,你要怎麼報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