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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九色鹿(7)

  我對孫六壬說:「其實你爸很早就告訴你要來找我,你說是在方濁哪裡知道我這麼個人,其實根本就是騙我的。」
  孫六壬點頭承認。
  「那我也說實話吧,」我對孫六壬也坦白了,「我有個大對頭,他弄死了我的一個長輩,如果兩年後,哦,不到兩年了,我還不能獲得更高的能力,別說報仇,那個對頭來找我,我躲都沒地方躲。」
  「你說的那個人叫張光壁。」孫六壬說,「其實你們兩人和我家都有淵源。」
  「怎麼張光壁和你家扯上關係了?」
  「他當年和你一樣,為了自己的目的,找過我的曾祖父。」
  「你為什麼不和張光壁在一起?」我警惕起來。
  「他和我曾祖父鬧翻了。」孫六壬說,「他答應我曾祖父的事情,沒做到。」
  我歎口氣,對孫六壬說:「這個診所我們沒法呆了。換地方吧。」
  孫六壬點頭,我怕那個看不見的老朱又搗亂,對著空氣說:「你的領導都答應了啊,你別再嘰歪了。」
  透明人沒有回答我,不過我知道他應該在我身邊。
  我給王八打了個電話,把診所裡的情況大致說了。然後收拾東西離開,我也不好意思跟王八打照面。想來想去,只有去西坪呆著,反正孫六壬是有人照應的。
  孫六壬也答應了,老朱也沒發話。於是我們丟下診所的爛攤子給王八,兩個人,不,三個人去了西坪。趙一二的房子這段時間沒人住,房間裡又積滿了灰塵。
  孫六壬見了,就開始打掃。騰出來兩個房間,我和孫六壬分別住下,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就問孫六壬,「那個老朱,他以前住在哪裡啊?」
  孫六壬聽了就笑。
  老朱的聲音就出來了,「和你一個房間,你每天晚上睡的跟死豬似的,打呼嚕恨不得房間都震垮了。」
  我對著空氣翻白眼。
  「還有,你把你的那個蛇屬給收好了。」老朱的聲音繼續說,「天天晚上從身上爬出條蛇出來曬月亮。你也不嫌膈應。」
  「你一個透明人,找我面前談什麼膈應!」我憤憤不平的說,「你自己不嫌自己膈應嗎?」
  說了這句話我就後悔,怕得罪了老朱,老朱又拉著孫六壬要走。可是老朱沒有回應,聽他的年紀也不小了,應該不會向李寶那樣內心脆弱。
  晚上我們草草的吃了點東西,山上很冷,我們在灶屋裡生了火,坐在火籠旁。我正正經經的對孫六壬說:「這裡清靜的很,沒人了,都這份上了,我們也都不藏著掖著,把該說的都說了吧。」
  既然是我提議,當時我先說了,於是我把我自己的事情從九八年冬天開始說起,說我怎麼和望老太爺遇上了,怎麼和王八一起受到趙一二的恩惠,怎麼遇到了老嚴,因為張光壁弄死了趙一二,我和王八兩人在七眼泉爭奪過陰人。
  可是當了過陰人自己才知道,原來要對付張光壁還要找個更牛逼的人,就是你爹孫拂塵。依靠孫拂塵的幫助,才能打敗守門人,才有資格和張光壁較量,然後你——孫拂塵的女兒就出現了。
  我本沒有什麼口才,把這些經歷講的磕磕碰碰,很多事情說了後面忘記前面,又慢慢解釋。不過孫六壬還好,她還是耐心的聽完。
  我講完了,就等著孫六壬說她的事情。
  孫六壬就說她小時候就和一般的小孩不同,不過這是家傳的,她爹是一個組織的頭領,基本不著家,都是她媽媽帶著她的。然後她爹就失蹤了,自己就延續了她爹的身份,老朱和他爹當年是一起的,受了她爹的囑咐,一直就照應著她。至於她爹到底為什麼失蹤,其實是有點線索的。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早告訴我不就得了嗎?」我擺著手說。
  「你要面對的事情,如果不是內心很強大,可能接受不了。」那個看不見的老朱終於說話了,而且從聲音判斷,他就坐在我右邊,距離火很近,看來透明人也是怕冷的。由於他身體是透明的無法吸收光線,可能比一般人更加怕冷。
  我心裡想到了一個對付透明人的法子。臉色就不免得意,被透明人看出來了。
  老朱就說:「其實你的也算是有點小聰明,可惜就是太懶。」
  我知道我的想法猜對了。透明人最大的弱點就是他自身的特殊能力,他怕冷。
  「我來說吧。」老朱的聲音慢慢傳過來,「我年輕的時候和其他透明人一樣,沒有什麼顧忌,也不知道為什麼活著,直到遇上拂塵兄。你也看到了,他們孫家有不一般的本事。當時我做了一件很缺德的事情,得最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找到了拂塵。拂塵能改變他身體四周的溫度,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麼厲害的人存在,於是被他立即凍僵。是的,我很怕冷,你們還能承受的低溫,對我來說卻是致命的,拂塵可以做到瞬間讓身體周圍的水結冰。當時正下著大雨,我的關節全部凍僵。不過拂塵沒有把我交給被我得罪的人。」
  「什麼人?」我忍不住問,能請動孫拂塵的人,當然不一般。
  「那人的身份地位不是你能想像的,」老朱說,「拂塵冒了很大的風險,沒把我交出去。然後和我談了很久,最後我決定跟著他,不在渾渾噩噩的過了。」
  「孫拂塵這麼厲害,還有你這種幫手,怎麼就會莫名 失蹤?」
  「他不是失蹤了。」老朱低沉著聲音說,「他應該是死了,其實拂塵也有個敵人,我不知道他的敵人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幾乎不為人知的組織。你們這些會道門,和尚道士,出馬術士,放蠱趕屍的人,在拂塵和他的敵人看來,就是耍戲法的無異。也許你覺得孫家的本事已經很厲害了,可是拂塵在帶著一干兄弟,去和他的敵人做最後一拼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一個人都沒有回來。」
  「你不是回來了嗎?」我問老朱。
  「拂塵要我照顧他的女兒,」老朱說,「還要我帶著她來找你。他認為你能做到他沒做完的事情。」
  「停!」我連忙舉手,「開玩笑吧,和張光壁作對,我已經很倒霉了,為什麼孫拂塵要我也去送死,我和孫拂塵能比嗎?」
  老朱那邊的笑聲就出來了,看樣子他真的對我很失望。
  「你說的那個什麼什麼高深莫測的人,或者是組織。」我問老朱,「有什麼線索嗎?」
  「剛剛看你聰明了一下,現在又變傻了。」老朱說,「而且又沒了骨氣。」
  我哼哼兩聲,不置可否。
  「拂塵看中你,並不是你將來會當什麼過陰人,會有多高明的法術,我已經說過,在拂塵這種人的層面上,法術什麼都是小把戲而已。」老朱說,「他看中你的是,你的控制力,你是他見過最有控制力的人。」
  「哈哈,」我實在是忍不住笑起來,「你是在故意跟我開玩笑吧,我他媽的膽小得很,人又懶,我連每天起床都要賴幾個小時,如果說每天躺在床上睡大覺是控制力的話,那我真的是一個很有控制力的人。」
  「就是啊,你和我想的一樣。」老朱說,「拂塵見到你之後,對我說起過你,說你能在最恐懼的時候連續做出正確的選擇,而在這種情況下,每一個選擇都是和旁人下意識的選擇相違背的。具備這種能力的人幾乎沒有。我剛看見你,以為你所有的表現都是裝出來的,可是現在我明白了,你就是這麼一個人。和拂塵說的完全相反,倒是你那個兄弟王鯤鵬,是個人物。」
  「也就是說,」我頓了頓,「我就是命不好,如果孫六壬幫我,我能對付張天然,可是對付了之後,還沒完,我要去對付孫拂塵的對頭。如果我不和孫六壬一起,張光壁就會拍死我。我左右都是個倒霉。」
  「路是你自己選,」老朱說,「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哪有什麼選的,只能閉著眼睛走到黑了,先把張光壁解決了再說吧。」
  「你要記住,一旦你到了那天,能對抗張光壁的時候,你就別想著脫身了。跑到天涯海角都沒用。」
  我不說話,心裡暗暗的罵,他怎麼連我在想什麼都猜到了。
  「你想好沒有?」
  「還能怎麼樣?」我賭氣的說,「路都被你堵死了。我除了答應,還能幹什麼?」
  「拂塵最後是帶著兄弟去找一個叫梵天的人,或者是組織。」
  「就這些?」
  「就這些。」
  「你在耍我吧。」我激動起來,「我用命換回來這麼一句輕描淡寫的話。」
  「時機成熟的時候,你就要和拂塵一樣,去找那個梵天。就這麼多。」
  「我現在能反悔嗎?」我對著孫六壬說,「我不幹了,我到時候叫上王八和金仲,和張光壁拚一拚,還有條生路都說不定。你們這些高級人士,就不要管我了。」
  「你已經知道了有梵天的存在。」老朱的聲音陰測測的,「別說等著你和張光壁去鬧騰了,我也不可能放過你。」
  「那就是沒得談了。」
  「沒得談了。」
  我看著孫六壬冷笑,「看著你傻里傻氣,平時做出一副慈悲的樣子,原來都是在給我下套。」
  「你錯怪她了。」老朱說,「這個她沒騙你,她從小就非得這樣,不然會惹大亂子。」
  「好吧。」我站立起來,「我答應了,但是我有條件。」
  「你沒有資格談條件。」
  「我有,我看出來了,你剛才也說了,孫拂塵看中我的,你得聽他的,什麼帶著孫六壬離開,那些狗屁話就不要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
  孫六壬終於說話了,「你有什麼條件。」
  「我知道你們想做什麼,其實你們根本就不知道那個什麼梵天在什麼地方,不就是指望我陪著你們去找嗎?」我對著孫六壬說,「其實你們也沒什麼線索,跟我一樣在抓瞎,你們根本就沒人了,什麼狗屁部門,一個空殼的幌子而已,我沒猜錯的話,估計就你和老朱還有方濁三個人,最多還加上兩個透明人。」
  「你到底要什麼條件?」孫六壬繼續問我。
  「讓這個透明人滾蛋,馬上退休,走的越遠越好。」我對著孫六壬說,「別說你沒這個權力,我不想有個人隨時隨地在我身邊,我還看不見他。」
  「我答應你了。」孫六壬說。
  然後是一片寂靜。
  隔了很久,我才說:「怎麼還不讓那個老朱走?」
  「你說完他就走了。」孫六壬回答我,「你放心,沒騙你。沒必要。」
  「其實我知道你父親的一點線索了,我們過年後,就去貴州。」
  「我知道。」孫六壬說,「朱叔叔告訴我了。」
  「你真的沒騙我,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我怎麼做你才相信。」
  我一把把孫六壬的脖子給掐住,「媽的,你們兩個玩我這麼久!」
  孫六壬不停的掙扎,火堆裡的火猛然冒起,向我飄過來。
  我連忙鬆手,放開孫六壬,笑嘻嘻的說,「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