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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灘(6)

  說實話我對這種地下的洞穴什麼的有點戒心,我想起當年在猇亭的那個溶洞了,我在裡面幹了幾個月的活,最後才知道,那個溶洞其實是一個巨大古獸的嘴巴和喉嚨,我他媽的竟然在一個動物的嘴裡呆了那麼長的時間。還有王八帶著我去的武當山的那個地下溶洞,裡面有兩條大蜥蜴。這些事情,我回想起來就後怕,當年稍微一點閃失,小命早沒了。
  現在可好,王八又要帶我爬到這個墳堆裡面。心裡雖然老大的不願意,但是這個篾匠是因為我的原因,給放跑了,不跟著王八下去,還真說不過去。
  洞口剛好是容得下一個人進去,王八先下去,我跟著。洞穴一下去就很平坦了,可以直著向前走,洞壁上放著長明燈,聞氣味就知道是娃娃魚身上熬出來的油脂,這種油脂特別經燃,所以被用來放置在古墓裡當做長明燈的油料,這墓穴的時候還真不短了。
  這個通道略微傾斜向下,走了十幾步,進入一個石室,這是主墓室的外圍墓穴,我和王八都明白,而且墓穴的地面上有一個很明顯的洞口,王八和我推測的沒錯,這個墳墓早就被盜墓賊給光顧過,現在變成了篾匠的宅邸。
  跟著王八走到下層墓室,空間就大了很多,是一個巨大的墓室。墓室中央放著一個棺槨,蓋子早就掀開了,估計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
  我和王八安靜的打量房間的四周,發現裡面空蕩蕩的,除了石壁上的長明燈亮著,什麼都沒有,這長明燈肯定也是篾匠弄來的。
  我和王八站在這墓室裡,也沒發出什麼聲音,四周靜謐一片。王八忍不住把手裡的燈籠起舉起來,然後說:「出來吧,你要的東西在這裡。」
  王八的聲音在墓室裡迴響,沒有人回答。
  「是不是不想要了。」王八把燈籠放到地上,「那我把這東西給滅了。」
  王八這句話說完,墓室裡就傳來了嬰孩的哭聲,咿咿呀呀的,我頓時就緊張起來。王八倒是無所謂,他見多識廣,就看向墓室裡長明燈照不到的一個角落。
  一個中年女人懷裡抱著一個小孩就走到燈光裡,站在我們面前,哭聲就是從她懷裡的小孩發出來的。
  「女的?」王八忍不住說,「沒聽說過有女架匠的。」
  「不是她。」我對王八說,「是男的,白板臉。「
  我雖然把這話給說了,但是也明白,雖然這女的不是白板臉篾匠,但是在這種地方,突然就冒出個這種古里古怪的女人,還抱著個小孩,不比篾匠好的了多少,甚至更差。
  「叫你男人出來。」我指著那個女人說。
  可是抱小孩的女人不說話,現在我才把她的臉給看清楚了,這個女的臉上皮膚突然就變了樣子,我一看是王八不知道什麼時候掏出了桃木劍,指著她。桃木劍上彷彿能吹出風似的,把女人的臉上的覆蓋的一層黃白色粉末給吹掉,現在那個女人的臉的皮膚完全變了個樣子,焦黃乾枯,鼻子沒了,就露出兩個黑色的孔洞,眼睛也一樣,嘴巴倒是大,但是沒嘴唇,一張黑色的大口就這麼張開,頭髮也紛紛掉落。
  這哪裡是個活人,明明是一具乾涸的屍體,我看出神,冷不防這女屍懷裡的嬰孩又是一陣啼哭,我嚇得一哆嗦。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王八實在是忍不住我的反應,「你好歹是個有身份的人了。」
  那個嬰孩在啼哭,我忍不住說:「這個小孩是不是餓了。」
  我的話剛一說完,那個女屍就騰出一隻手,枯柴一般的手指伸進自己的嘴巴,然後兩根手指夾出一個東西,塞到嬰孩的嘴巴裡。嬰孩還真是餓了張嘴把那個東西個含在嘴巴裡吞嚥,我都聽見了咯吱咯吱的咀嚼聲音。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就長了牙齒,吃的東西一個怪,嚼起來跟胡豆似的卡啪響。
  嬰孩吞嚥了東西,又開始哭喊起來。女屍眼眶裡就爬出一個蟲子,女屍還來不及用手去抓,嬰孩就把手伸出來抓住爬在女屍臉上的蟲子,一把塞進自己的嘴裡。
  我這才看到了嬰孩的手臂和手掌,也是乾枯焦黃的皮膚,原來這一大一小兩個,都不是活人。而嬰孩手上的那個蟲子,我看清楚了,是生長在竹子裡的一種昆蟲,我經常捉來玩的,就叫竹蟲。這蟲子能吃,我小時候在竹林抓了,用樹葉燒熟後,把頭擰掉,腹部擰掉,吃胸口裡的一點肉。可是我從來沒生吃過這種昆蟲。而這個嬰孩不知道把這種竹蟲當食物多少年了。我現在大致明白為什麼墳堆上種著那麼多竹子了。
  竹子是一種很特別植物,竹子生長的地方都不會有別的植物存在,就是因為竹子是一種很霸道的植物,能夠吸取最大限度的滋養,並且竹葉茂密,其他的植物和竹林生長在一起,上面不見陽光,下吸收不到養分,種子都發不出芽來。
  所以大片竹林能夠養陰。這個婦人和嬰孩就是靠著竹林的陰氣一直存活到今天。
  王八說我當過陰人了還一無是處是錯誤的,守門人告訴了我很多很多事情,其中就有關於竹林的來由。
  我看著王八那個桃木劍,心裡也感概,他背叛了老嚴,沒了身份地位,這人也好強,把從前跟研究所有關的東西都給退回去,現在淪落到用個桃木劍的地步,竟然還是他在拜趙一二為師之前的法器。
  那個女屍抱著嬰孩,腦袋側著對著我們,看樣子是在聽我和王八的動靜,嬰孩的吃了東西哭聲又開始了,聽得我煩躁不堪。
  墓室裡傳出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摻雜在嬰孩的哭喊中,我感覺到這聲音是從頭頂上傳來的,抬頭一看,無數的竹蟲從墓室的頂上爬了下來,然後湧到地面,向我和王八爬來。不一會,地面上全部是爬動的竹蟲,把我和王八的腳面都給掩埋。
  我看見這麼多蟲子,心裡瘆的慌,抬腳伸腿想把腿腳上的竹蟲給踢開,可是這麼多,我踢開一堆,馬上又湧來一堆。
  「你安靜點。」王八對我說話,手上的桃木劍卻一直指著那個女屍,看來女屍是被王八的法術給制住了,動彈不得。
  「這些蟲子咬我們的話,我們就死定了。」我對王八說。
  「竹蟲怎麼可能咬人。」王八不耐煩的說。
  他說的倒是不錯,竹蟲的口器是一根長管子,是沒有牙齒的。不過這時候,還真不能用常識來判斷處境。我把腳抬起來給王八看,我腳上的竹蟲已經用他們長針一樣的口器對著我的腳狠狠的紮下去。
  「你看看。。。。。。」我指著那些正在扎我鞋子的竹蟲給王八證明。
  「啊呀。」我喊出聲來,一個竹蟲的口器扎到我的腳踝上了。這下算是真真切切證實給王八看了。
  王八也知道不對勁,有些竹蟲已經飛起來,撲倒我們的身體上,不多時就爬滿了我們的衣服表面。我怎麼拍打都無濟於事,竹蟲的數量太多了。
  王八知道這樣下去的確不是辦法,嘴裡突然大喊起來:「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你再偷偷摸摸的用這些個玩意,我就不客氣了。」王八說完,桃木劍晃了晃,女屍的身上臉上本來就乾枯的皮膚紛紛掉落,不一會,整張臉就露出了骨頭。
  「停下。」這次是男人的聲音了。
  王八捏著桃木劍忍隱不動。地上的竹蟲才紛紛潰散。
  那個篾匠總算是露面了,我從他跑向女屍的樣子,和他的身形,就能認出的確是他無疑。但是篾匠的臉卻又不是我昨晚看到的白板臉,反而是一張相貌堂堂的面貌。這傢伙還挺講究,把自己畫得人模狗樣。
  「我不認識你。」王八對篾匠說話。
  篾匠不理會王八,而是仔細得查看女屍身體,看了一會,又去查看女屍懷中的嬰孩,確認王八沒有把這兩個不死不活的屍體給化了,才轉過頭,看著王八,眼睛怨毒的很。
  「我認得你們兩個,」篾匠說,「我不想跟金璇子的同門有過節。」
  「你知道我們是詭道的人就好。」我對篾匠說,「我的身份你也應該聽說了。」
  「我不認識你。」
  「你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我好奇的問,「那你看見我跑什麼?」
  「你手上有金璇子留下的印記。」篾匠說,「我不想得罪金璇子。」
  「我比金璇子厲害你知不知道。」我指著自己說,「過陰人,你總聽說過吧。」
  「你是過陰人?」篾匠驚奇的說道,但是他的手指指向,卻讓我沮喪無比,他是指著王八問的。
  王八低沉著聲音說:「他什麼都不知道,估計是很久沒出過這個墓穴。」
  我插嘴說:「金璇子死了,你總該知道吧。」
  我瞧見篾匠一臉茫然,看來他一定是不知道。
  「我不管你跟金璇子有什麼交情,」王八說,「你不該惹到我妻子。」
  「董玲還不是你媳婦。。。。。。」我提醒王八。
  王八眼睛瞥了我一眼。
  「我閉嘴,」我訕訕的說,「我不說話行了吧。」
  「那小東西躲到你堂客的屋裡了,」篾匠說,「我沒打算對付你堂客。」
  王八看了看篾匠身邊的女屍,明白了什麼,對篾匠說:「死了就算了,這麼做有什麼用。」
  篾匠說:「跟你沒關係,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一個人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王八把燈籠扔到篾匠面前。篾匠驚喜,把座敷給抓在手上,座敷在篾匠的手裡不停的彈跳掙扎,嘴裡拚命的尖叫哭鬧。
  篾匠把座敷給收住,也無話可說,呆愣著看著王八。
  「你不能再過長江。」王八警告篾匠。
  「我這輩子不出去了。」
  王八轉過頭對我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
  「你怎麼把話給反著說!」我冤枉對王八說,「,明明是我在幫你和董玲。」
  「走吧。」王八把我拉著向來路走。
  「這個篾匠怎麼辦?」我猶豫的問。
  「你自己不打聽清楚,鬧一些麻煩。」王八說,「以後你一個人了,腦袋放靈光點。」
  我和王八走出墓穴。順著鄉野的小路走了一段,然後回頭看了看那片竹林,一個孔明燈飛上了竹林的上方,越飄越高。
  在回宜昌的路上,我不停問王八,這事怎麼就莫名其妙的給了結。
  王八被我問的煩不勝煩,才把篾匠的事情大致推測給我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