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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行夜路必見鬼8

    我們飛快的穿過路邊的野草地,跑到河灘上,地上到處都是鵝卵石,我好幾次都差點把腳崴了。跑到河灘中間的地方,看見田家潤已經到了小河邊,蹲了下來,用手在河水裡比劃。
    李夷更加急了,跑的更快,我也跟著加快,可是腳踩在一個沙窩子,跪了下來。我看見面前的幾個石頭,都是鮮紅的赭石。
    我跑到河邊的時候,李夷和向華正在田家潤的身邊站著。
    田家潤沒有做什麼過分的舉動。只是她現在做的事情,太不合時宜。
    田家潤嘴裡哼著歌,「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聽媽媽講。。。。。。她過去的事情。。。。。。」右手拿著一個洗衣棒子,一下又一下地往河邊的一個平滑的大石頭上敲著,左手還在石頭上擺弄,這是在洗衣服啊。她還間歇的舀上河水,往石頭上澆,彷彿石頭上真的有衣服,在洗一樣。
    「家潤。。。。。。你醒醒。。。。。。」李夷柔聲說道。
    家潤慢慢把頭抬起來,看向我們,臉上掛著微笑,「等我洗完,好不好。」手上的洗衣棍又向石頭上敲去。邦邦的聲音,在黑夜裡傳出好遠。
    「家潤!別這樣。」向華衝到田家潤面前,從背後掏出一根長針,就是我白天我看見他在祠堂是施法術用的惡那種長針,手一揮,長針貫入家潤臉頰上的酒窩。
    「啊」田家潤發出了一聲喊叫。人卻清醒了,站在河邊,不知所以。眼睛向李夷看著,簌簌的流下淚來。
    「你他媽的在幹什麼!」李夷狠狠的揍了向華一拳。
    我走到河邊,想看看,田家潤剛才到底在洗衣服沒有,可是沒有任何衣服在河邊。一個洗衣棒倒是飄在河水裡,我小時候見過這個東西。
    忽然我看見了河水裡的倒影。卻不是我的影子。
    那是一排人,看身形都是跪著的。「動手!」我好像真的聽見了這個聲音,但我又覺得只是我自己的內心幻聽。
    河水裡倒影的人身,紛紛斷折,人頭掉落。
    我嚇的跳起來,指著河水,「砍頭。。。。啊。。。。。。砍頭。」
    河水上一片混亂的漣漪,彷彿真的有東西掉進去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家潤為什麼會發瘋?」我雖然心裡明白發生了什麼,卻還是忍不住要喊出來。竇疤子今晚回魂,馬蹄坳不能過梅右坪的人。我知道,可是我還是要問。彷彿這樣能減弱我內心的恐赫。
    李夷扶著田家潤,慢慢往回走去。
    我把向華看著,七三年的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向華對我說道:「七三年我還沒出生,但我知道,梅右坪的人在這裡死了好幾個。他們平時都不講,但我讀書的時候,就知道了。我聽別處的同學說的。」
    「馬蹄坳,就是從那年開始蕭條的?」我問道:「是不是,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能發生什麼?」向華撇著嘴說道:「竇疤子還魂,那一年最凶。本來文革要結束了,大家都不武鬥了,馬蹄坳的茶場要摘茶葉,請了我們好多梅右坪的人來幫忙。。。。。。」
    摘茶葉是女人幹的活,我明白了,肯定當時有很多梅右坪的婦女來打短工,掙點小錢,補貼家用。
    「可是那天,縣裡的造反派突然就衝到馬蹄坳,見人就打。那時候,這一派的頭領,就是田家潤的叔叔——田昌年。」向華說道「聽他們說,他們都瘋了,口喊著革命口號,用挖鋤、鐵鍬、籬耙打著坳裡的人。馬蹄坳本地的居民,都躲到了自己的家裡。可是我們村來做事的那些女人,也都瘋了,赤手空拳的和他們打架,於是。。。。。。。被打死了幾個。我媽媽的腿,就是那次被打瘸的。。。。。。」
    我聽了,暗自心驚,原來馬蹄坳的事情,這麼凶險,而且專門針對梅右坪的人。我想起了向華母親在大雨裡哭號。
    向華繼續說道:「後來,馬蹄坳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村子的民兵連長才召集人手,把那群造反派給控制住,可是已經晚了。。。。。。田家潤的叔叔做了十幾年牢,大前年才放回來。。。。。。。他們都說田叔叔是被冤枉了,他們當時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被竇疤子給附身了。一個老人還說,她看見田昌年狂笑的時候,根本就不是他的模樣,而是竇疤子殺人時的表情,竇疤子殺人的時候,就喜歡笑,邊笑邊摳鼻子。。。。。。」
    我們走回到剛才的地方。都愣住,田家兩個老兄弟,不在了。
    「他們去那了?」李夷對著向華狂喊。田家潤急的跪在地上,雙手在地上摸索。可是她嘴裡穿著鋼針,說不上話,喉嚨裡咕嚕的響個不停。
    「政府答應大家,要讓我們搬得穩、搬得富。在發展中移民,在移民中發展。。。。。。。。」
    頭頂的廣播,又在響起。
    向華嘴裡高聲咒罵,爬到旁邊一個土檯子上面,又爬上了一棵柿子樹,我看明白了,柿子樹上還掛著兩個老式的擴音器。向華把擴音器狠狠的拽下來,扔到樹下。
    下了樹,仍舊不解恨,「老子叫你喊,叫你喊。。。。。」向華用腳去拚命的踩擴音器。
    擴音器被踩得稀爛。聲音停止了。
    我們稍稍清淨。這個詭異的廣播聲音終於停止了。可是,馬蹄坳已經很久沒有人煙了。那裡來的電呢。
    我正在想著這個問題。
    一個充滿嚴厲語氣的聲音又在我們耳邊響起:
    「以竇富倉為首的反政府武裝。。。。。。。。罪大惡極。。。。。。。今天。。。。。。。是血債血償的時候。。。。。。。執行死刑。。。。。。」這聲音,卻不是從擴音器裡發出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家潤為什麼會發瘋?」我雖然心裡明白發生了什麼,卻還是忍不住要喊出來。竇疤子今晚回魂,馬蹄坳不能過梅右坪的人。我知道,可是我還是要問。彷彿這樣能減弱我內心的恐赫。
    李夷扶著田家潤,慢慢往回走去。
    我把向華看著,七三年的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向華對我說道:「七三年我還沒出生,但我知道,梅右坪的人在這裡死了好幾個。他們平時都不講,但我讀書的時候,就知道了。我聽別處的同學說的。」
    「馬蹄坳,就是從那年開始蕭條的?」我問道:「是不是,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能發生什麼?」向華撇著嘴說道:「竇疤子還魂,那一年最凶。本來文革要結束了,大家都不武鬥了,馬蹄坳的茶場要摘茶葉,請了我們好多梅右坪的人來幫忙。。。。。。」
    摘茶葉是女人幹的活,我明白了,肯定當時有很多梅右坪的婦女來打短工,掙點小錢,補貼家用。
    「可是那天,縣裡的造反派突然就衝到馬蹄坳,見人就打。那時候,這一派的頭領,就是田家潤的叔叔——田昌年。」向華說道「聽他們說,他們都瘋了,口喊著革命口號,用挖鋤、鐵鍬、籬耙打著坳裡的人。馬蹄坳本地的居民,都躲到了自己的家裡。可是我們村來做事的那些女人,也都瘋了,赤手空拳的和他們打架,於是。。。。。。。被打死了幾個。我媽媽的腿,就是那次被打瘸的。。。。。。」
    我聽了,暗自心驚,原來馬蹄坳的事情,這麼凶險,而且專門針對梅右坪的人。我想起了向華母親在大雨裡哭號。
    向華繼續說道:「後來,馬蹄坳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村子的民兵連長才召集人手,把那群造反派給控制住,可是已經晚了。。。。。。田家潤的叔叔做了十幾年牢,大前年才放回來。。。。。。。他們都說田叔叔是被冤枉了,他們當時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被竇疤子給附身了。一個老人還說,她看見田昌年狂笑的時候,根本就不是他的模樣,而是竇疤子殺人時的表情,竇疤子殺人的時候,就喜歡笑,邊笑邊摳鼻子。。。。。。」
    我們走回到剛才的地方。都愣住,田家兩個老兄弟,不在了。
    「他們去那了?」李夷對著向華狂喊。田家潤急的跪在地上,雙手在地上摸索。可是她嘴裡穿著鋼針,說不上話,喉嚨裡咕嚕的響個不停。
    「政府答應大家,要讓我們搬得穩、搬得富。在發展中移民,在移民中發展。。。。。。。。」
    頭頂的廣播,又在響起。
    向華嘴裡高聲咒罵,爬到旁邊一個土檯子上面,又爬上了一棵柿子樹,我看明白了,柿子樹上還掛著兩個老式的擴音器。向華把擴音器狠狠的拽下來,扔到樹下。
    下了樹,仍舊不解恨,「老子叫你喊,叫你喊。。。。。」向華用腳去拚命的踩擴音器。
    擴音器被踩得稀爛。聲音停止了。
    我們稍稍清淨。這個詭異的廣播聲音終於停止了。可是,馬蹄坳已經很久沒有人煙了。那裡來的電呢。
    我正在想著這個問題。
    一個充滿嚴厲語氣的聲音又在我們耳邊響起:
    「以竇富倉為首的反政府武裝。。。。。。。。罪大惡極。。。。。。。今天。。。。。。。是血債血償的時候。。。。。。。執行死刑。。。。。。」這聲音,卻不是從擴音器裡發出來的。
    我連忙向聲音的來源看去。看見了,心裡萬分緊張。
    田昌年正拿著一把柴刀,高高舉起。他的身下,田家潤的父親正坐在地上。
    「二爹!」田家潤把自己嘴上的鋼針抽出,鮮血流淌在臉上,「你要幹什麼?」
    李夷飛奔著撲上去,把田昌年壓倒在地。兩個人在地上翻滾拉扯。我也衝上去,把掉落一旁的柴刀遠遠的踢到角落。
    田家潤撲到父親身邊,摟著父親的頭嗚嗚的哭起來。
    「家潤。。。。。。我對不起你。。。。。。我實在是拖累不起你啦。。。。。。。」田伯伯對著田家潤說道。用手摸著女兒的頭髮。
    「爸。。。。。。你莫這麼想不開撒。。。。。。你怎麼要這麼做呢。。。。。」
    我內心震撼,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那邊李夷和田昌年,也不打了。都站了起來。田昌年的酒完全醒了,對著他哥哥喊道:「哥哥啊,你。。。。你。。。。。」話也說不下去了。
    我看著這個兩個被命運逼迫的走投無路的老兄弟,心裡酸楚。田伯伯是抱著必死的心,來走馬蹄坳的啊。
    守茶場的老頭子出現了,他對這李夷說道:「我說過你們走不出去的。」
    「那怎麼辦?」李夷說著:「他要病死了。」
    「他就是想死在這裡。」老頭子說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我四個月前就該把他弄出山的。。。。。。。我不該恨他。。。。。。我不該恨他。。。。。。」李夷捂著臉哭起來。
    老頭子對田伯伯說道:「你就別再強了,跟著他出去吧,治不治得好,那是天命,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想的太多了。」
    田伯伯老淚橫流,說不出話來。
    守茶場的老頭子拿著電筒,慢慢的向路上走去。李夷背起田伯伯,跟上去。我們也尾隨而行。
    老頭子邊走邊喊:「竇拐子,大哥,大哥誒。。。。。。不是我多管閒事。以前的事就算了吧,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算了吧。。。。。。。這麼多兄弟都陪著你。。。。。。。我也在這裡陪你。。。。。。。算了吧。。。。。。。」
    我聽著老漢沙啞的聲音。也想明白了。
    這個漏網之魚,最終還是要回到馬蹄坳陪伴自己的一干兄弟。以盡義氣。
    在老漢的帶領下,我們終於走出了馬蹄坳的村口。再往前穿過一個小橋,就是筆直的路了,直路的盡頭是個小山包,山那邊就應該是鄉里。
    「我就送你們到這裡啦。」老漢說道:「我不該管你們梅右坪的閒事。竇拐子是當年走投無路,躲在你們村裡,是你們村裡人給政府報的信。我拐子恨你們村人,也是應該的,他。。。。。。被砍頭前就說了,他這輩子殺人如麻,被鎮壓,他不怨。可他怨恨梅右坪的鄉人,他自己村的熟人,出賣了他。他當了幾十年土匪,可從來沒有動過梅右坪一個人的指頭。。。。。。。可到了,害死自己的,卻是自己最相信的鄉親。。。。。。」
    老漢不走了,我們向他告謝。
    「你們梅右坪的人,今後不要再來了,再來,我想我是不能再帶你們出去了。。。。。。你們走吧。。。。。。我去陪我拐子了。。。。。。以後沒人再會幫你們了。。。。。。。」
    聽他的口氣,他自己知道已經命不久矣。會和帶我們走出馬蹄坳有關嗎。
    我想不下去了。想的頭疼。今晚發生的事情,太複雜,太曲折。我本就心煩意亂。不願意再想這些和自己不相干的問題了。我只是個想蹭一頓酒喝的閒人而已。
    我們終於在凌晨走到了鄉醫院。
    田伯伯最終還是死了。我是後來聽李夷到宜昌來說的。田伯伯不僅有膽結石,其實更嚴重的是肝癌晚期。李夷第一次去梅右坪的時候,知道了田家潤的遭遇,很難過。沒有過多的檢查田伯伯的身體。
    一個當醫生的,因為自己的感情用事,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他難過之甚,可想而知。
    李夷結婚的時候,請我再去興山,去喝喜酒。我沒有去,當時我剛剛找到工作,不敢一上班就請假,怕影響在領導心中的地位。我把趕情的錢給了李夷的父母。
    心裡卻想著,那個田家潤會不會參加李夷的婚禮呢,還是也站在旁邊的山包上,看著李夷操辦喜事。
    (但行夜路——必見鬼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