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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行夜路必見鬼2

    這個人被抬回家裡,灌了好幾碗薑湯,才緩過氣來,把昨晚的事情說了。然後就又昏迷過去,捱了十幾天,也死掉。這就是我們這裡傳了好久的事情。」
    那個老師朋友說的我毛骨悚然。眼睛向窗外看去。不免暗自心驚。心想幸好我不用在這個張牙舞爪般的大山裡走夜路。我可沒這個膽子。
    可是我錯了,我幾日後,還真的在這個神秘的深山裡走了一次夜路,遇到的事情,較剛才老師朋友說的事情,詭異之甚,沒有半分遜色。
    李夷的鄉醫院一個他分了套房子當寢室。還是個單元樓的一個二居室,和那個老師朋友一樣,也靠在懸崖下面的山坡上。
    接下來幾天,我就到處行走遊玩。李夷陪了我一天,就去上班。我一個人在鄉集附近的山澗裡到處逛。看見和省道平行的是一條小溪,可惜,因為興修山地小型水電站的緣故,河道都乾涸。否則,景色更美。
    天天白天遊玩,晚上喝苞谷酒吃臘肉,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
    過了幾天,李夷突然興奮給我說,可以帶著我到周圍的大山深處的行政村去,這樣我就可以跟著他走的更遠了,可以到更多的地方遊玩。
    這我才知道,李夷所在的鄉醫院,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有醫生到大山深處的村落來去尋訪一下,順便帶點藥過去。讓村民們不至於連最基本的藥物都匱乏。至於費用,因為並不多,縣上的財政就補貼給醫院了。那些村落多數都掩藏在無盡的深山老嶺裡面,很不起眼的一個山坳,就居住著幾百號人。交通更為不便的,是那些住在山頂上的村民,估計一年都難得下一次山。
    李夷的提議讓我很興奮,但我遲疑的問他,要不要走夜路回來。
    李夷笑著說,很多村落,早上從鄉里出發,有可能晚上才到,哪有剛到,扭頭就走的道理。遠一點的地方,住上兩晚都不稀奇。
    於是和李夷爬山到四周各個山村遊玩,每到一個村子,我們都受到熱情的接待,李夷就給村裡的人看看小病,到了晚上村民就熱情的接待我們喝酒。雖然他們都很窮,但只是手上沒錢,吃喝都很豐裕。我天天喝苞谷酒,吃臘肉,看大山裡的風景。恨不得一輩子就跟著李夷這樣過下去。
    到了晚間,在山民的家裡留宿。住慣城市最不習慣的,就是天黑後上床睡覺,那是絕對的黑暗。屋裡面是一丁點光線都沒有的。半夜起來上個廁所,找打火機都不方便。
    我經常把木製的窗板打開,往屋外無垠的黑暗裡看去,看著隱隱的山巒起伏。心裡莫名的心慌。
    李夷的這個工作很快就結束了,前後不到半個月,他又回到醫院上班。我很希望他能多走幾天的。
    我打算走了,老是麻煩他,我也不好意思。
    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經常就聽見有人在單元樓下焦急地喊著某個醫生的名字,我開始被吵醒過幾次,第二天問李夷,李夷說,那是山裡有人生急病,抬來就醫。
    黑夜裡聽著那些焦慮的說話聲音,總是讓人不太安心。我若是沒聽到就罷了,只要聽到就心裡惴惴不安,下半夜都睡不好。起來抽煙吧,聽著黑夜裡貓頭鷹的叫聲,更是填堵。
    一個下午,我和李夷在鄉里的集鎮上閒逛,我已經跟他過說我要告辭了,他挽留幾次,見我決意要走,就到集鎮上去買魚,打算用臘肉和魚燉火鍋。算是給我送行。
    李夷在集鎮上走的樣子我看了暗自好笑,他把夾克披在身上,手臂卻沒有套在袖筒裡,而是反手背在身後,慢慢踱著步伐。跟熟人打著招呼,一副德高望重的樣子。
    在集鎮上一個中年婦女看見李夷了,連忙熱情的對李夷打招呼:「李醫生,好久沒看到你了,你怎麼四個月前來了趟梅右坪(我想了,還是把真實地名隱去吧),就再也不來了。」
    李夷有點不好意思,摳著腦袋說道:「有點忙。。。。。。」
    那個婦女說道:「那你明天能不能來一下,我家大伯這幾天又嚴重了,老是喊疼。你上次給的藥,他也吃完了。」
    李夷嘴裡推脫:「我忙啊,走不開啊。。。。。。。」
    我在一旁納悶,明明李夷前段時間天天在帶著我往山裡面跑,給偏僻的山村送藥,怎麼現在他又推辭呢,這本就是他的工作範圍之類的事情啊。李夷肯定也不是嫌這個工作累,他和我幾天前還去了一個山村,那個村子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上,他沒半點怨言。
    那個婦女說道:「李醫生,你最好來一下撒,我們這幾天村裡不知道怎麼了,好多人都中邪,向華也弄不好他們。」
    「朱,那不是中邪,那是癔症,是種病,不要聽向華的那套封建迷信,我上次就跟你們說過的。。。。。。。我不是托人帶了藥嗎。。。。。。。難道犯癔症的那個田家月沒吃。。。。。。」
    「吃了。。。。。吃了。。。。。」朱用手摸著頭髮,眨著眼睛說道:「不過還是沒好,她一直在鬧。。。。。。。」
    我一看就知道朱在撒謊,言不由衷。
    「田伯伯好些沒有?」李夷問道:「你剛才說他又在疼。」
    「是啊。。。。。。」朱的聲音小了點,「也不曉得能不能好。」
    晚上喝了酒,李夷對我說:「風風,明天我不能送你上車了,我要去山裡一趟。」
    我說:「是不是下午你碰到的那個朱說的梅右坪?」
    「是的。」我要去一趟。
    「乾脆我也陪你去吧。」我曉得李夷又要往深山裡去,就想跟著。
    「行啊。」李夷答應的非常爽快。
    於是我取消了回宜昌的行程,第二日一早,就和李夷在這個大峽口等車。這個峽谷的方向是往西南方向延伸進去的。我問李夷,順著峽谷走,是不是會走到秭歸?
    李夷想了想,說他也不清楚。他沒有走到過盡頭。
    一輛破爛的麵包車從峽谷裡面的山路開出來了,帶了幾個人出來。這幾個人的穿著,即便是跟鄉上的人相比,也過時很多。看來深山裡面,道路壅澀,和山外隔絕。
    麵包車一天只跑兩趟,馬上就掉頭往回開。我和李夷上了車,在峽谷的中的道路上,車顛簸的厲害。路況非常不好,是用碎石子鋪就的簡易道路,只有三四米寬,兩車勉強能並行。
    麵包車破爛不堪,是一輛報廢很久的昌河。反正交警和路政也管不到這裡來。樂得給山裡的村民當唯一進出的交通工具。
    梅右坪其實也不算太遠,我和李夷到的時候,中午剛過。麵包車馬上又向山外開去,去接早上送出去的人。
    梅右坪在一個高三環繞的山沖裡面,住了不少人,民居集中。房屋多半還是黃土泥磚砌的房子,屋頂是蓋的是茅草。
    不過也有經濟情況好的人戶,用石頭起了兩層樓的小洋房。
    我和李夷進了村,我馬上就有點後悔,因為我沒有見到村民對著李夷親熱的招呼。相反很多人看見他了,甚至繞開。我就奇怪,和李夷去別的村子,村民都很歡迎。可這裡為什麼看見他了,不跟他說話呢。
    李夷好像知道是這個場面等著他。他什麼都沒說,帶著我往村中的一個建築走去。
    正走在村中的道路上,一個中年婦女從屋裡竄了出來,披頭散髮,對著我們說道:「你們來啦,我就知道你們今天要來的。」
    婦女的家人也跑了出來,把她往家里拉,可並不向李夷解釋,彷彿我們不存在。
    李夷加快腳步,繼續走著。走到了一個很古老的房子前面,房子的造型還是一百年前的風格,房前有個院子,院牆上寫著文革時期的標語,字跡斑駁不堪。
    院裡的一個電線桿子上綁著兩個擴音器,老式的那種。
    我明白了,這肯定是梅右坪的老祠堂,後來又改成村支部辦公的地方。很多農村裡都是這樣的。
    不知道,現在這個房子,是不是還是村部。
    和李夷進了院子,我就知道自己剛才想錯了,這個地方肯定不是村部。而是恢復了祠堂的功能。
    因為我看見一群人在院子裡,都是古怪的姿態。而且這群人都是女人,老少都有。大部分人的眼睛都閉著,睜開眼的,也目光都散亂,聚不攏神采。
    她們的身體都在搖晃,雙手又節奏的擺動。或坐或站。
    一個跟我們差不多年齡的小伙子,正站在人群前面的高台上,嘰裡咕嚕的說著聽不懂的話 。
    那小伙子,手裡舉了個鋼針,很大很粗的鋼針,有一尺來長。手擺了擺,一個婦女走到身前。
    「向華!」李夷喊道:「你他媽的又在搞什麼?」
    那個叫向華的小伙子向我們看過來,愣了愣,看樣子他認識李夷。但他只停頓了一下,就把鋼針刺入身前婦女的臉頰,從右臉頰刺入,左臉頰穿出。
    那婦女神色呆滯,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
    更讓我驚赫的是,沒有任何血從那婦女的臉上留下來,一滴都沒有。那個婦女嘴上穿著鋼針,走回人群。
    李夷大喊:「向華,你怎麼非要幹這些事情呢,沒得來性(宜昌方言:出息)的東西。」
    向華還沒說話。那群婦女卻都把頭給扭回來,看向我和李夷。
    我看到她們,心裡發麻。
    人群分兩邊,左邊的都還好,只是面色呆滯,可是右邊的人群,臉頰上全部都穿了一根鋼針。鋼針的兩頭伸出好長一截,沒入她們臉頰中的只是一小段而已。
    一個沒有穿針的婦女在人群中喊道:「它來啦,它又來啦。。。。。。」言畢,就躺在地上打滾,手腳在地上刨著。沒有穿針的婦女都開始混亂起來,但這個混亂只持續了幾秒鐘。
    她們就又開始靜默。
    李夷拉著我快步走到向華跟前。揪住向華的領子,「你說過,不幹這種事情的。」
    向華一點都不在意李夷的質問,只把手往人群中指了指,「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那東西,又來了。。。。。。」
    我連忙向人群看去,看見那些沒穿針的婦女開始爭吵起來。她們說話的聲音很快,話語也含糊不清。我聽了一會,只聽明白了幾句話。
    「你是修正主義。。。。。。」
    「你才是修正主義。。。。。。。
    「赫魯曉夫從不搞個人崇拜,他的倒台是沒有人崇拜他!」
    「自以為得意,長資產階級的威風,滅無產階級的志氣,又何其毒也」
    。。。。。。。。。
    她們說的都是什麼語言啊?我聽得發毛,這哪裡是九十年該說的話呢?
    那些嘴上穿了鋼針的婦女都沒有加入爭吵,只是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那些爭吵的婦女有的開始唱歌了。
    「。。。。。思想。。。傳遍千家萬戶。。。。佔領。。。。。。一切。。。。。。陣地。。。。。。。」
    「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條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
    。。。。。。。。。。。
    這些婦女到底在幹什麼。我想起了昨天朱在鄉里對李夷說的話,她們是中邪了。我心裡權衡比較,認為李夷說的癔症,反而不太靠譜。
    李夷對著向華喊道:「我給你帶的藥呢,你是不是沒有給他們吃?你怎麼不聽我的。」
    向華嘴裡掛著微笑,「你帶了幾顆園子(宜昌方言:藥粒),夠她們吃嗎?」
    嘴裡高喊著語錄的婦女們開始相互毆鬥起來。廝打的厲害的,相互揪著頭髮,打得連鼻血都流出來。
    向華連忙跑進裡屋,不一會擴音器裡傳出了他的聲音:「把你們家裡的堂客和姑娘都帶回家去,今天不行了,我弄不來了。你們來帶人走。。。。。。」
    一會功夫,院子外衝進來好多村民,都是男人,把廝打中的婦女扯開,強行拉著,扛著往院子外拖。那些中邪的婦女,仍舊不肯干休,兀自拳打腳踢。意識混亂,連自己的男人都打。
    「一些反革命都是紙老虎。。。。。。。」
    「無產階級革命。。。。。。堅持到底。。。。。」
    人聲嘈雜中,我把這兩句話給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