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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胎4

    我拉了拉王八,王八會意,和我退出了病房。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古怪,你難道沒發現嗎。」我悄悄說道。
    「沒有啊,都很正常。」王八說道:「我告訴你他們是誰,趙大夫不是這醫院的,是別處請來的。他和劉院長以前是醫科學院的同學。估計是很有水平的醫生。和劉院長共同會診。」
    王八看來到這病房來了好幾次了,很熟悉情況。
    我說道:「他是醫生,怎麼知道這個病房鬧鬼。也許他不是醫生。」
    「你瞎說什麼啊。」
    我壓低聲音正色說道:「那個趙大夫不一般,鬼怕他,我剛才看到了,他腳下踩著一個鬼魂,是他故意踩的。還有,他如果不知道這裡邪乎,怎麼會阻止你來。」
    「他明明是醫生麼。」王八還在嘴硬。
    「剛才走出去的那個姓金的,是什麼來歷?」
    「這個人,你說他怪,我倒是相信,他還真是我們的同行。鄒廠長見邱升病了這麼久,都沒有好轉,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能人,聽說是鄖西那邊的人,在當地治邪很出名的。」
    「王八,我們把自己的事情了結了,別再來。這裡能人多了,我們算個屁!」
    「我倒是想跟他們較量較量。」
    我恨不得跳起來一飛腳把王八提到磨基山去。
    我揪起王八的衣領,「你沒發現嗎,這次我進去一點都不害怕了,知不知道為什麼,因為有能人把這些惡魂都給壓住了,但又沒驅趕它們。」
    王八瞪大眼睛,「為什麼?」
    「我哪裡知為什麼,我只知道,這事情肯定不止這些魂魄那麼簡單。病床上的老邱不止是被鬼魂纏住了,肯定還有別的事情。」我搖了搖王八,「你想和這些人較量?你舔他們的屁眼的資格都沒有。」
    跟王八再三囑咐了,我們去把他前幾次沒算完的卦象算完,然後拍屁股走人。知道纏住他的小鬼來歷就收手,至於我遇到的鬼魂應該沒問題,有人制的住,我就不用擔心了。可纏王八的那個小鬼,剛才沒有蹤影,看樣子是躲了。
    和王八看著病房裡,劉院長和那個從外地請來的趙大夫,正在討論邱升的病情。那個鄒廠長,安撫了邱阿姨幾句,也走了。出門的時候把我和王八上下觀察一番,邊打量邊看向那個趙醫生。
    我聽見趙大夫和劉院長為邱升的病情爭吵起來。聲音不大。本來挺客氣的,可是趙大夫說了句什麼,就把劉院長給搞得罪了,劉院長指著趙大夫,氣得說不出話,也出了病房。邱阿姨勸都勸不住。
    那個趙大夫我看就不是醫生,他見劉院長走了,竟然自己掏出煙靠著窗子抽。面部表情很迷離,眉頭皺起,眼光看著窗外遠處,好像在想些什麼。
    我和王八進去後,王八對邱阿姨說還是繼續上次的算罷。
    邱阿姨沒說什麼。
    王八就把他那一套東西拿出來,司南、銅錢、竹籤子什麼的。我看見站在一旁的趙醫生,對王八的家業完全不屑於顧。醫生麼,對這套是很鄙視的。就算是中醫也是。我看趙醫生的身份應該是中醫,西醫看見王八在做法事,早就少見多怪,大呼小叫了。
    王八又把他上幾次的卦一一算過來。
    最開始是邱升的八字。原來邱升已經五十一歲了。邱升沒有兄弟,有個姐姐在漢口,父母早逝。邱升是武漢人,六七年下知青到了鴉鵲嶺,七九年招工在宜昌的**廠。九二年當了廠裡的採購科長。今年過年後,農曆二月開始生病。
    王八推卦的本身還是可以的,雖然算不出很精準,但基本上能把邱升生活的轉折點的時間大致算出來。這個本事,作為玩票性質的神棍,的確不錯了。邱阿姨當初在九碼頭能找到王八,還是有道理的。一般的算命瞎子,那個敢打包票算前半生的命的,他們僅憑記憶力,很難把六爻中的變卦推到第二變以上,王八可以推到第五變,當然王八擺卦是看得見的,可以用銅錢和籌子擺。
    「正月廿四,辰時二刻」王八對我說:「我們從這裡開始。」
    我對王八說道:「 閏十三,大餘二十一,起四十一刻半,盡於十二刻三分 。 」
    王八根據水分的變化,擺弄地上的銅錢,用司南比劃方向。嘴裡唸唸有詞的說著:「雙庚雙辛,劫祿,災厄。。。。。。 」
    「 閏十三,小餘十七,起三十刻六分,盡於四十四刻正分 。 」
    「雙庚雙辛,病弱,刑傷。。。。。。。」
    「 閏十二,小餘九,起三十八刻兩分,盡於十九刻七分不盡。
    。。。。。。。
    。。。。。。。
    。。。。。。。
    。。。。。。。
    「二月初七,申時欠半刻三分。。。。。。」
    我停住了,水分在這裡斷了,這是什麼道理。我從沒遇見過。我一時愣著,答不出王八。
    那個趙醫生也把頭轉過來,看著我。雖然不動聲色,可眼角瞇了瞇,好像在看我的笑話。他絕對是行家,他也算出了水分到這裡漏光了。他和我一樣,可以用心算水分。
    畢竟我是年輕人,看見趙醫生的神情,我還是忍不住爭強好勝,「陰長五尺三厘,寬一分一厘,朱雀斜偏六寸。」這是晷分,算時刻的另一種方法。我在古籍的一些晦澀難懂的曆法裡看見的。
    王八滯澀一下,但是隨即又擺弄他的銅錢。「巳卯亥雙辛,財帛,學士。。。。。。。」
    「小伙子,你姓什麼?」趙醫生問我,
    「徐」
    他對我感興趣了:「沒聽說過湖北四川有那家姓徐的懂晷分。。。。。。」
    「我又不是跟人學的。」
    趙醫生來了精神:「不是家傳的?」
    我哼哼兩聲:「我家可沒人會這個。」
    「那是誰教你的晷分?」
    「我們沒師傅。」王八一邊擺弄卦象,竟然也在聽我和趙醫生談話。插了句嘴。然後繼續聚精會神的擺卦像。
    「我知道你們沒師傅,哪有像你們這麼不懂規矩的。」趙醫生說道:「我是問,誰教你的晷分?」
    「看書看的。」我說道。
    趙醫生把我看了一會,「看書學的,什麼書。」
    「有很多典籍有水分和晷分的記載,我們把其中相關的內容都剔出來,整理後再看出規律,不就行了。」我老實答道。
    趙醫生把我看了很久,「你知道一般人拜師學水分要多少年嗎?」
    「我那知道,這個東西真有人學啊,還真有跟我一樣無聊的人,我還以為只是古書上,記載時間和節氣的方法呢。」
    「看書都能學懂。。。。。。」趙醫生沉吟道。
    我說道:「晷分比水分好弄,歷朝歷代都有欽天監,我看了書,然後到了北京瞧了瞧幾個華表,晷分就都明白了。」
    趙醫生臉色鐵青,好像不信我。
    「現在是什麼沙?」趙醫生聲音低沉。
    我想了想,「六十二萬九百六十三進,四千五十七出。」
    王八說道:「瘋子,叫你別算沙的啊,我只能用水分和晷分算術。」
    「明明是沙最簡單,他卻老是算不會。」我向趙醫生說道。
    「錯了,算沙是最難的算術,你朋友已經很厲害了。會用晷分和水分算。」趙醫生沉著聲音說:「你三種都會算?」
    「我哪裡會算,我只會用時辰和節氣把它推出來。」我聳聳肩膀:「這個應該不難吧。」
    「不難。。。。。。」趙醫生苦笑道:「我這輩子,只見過三個人會算沙。」
    「那三個人?」我從來都以為算沙是我自己從古書中找到的計算時刻的方法,沒想到,原來和水分晷分一樣,都是有路數的。
    「一個是你。」趙醫生說道。
    我把自己指著,三個中就有我一個!太抬舉我了吧。
    「另一個是我老師。」
    「還有一個是誰?」我問道。
    趙醫生不說話了,用大拇指對著自己的鼻尖點了點。嘴角下撇,在笑。
    我呆了,這算沙,我從來沒把它當回事,我甚至覺得算沙比水分和晷分要簡單。沒想到我竟然無意窺到這麼偏門的算術。
    「光看書沒用,很多東西你們根本不懂。。。。。。。。」趙醫生看了看邱阿姨和王八,「我們不吵他們,出去說。」
    王八急了:「瘋子,你出去幹嘛,二月初九巳時半刻,晷分多少?」
    「陰短兩寸,寬七分四厘,玄武正偏二寸半厘。」趙醫生替我答道。
    「二月十三丑時兩刻,水分走十九分半,餘三厘不盡。。。。。。。」
    「二月十五未時,水分。。。。。。。。。。。」
    「二月十九午時,晷分。。。。。。。。。。。」
    趙醫生連續報了幾個日期的刻分。王八一時算不完。
    趙醫生和我走出病房。
    我走的時候,看了邱阿姨一眼,我和趙醫生說的這些玄理,一般人應該都會很感興趣的,再說,也是跟她丈夫休戚相關的東西,她怎麼就一點都不在意呢。邱阿姨今天穿的是一件紫色的呢子套裙,很端莊。頭髮梳成個大髻,一絲不苟,她是個很細緻的人,正在用手去摸頭髮,把不受髮簪約束的髮絲捋順。邱阿姨的手白皙纖長,可是她中指包了個創可貼,光從她的手來看,就不應該是幹粗活的人,怎麼會做事把自己的手給傷了。看來人都不能遭遇突然的厄運,不然像邱阿姨這種女人怎麼會亂了方寸。
    趙醫生和我站在病房,兩人抽煙。
    「你是醫生,怎麼也抽煙。」
    「誰說醫生不能抽煙的。」趙醫生的語氣不屑於顧。
    我很喜歡他的這種語氣。現在把趙醫生又打量一遍,發現他很高,且瘦,臉色土黃,頭髮散亂。如果他注意一下形象的話,應該還算五官端正。可是他好像不在乎這些。
    趙醫生說話的口氣變得不再那麼傲慢了,「你知道聽弦和算蠟嗎?」
    「不知道」我搖搖頭。
    「也是,」趙醫生笑了笑, 「你只是個小滴噶,又不是什麼術士。」
    趙醫生竟然把我和術士放在一句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