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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笳聲6

    望開仁對他媽說道:「憑什麼只有我一個人供你吃供你喝,你的錢又沒有只給我一個人。」
    「你是我兒子啊」
    望開仁說:「你還有兩個姑娘撒,你又不只是生我了一個!」望開仁說:「你去找你的姑娘去。」
    「我不是已經把錢都給你嗎?」
    望開仁說:「你才給了我多少錢?」望開仁說:「你到底。。。」望開仁說:「還藏了多少錢。。。」望開仁說:「你的錢呢!。。。」望開仁說:「你這個。。。」望開仁說:「老不死的。。。」望開仁說:「怎麼會。。。」望開仁說:「只有兩千塊。。。」望開仁說:「的私房錢。。。」
    「仁伢子,我真的只有這麼多錢了,已經給你了。」
    楊翠鳳說:「媽。。。」楊翠鳳說:「不怪我們。。。」楊翠鳳說:「心狠。。。」楊翠鳳說:「你把錢。。。」楊翠鳳說:「都給了外人。。。」楊翠鳳說:「只給。。。」楊翠鳳說:「我們。。。」楊翠鳳說:「這麼點錢。。。」楊翠鳳說:「你兒還有。。。」楊翠鳳說:「幾天活撒。。。」楊翠鳳說:「把錢藏著。。。」楊翠鳳說:「幹嘛。。。」
    我恨恨地看著這對不孝的兒子媳婦,喉嚨咯咯的響,極力忍著喊話的衝動。
    兩口子看著我,嚇得說不出話,只是咚咚的給我磕頭,磕了幾下,又掉頭給棺材磕頭。
    望開仁說:「這個月。。。」望開仁說:「的油米都。。。」望開仁說:「給你了。。。」楊翠鳳說:「媽。。。」楊翠鳳說:「我們家裡的。。。」楊翠鳳說:「情況。。。你又不是。。。」楊翠鳳說:「不知道。。。」楊翠鳳說:「說好了。。。」楊翠鳳說:「一個月二十斤米。。。」楊翠鳳說:「一斤油。。。」楊翠鳳說:「你把錢給誰了。。。」楊翠鳳說:「就找誰去。。。」
    「我好歹也是你們的媽撒。。。。。。。就忍心我餓死啊?」
    望開仁:「你死也死到外面去!」
    我手中的那個怪東西,突然使勁掙扎,在我手心踢動。我感覺那鋒利的金屬甲殼要把我手心割破了,我鬆了鬆,用指頭捻住那東西。
    現在看清楚了:是個金閃閃的釘錘邦邦(宜昌方言:金龜子)。
    老者興奮的大叫:「給我,快把它給我!」把手湊了過來。
    我手一緊,又把那釘錘邦邦死死攥住。我看著老者,緩緩搖搖頭,「沒門。」
    我把頭一扭,看見老婆婆的姑娘,正趴在棺材頂,那黃裱紙輕輕擦拭老婆婆口鼻中、眼角邊的血,嚶嚶的哭。
    望開玉說:「媽,你吃了飯沒有。這麼晚了走這麼遠幹嘛?」望開玉說:「媽,不是我說你,你這麼大把年紀了,信什麼洋鬼子的教撒。」望開玉說:「當初就叫你莫把錢給那個神經病神父,那是個瘋子,你偏不相信我。」望開玉說:「你現在倒好,沒得錢了,也不見那個神父來給你碗飯吃。」望開玉說:「你還不是要來找我們。」望開玉說:「這世上,那個能靠的住哦,除了我們這些做兒女的。」望開玉說:「可是你也曉得,我嫁到這家了,日月也不好過,你女婿已經出門到浙江打了兩年工了。」望開玉說:「勤扒苦掙弄點錢,都要給你孫子上學撒。」望開玉說:「你兒莫哭了,你兒吃了飯,先回去,我明天去找哥哥去」望開玉說「他和嫂子太不對了,怎麼能把你趕出來呢。」
    我的眼光劃過棺材,看見了老婆婆的大姑娘,她現在躲得棺材遠遠的,靠著大門的門板,身上跟篩糠似的,哭都哭不出來。釘錘邦邦又在用力了,好像馬上要從我手中的縫隙裡鑽出來。
    「把它給我!」老者發狂的喊:「你還想不想活了!」
    我用另一隻手對著老者一指,豎起食指搖了搖。我什麼都知道啦,你這個老東西騙不了我拉。你想養這個邪煞,我偏不讓你如意。
    老者的眼中也閃著恐懼,哈哈,該他害怕了。
    我回頭又向大姑娘看去。
    望開紅說:「媽,你把錢都給了弟弟和弟媳婦了。」望開紅說:「又來找我幹什麼?」望開紅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望開紅說:「我沒得義務養你哦。」望開紅說:「楊翠鳳一看就是個騷 東西。」望開紅說:「楊翠鳳把你錢乎到手了,不管你了吧。」望開紅說:「你兒還是回去,等哈兒莽子回來了,又要打我。」望開紅說:「你兒片(宜昌方言:賴)在這裡也沒有用,我反正不得管你。」望開紅說:「你現在一分錢都沒得了,就知道來找我拉?」望開紅說:「楊翠鳳這個賤貨,騙光你的錢,又叫你來找我,是不是?」
    望開紅說:「媽,你的這個戒指還在啊。」望開紅說:「給我看看撒。」望開紅說:「你兒莫掙撒。」望開紅說:「你兒莫動,我捋不下來。」望開紅說:「媽,你兒這戒指戴了好多年哦,怎麼這麼難的捋下來。」望開紅說:「你兒把錢都給楊翠鳳噠,這個戒指就留給我了啊。」望開紅說:「你對楊翠鳳這麼大方,對我怎麼這麼嗇啊!」望開紅說:「我就不還給你啦,你兒總要給我留點東西撒,不要什麼都把給楊翠鳳那個賤貨。」望開紅說:「你兒怎麼還不回去啊?」望開紅說:「我就不信,弟弟不給你飯吃。」望開紅說:「他們敢,忤逆不孝的,等我有時間了,是要回去找他們說說道理的。」
    望開紅說:「你兒搞什麼撒。」望開紅說:「你兒搶什麼撒,一個戒指你都捨不得給我啊。」望開紅說:「給我。」望開紅說:「你給不給我,你這個老東西。」望開紅說:「莽子莽子,快過來給我幫忙。」望開紅說:「啊呀!莽子,這老東西把戒指吞噠。」望開紅說:「老不死的,把戒指吞了都不願意給我。」望開紅說:「你滾,你把你的一把骨頭都把給楊翠鳳去。」望開紅說:「你滾回去,該他們給你送終。」望開紅說:「滾。。。。。。。」
    望開紅、望開紅、望開紅、望開紅、望開紅、望開紅。。。。。。。。
    我死死把腮幫子咬住,但是不行,我還是想叫她的名字。我下巴抖得厲害,我要喊了,我真的要喊了。我用牙齒把嘴唇狠狠咬住,鮮血迸出,我嘴裡鹹鹹的。我忍住了。
    老者在旁邊大喊:「你們都死了啊,快幫我把那個東西搶過來。」
    我嘴角微笑,把手上的釘錘邦邦遞給離我最近的黎保伢子。黎保伢子看見我臉上詭異的笑容,就已經嚇的魂不附體,更別說有膽子接我手上的那個鬼東西。這麼多人,那個人敢來拿!
    我看到稻場上的酒席還沒撤,走出靈堂。群人看著我,紛紛避開。只有老者追著我,但已經沒有什麼精神了,「求求你。。。莫這樣。」
    老婆婆的老漢坐在桌子邊,悶著在抽煙,我看見他的眼角流淚。
    望莊福說:「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老婆婆說:「沒得救了,吞了金子,肯定死,老話沒得錯的。」
    「你快些吐出來。」
    「我不想活了。」
    「你快毆喉嚨。」
    「已經吞好半天了。」
    「我去叫仁伢子來。」
    「你莫叫了,他巴不得我死。」
    「這群化生子。」
    「你幫我,把這繩子從檁子上穿過去,再往下拉。」
    「你瞎說什麼?」
    「神父說了的,我不能自殺,自殺了要下地獄的。」
    「你在瞎說什麼。。。。。。。」
    望莊福對我說:「你喊我的名字撒。」
    我沒理他,我不敢看他。他現在老淚橫流,泣不成聲。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我把酒席上的殘酒,倒在一個空海碗裡。
    老者淒慘的大喊:「莫搞——」
    我回頭看著老者。老者嘴裡喊著,卻不敢走近。我看見望老太爺正用手揪著他的耳朵。可他不知道,他只是看著我手上的釘錘邦邦。
    我把釘錘邦邦,扔進酒碗裡。
    老者在我身後發出一聲慘叫。老者的耳朵掉了。眾人都在驚呼。
    釘錘邦邦在酒裡面撲騰一會,飄在酒水面上。漸漸化了。酒碗上冒了一股青煙。
    老者有件事,是他沒想到的。
    他猜不到我讀書的時候不務正業,和王八研究過一些玄門。有時候,無意學到的東西,真的會救命。
    釘錘邦邦沉到酒碗的底部。我仔細看了看,是一枚金戒指,黃澄澄的躺在碗底。靜靜的,隨著酒液的晃動,光線折射,晃晃的,覺得那戒指似乎不真實。
    老者把我送到棚子的大橋上。對我說:「算了,這都是命。」
    我說:「你都跟了望老太爺一輩子了,何苦呢。「
    「你那裡知道。。。。。。。」老者說:「就算是離開望老太爺。。。。。。一天也行。。。。。這種滋味,你不知道。」
    我說道:「望老太爺不會再找我了吧?」
    「不會了,你蠻惡。比我要狠。敢明著跟望老太爺拼。」老者說:「今天的事,你不會亂說吧。」
    「十年內,我是不會說出來的。」
    「你知道我的壽數是九十七。。。。。。。」老者愣住。
    我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看著發呆的望德厚,心裡舒暢多了。(墓地笳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