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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場中某個試驗的對象,可當他掀開簾子,湊近去看床上那個人時,驚訝地發現床上躺著的竟然是自己認識的人,就是那個自己曾經護送到越南老撾邊境上的美軍突擊組,中文名叫李念國,英文名叫約翰的第三代美籍華人。
    約翰怎麼會在這裡?賀昌龍看著透明的呼吸器中忽隱忽現的白霧,知道約翰還活著,立即湊近低聲道:「約翰,是我,我是賀昌龍,你能聽見嗎?」
    賀昌龍原以為約翰非常虛弱,卻沒有想到自己問完之後約翰忽然間雙眼瞪開,眼珠子朝著他的方向看著,又立即瞪大,身體抖動著,手指在輕輕彈動,卻似乎動不了。
    「你能說話嗎?」賀昌龍又問,「能動嗎?」
    約翰先是點點頭,隨後又搖頭,表示自己能說話,但不能動。賀昌龍示意他等著,隨後立即出來,走到那道玻璃門口,哈出白氣在玻璃上,在上面寫出了「約翰」兩個字,隨後又指了指裡面。魏亞軍和黃永模對視一眼,都很驚訝為什麼那美國人會在這裡?賀昌龍也搖頭,隨後指了指表,示意他們一定守好這個地方,自己去詳細地問問。
    賀昌龍回到約翰的床邊,指著呼吸器問:「能摘下來嗎?」
    約翰眨了下眼睛示意能,賀昌龍小心翼翼將呼吸器取下來,放在一側,問:「怎麼樣?」
    約翰的呼吸很平緩,說話的聲音也聽不出虛弱來:「那東西裡面有一種能維持我保持清醒的氣體,我不知道那叫什麼,但摘掉之後我舒服多了,感覺自己像個正常人……你怎麼來了?你是他們的人?」
    「不,一言難盡。」賀昌龍搖頭,「記得你走的時候我們被襲擊了嗎?那是蘇聯人,我們被俘虜了,在越南關了很久,他們害死了我其他五個兄弟,前段時間才用飛機將我們運到這個地方來,這上面是個農場……」賀昌龍隨後又簡單地說明了下眼下的情況,緊接著問約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和你們一樣,被出賣了……犧牲品。」約翰苦笑道,「你把我身上蓋著的那東西揭開,看看我的腹部以上。」
    賀昌龍點頭,按照約翰的指示將他體表那層類似被子,但摸起來和塑料沒區別的玩意兒揭開,揭開的瞬間賀昌龍差點失聲叫出來,同時也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去摀住嘴,但碰到防毒面罩的時候才意識到根本不用那麼做,但呈現在眼前的約翰身體實在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體內被挖空了,兩側的肉被機械拉開,能清楚看到其中的內臟消失了,只有一些管子連接在其中,而且體腔裡內壁四周還有類似阮霍恩身上的那種被感染之後才會出現的水泡。
    水泡在裡面蠕動著,和跳動的心臟一樣。賀昌龍順著連接在體腔內的管子找出去,發現管子都連接在旁邊的一個被白布遮蓋的東西之上,他小心翼翼解開那白布,發現裡面是一個用幾個大小不同玻璃罐子組成的怪異物件,每個罐子之中都裝著心臟、肺、大腸等各種內臟。內臟被泡在某種液體之中,軟管也分別連接在內臟之中,看樣子還維持著運轉。
    「蘇聯人說,這是他們從中國人那裡學到的辦法,最諷刺的是,在美國他們也做著相同的事情,不同的是那群狗日的聲稱辦法是從日本人那裡學到的,不過是誰首先創造出來的到如今還有什麼意義?我都不知道我是活是死,但我想,在軍隊的檔案之中,我肯定是死了。」約翰自嘲道,手指微微彈動著,「看到那顆心臟了嗎?那不是我的,是我帶回去那個叫阮霍恩的傢伙的,裡面的液體中融合了那種細菌,維持著內臟繼續運作,很神奇,我沒有想到我帶回去的東西,最終會用在我的體內,哈哈哈--」
    約翰的笑聲在賀昌龍聽起來是那麼的刺耳,隨後賀昌龍知道了約翰在上了那直升機,飛離了作戰區域之後,就被哄騙著離開了飛機,隨後被接應自己的那支突擊小組扔在了叢林之中,很快他被一群不明武裝人員團團圍住,開始約翰僅僅只是認為自己偏離了方向,但看到那群武裝人員手中提著自己原本還放在直升機上面那個裝有阮霍恩心臟和皮膚組織的箱子時,立即明白,自己百分之百是被出賣了。
    武裝人員很快表露了自己的身份:是美國人最好的「朋友」蘇聯人。而這群蘇聯人來的目的就是希望約翰能夠協助他們調查清楚阮霍恩的死因。
    約翰並不相信,而是要求見自己的行動負責人,蘇聯人只是笑著將他打暈,當他醒來的時候,人就已經在這個地下基地了,只是一開始他並沒有被綁在這張床上,而是作為基地中的一個重要顧問,熟悉著這裡的一切。
    
    第二十四章(上)[年輕的狗魚]
    
    顧問,這個詞對約翰來說很諷刺,而對賀昌龍來說,這個詞和惡魔、恐懼的意思完全相同。蘇聯駐越南觀察團顧問安志勝,他難道不是個惡魔嗎?
    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神話故事中,壞事總是由惡魔策劃,利用他人執行,在關鍵的時刻又站出來充當好人,玩著那一套「其實我是神,他才是惡魔」的遊戲,牽著你的鼻子四下亂竄,最終跌入他設好的陷阱之中。
    掛著顧問頭銜的約翰熟悉著這座基地,熟悉著這裡的一切,卻渾然不知自己就是實驗對像之一,每日不斷有研究人員來與他研討,甚至會討論著人類的美好未來,當時約翰根本不知道那都是計劃好的洗腦過程,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心甘情願去執行一些原本絕對不會去做的任務。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但服從命令這一條中其實也包含了去送死,只是用華麗的辭藻作為了包裝而已,這一點我曾經竟然不明白。」約翰的眼皮顫抖著,像是一個犯困的人,他的眼淚在眼眶之中打轉卻又流不出來,因為那種細菌的關係,他的身體機能雖仍然在維持運作,但很多的功能卻喪失了,可這裡的研究人員認為那叫「進化」。
    「他們到底在做什麼?」賀昌龍想知道確切的答案,「你有沒有見過從上面來的其他人,一群成人還有9個孩子?」
    「探索,他們在探索,探索那個未知的世界。」約翰目光從賀昌龍臉上移開,「知道莫比烏斯圈嗎?」
    「才知道沒幾天,但也不算太懂。」賀昌龍實話實說。
    約翰眨了眨眼睛:「死循環,永遠的死循環,我們的計算機獲取了在各國得到的資料和數據,進行了長期的演算,但計算機的運算能力有限,要得到相應的結果必須要等到2015年。」
    賀昌龍搖頭,湊近問:「計算什麼?」
    「我們的世界會徹底消失,又重頭開始的時間。」約翰目光又移向賀昌龍,「如同莫比烏斯圈一樣,A點和B點連接在一起,最終只剩下一個層面,我們的世界會陷入永遠的死循環之中,或者說在不知不覺之中,我們已經陷入了死循環。舉例來說,好像是第一批殖民者前往了美洲大陸,經歷與當地土著的戰爭,以及與英國的獨立戰爭,又經歷了南北戰爭,當一切看似朝著最好的方向前進的時候,這個過程停止了,大家又回到了第一批殖民者前往美洲大陸的時候,而所有人都渾然不知。」
    約翰看著賀昌龍那迷茫的雙眼,笑道:「我舉一個你會明白的例子吧,如同你走進這個房間來看到我,與我對話,隨後在不知不覺之間你又回到了先前,再與我對話,永遠都困在這幾個小時之中。」
    「我明白了。」賀昌龍點頭,後背陣陣涼意。
    「那些成人已經進入那個通道好幾批了,現在應該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也許更少。」約翰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賀昌龍沒說話,只是看著他,約翰隨後又閉眼道,「沒錯,他們死了,應該是死了,至少沒有人活著回來告訴其他人,另外一個世界是什麼模樣。」
    那些所謂的專家全副武裝,帶上了他們認為所有應該帶上的東西,每次十人一組進入了那個通道之內,隨後通道封閉,其他人打開無線電的頻率,等待著他們的回應,可是沒有人回應過,什麼也沒有,哪怕是一聲慘叫都沒有。
    「剩下來的人呢?在什麼地方?」賀昌龍又問。
    「你要救他們?」約翰很疑惑。
    「對,我得救他們,這是我的承諾。」賀昌龍點頭道。
    約翰笑了:「沒用的,你就算說明一切,他們都不會走,他們已經被徹底洗腦了,灌輸進了很多知識,你知道嗎?這個基地之中除了蘇聯人之外,還有大批的美國科學家,美國政府太聰明了,知道這種實驗危險性極大,所以不會選擇在本土進行,在那些先行被騙進通道中的人腦子中,美蘇之間的冷戰僅僅只是一個幌子,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只是為了人類美好未來而做的一種掩飾,你信嗎?我不信,所以別去了,走吧,有機會就走,躲得遠遠的,去某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躲起來。」
    「孩子們呢?那9個孩子呢!」賀昌龍又問。
    「他們只是服從命令的機器,我就見過一次,不知道如何形容他們,行屍走肉?也許這麼形容是最恰當的,他們有絕對準確的生物鐘,在沒有鐘錶的前提下,每天早晨會準時醒來,準時起床,準時穿衣,準時做所有的一切事情,不需要人提醒。」約翰輕微地搖了搖腦袋,「他們也不需要你去救,就算你順利找到他們,他們也不會跟著你走,反而會用盡一切手段將你殺死。」
    「也就是說,我們來這裡就是個錯誤?」賀昌龍搖著頭直起身子來,「但我有承諾,我就算帶不走那些專家和孩子,我也得順利送走季馬老師和古娜,讓他們回到正常社會當中。」
    賀昌龍剛說到這裡的時候,外門那扇門傳來了激烈的敲門聲,還有砸門聲,賀昌龍立即走到玻璃門前,看著在玻璃門外的黃永模和魏亞軍,隨後開門走了出去,同時脫下了防護服,對兩人說:「換上防護服進裡面去,裡面的人對他們來說很重要,他們不敢輕易開槍。」
    「那你怎麼辦?」魏亞軍說完將剩下的防化服交給黃永模,「永模,你和排長穿上,我在外面能抵擋多久就多久。」
    「放屁!少充英雄,你和排長進去,我在外面!」黃永模又將防化服交還給魏亞軍,兩人爭執不下。
    「別吵了!門要被砸開了!聽我說!」賀昌龍把自己那件交給魏亞軍,又看著黃永模道,「你們穿上,我們都進去,是死是活接下來就看天意了。」
    「可是那裡面不穿這種衣服會死的!」魏亞軍急道。
    「黃永模、魏亞軍,給老子執行命令!」賀昌龍厲聲吼道,「如果你們還當我是排長,如果還記得我要帶你們回家的承諾!」
    魏亞軍和黃永模對視一眼,咬著牙穿上防化服然後打開玻璃門走了進去,賀昌龍隨後也慢慢走進去,將玻璃門緊緊關上,隨後端著槍站在門口,看著那扇門被砸開,隨後湧進來七八名手持長短武器的蘇軍,還有幾名神色緊張的研究人員,隨後又從門口慢慢走進一個年齡看起來不過三十來歲,但個子較矮的俄國男子,他臉上還掛著一塊十分難看的白斑。
    那名男子進來之後,揚了揚手,其他蘇軍士兵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隨後又在那男子的指示下立正退出房間,還將門給好好關上。男子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竟然摸出一支煙來,在煙盒上面抖了抖,塞進嘴裡點燃,完全不管旁邊寫著的嚴禁吸煙的標誌。
    「賀昌龍、黃永模、魏亞軍。」男子點燃了煙,抽了一口後用中文說出了他們的名字,中文相當流利,「我先自我介紹,我是蘇聯駐中國使館一級武官,並且有個很普通的俄國假名,可我是德國人,如假包換的德國人,我本名叫赫爾墨斯。海涅,這個世界上只有我父母知道我叫這個名字,不過在使館內,他們給我取了一個綽號叫『白斑狗魚』,我就當這是讚賞吧。」
    「你是這裡的負責人?」賀昌龍隔著玻璃問道。
    年輕的狗魚點頭:「應該說,我是真正的幕後黑手,連內務部的人都以為我僅僅是個打雜的,但那又怎樣?他們遲早會消失在歷史的潮流之中。」
    賀昌龍又問:「你想怎麼樣?」
    「我?不,是我們。」狗魚抽著煙,靠著桌子,笑道,「是我和你們的胡首長,想知道嗎?」
    賀昌龍點頭,狗魚笑道:「沒關係,我說出來也無礙,反正你們都不會再記起來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除非有奇跡。」
    「你想殺人滅口!」賀昌龍搖頭道,「在那之前,我會毀掉這個房間裡面的所有東西。」賀昌龍舉起手來,其身後的黃永模和魏亞軍兩人立即舉起槍口對準了周圍的儀器。
    「不,我不會滅口,特別是你們,你們是胡首長最珍貴的寶貝。」狗魚繼續抽著煙,還將煙灰直接彈在地上,「你們身處的那個實驗室,還有躺在這裡也許已經死掉的研究員,都是美國政府的,也就是說,按照條例,你們所處的地方屬美國控制範圍內,我肯定是不會插手的,裡面就等於是美國駐本基地的大使館一樣,躺在床上的那位就是大使先生。」
    說到這,狗魚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很可笑,但這是事實,我巴不得你們馬上把這個房間裡所有的一切都毀掉,最好連基地和農場一起毀掉。」
    「排長,小心有詐。」黃永模在賀昌龍身後低聲道,賀昌龍「嗯」了一聲,狗魚所說的太矛盾了,既然他承認是幕後黑手,又為什麼會想借他們之手毀滅這裡?
    「某些東西落在現在的當權者手中,是個災難,我這樣說你們能理解嗎?你們不能,你們根本就不懂政治對這個世界的影響。」狗魚將煙頭扔到地上,用腳踩熄,「不過你們的確是寶貝,只是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而且反應還很遲鈍。」說完狗魚指了指賀昌龍,又指著自己的面部,示意他什麼防護措施都沒有。
    
    第二十四章(下)[毀屍滅跡]
    
    看到狗魚的那個手勢,賀昌龍才意識到自己完全沒有不適的感覺,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面部,又捲起衣袖看著自己的手腕,並沒有出現任何感染症狀。他隨後抬起頭來看著狗魚,期待著他能給個答案,但狗魚只是自顧自地說著:「你們肯定在想,我在耍詭計騙你們出來,再一網打盡對不對?錯了,我根本就不需要。我和上面掌權的人一直觀點相反,我認為還不到時機,現在的科學技術還做不到我們想做的事情。這個試驗計劃已經被迫接近了尾聲,哪怕是成功了一半都有繼續存在的價值,可惜沒有,又不能自我毀滅,畢竟政府投入了太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就如同賭博一樣,輸了太多,總想著下一把一次性撈回來,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現在要停止還來得及,否則我們會被徹底拖垮的。」
    「你想把這個基地被毀滅的責任嫁禍給我們?」賀昌龍貼近玻璃門,「這就是一開始你和姓胡的那個王八羔子的計劃?」
    「嫁禍?這個詞用得不錯,可我認為是幫忙,我請胡首長設計讓你們來幫忙,不得不說他腦子很好使,安志勝並不是我的人,所以他做了什麼我不知道,他只是被我們利用的一枚棋子,自以為知道了全部的傻瓜。」狗魚走近玻璃門,「不管你們做不做,你們那位叫鄧澤義的好戰友已經開始做了,因為他相信,如果他不炸掉某些關鍵場所,落在我手中的你們三人就會被殺死,而且他也想救出季馬老師和古娜。」
    「交換!我們來交換!」賀昌龍忽然道,說完黃永模立即低聲勸阻他,賀昌龍抬起手來示意黃永模不要插嘴,自己有相應的計劃。
    「我算算……」狗魚閉上眼掰著手指頭,「你會讓我放走剩下的那些活著的專家以及孩子,這一點我無法答應,我說了,實際上掌權的並不是我,我只是想成為一個推波助瀾的人,所以答案是不行,不過我可以告訴你9個孩子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證,他們和你們一樣都是寶貝。」
    「!」賀昌龍罵道,「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脫下那身防化服吧,你們根本就不需要。」狗魚搖頭道,「我不騙你們,你們可以試試,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僅僅只是在某個地方訓練了幾十天而已,就脫胎換骨,比一般的特種部隊身手還要靈敏,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們也適應了那種細菌,這是奇跡嗎?不是,你們本來就是挑選出來的人,從你們入伍體檢開始就被選中了。」
    魏亞軍和黃永模聽到這,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緊接著黃永模就要脫掉防化服,被賀昌龍厲聲喝斥住,但魏亞軍沒有搭理他,而是直接脫了下來,緊接著遲疑中的黃永模也脫了下來,他們必須要證實狗魚所說的話。
    脫下防化服的兩人深呼吸著,隨後站在賀昌龍身後看著狗魚,狗魚指著旁邊的那個掛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沒有產生任何變化,狗魚聳了聳肩,表示:現在你們相信了?
    「也許這裡面根本就沒有什麼細菌!」賀昌龍又一次推測道。
    「你們身後右側有個手術台,在前方有一個櫃子,櫃子中有個密封箱,你們把密封箱拿出來,把空氣對流管抽出來,看看會發生什麼。」狗魚又點起一支煙,等待著。等待著賀昌龍按照他的指示去做,賀昌龍拿出了那個密封箱,發現裡面裝著兩隻白老鼠,他抱著箱子走到門口來,拔掉了上面的用於過濾的空氣對流管,拔掉之後不過十來秒裡面的白老鼠就開始抽搐起來,緊接著翻身倒下,白毛開始脫落,皮膚表面出現了水泡,其症狀和阮霍恩以及床上的約翰一模一樣。
    ,和他說的一樣!我們真的被……賀昌龍不敢再想下去了,但也知道肯定是在零號蜂巢訓練的那幾十天內被胡萬欽做了手腳。
    「不是人人都能適應這種細菌的,你們都記得自己的祖輩是做什麼的嗎?」狗魚看著門內的賀昌龍,用手在玻璃上寫下了三個漢字,「異術者,你們的祖輩都是異術者,真正的異術者,而不是街頭神棍,是擁有某種特殊能力的怪人,只有這種人才不會被細菌侵害。」
    「好了,我的話說完了,這裡有一把鑰匙,我不小心掉在這裡了。」狗魚摸出一把古怪的鑰匙,隨後掉在玻璃門口,又將一張紙貼在玻璃門上面,「這是一張我手繪的基地簡易圖,其實這裡的構造很簡單,並沒有那麼複雜,你們的那位戰友所在的位置我已經標注在上面了,我的任務完成了。」
    「等等!」賀昌龍叫住狗魚,「我還有話要問你!」
    「你們可以走,季馬老師和古娜也可以走,因為他們沒有真正的接觸到核心的機密,我會想辦法用某些手段勸阻上面那些傢伙的滅口行動,關於這把鑰匙,是高壓電的總開關,還有……」狗魚指著鐘錶道,「你們的租約是兩年,要到1982年年初你們才能離開蘇聯,在那之前,你們還是老老實實找個地方躲起來,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接你們離開,相信我,我不會騙你們,我的時間不多了,我還得建立自己的王國。」
    狗魚說完離開,打開外面的那扇門前從旁邊的櫃子中變魔術一樣拿出來一件防化服穿戴好,隨後開門離開,卻沒有再關上門。門外沒有人走動,安靜得出奇,賀昌龍三人遲疑了一會兒才走出來,拿走了玻璃門上那幅地圖還有地上的那把鑰匙。
    「賀昌龍!」床上的約翰開口喊道,聲音很大,「快走。」
    賀昌龍返回,作勢想要帶約翰走,約翰卻搖頭道:「沒用的,我離開這個地方就會死,一旦身體的管子被拔掉也會立即死,你還不如讓我留在這裡,看著這個地方是如何毀滅的,那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救贖,走吧,快走,離開這裡,躲起來。」
    賀昌龍點點頭,沖約翰敬禮,隨後帶著其他兩人快速離開,三人剛出門,就看到了門外兩側已經倒地死去,滿身水泡的那九名蘇軍士兵,再抬眼看著下方的洞穴之中,四處橫七豎八倒著的都是因為細菌感染而死的工作人員,而那形同炮管的通道管周圍也綁著看樣子像是炸藥一樣的東西。
    「他們真的要毀掉這裡……」魏亞軍放下手中的槍。
    「不是他們,是他。」賀昌龍搖頭道,「是他,也許他是對的。」
    「如果他是對的,那個姓胡的王八蛋也是對的?」黃永模帶著疑問,看著眼前這種慘狀,這簡直就是大屠殺。
    「我不知道,走吧,去找澤義。」賀昌龍轉身按照地圖的指示到下方標注有發電機組的地方去找鄧澤義,沿途很順利,沒有遭遇到任何預期中可能會出現的伏擊,因為那個叫狗魚的把細菌扔了出來,這裡所有人全都死了,幾乎一個活口都沒有剩下來,少數還在掙扎,伸手向他們求救的人他們也知道救不活,似乎根本就沒有解藥。
    發電機組房間內,鄧澤義還在滿頭大汗地綁著炸藥,當他快完成的時候,抬眼驚訝地看到走進來的賀昌龍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那個狗日的騙我,你們真的還活著!」
    賀昌龍看到鄧澤義之後,搖頭道:「澤義,你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也許我們是應該聽你的話。」
    鄧澤義卻搖頭道:「不,不管怎樣,這件事我們終歸會去做,注定的,這是他們計劃好的,容不得我們去修改。」
    「季馬老師和古娜呢?」賀昌龍立即問,「他們沒事吧?」
    「沒事,還在上面等著,也不回地下室,說是必須等著你們回去。」鄧澤義七手八腳綁好了剩下的炸藥,隨後來到一個黑色的盒子跟前,向賀昌龍伸出手去,「那個叫狗魚的傢伙說,啟動定時炸藥的鑰匙在你手中,對嗎?」
    賀昌龍拿出鑰匙,黃永模又上前捏住他的手,看著兩人道:「萬一插進去就起爆了怎麼辦?萬一那狗日的真的是要殺人滅口怎麼辦?」
    「應該不會。」賀昌龍搖頭道,「叫狗魚的傢伙希望我們替他扛下這件事,如果爆炸,我們會被炸得粉身碎骨,這樣一來,他便沒有證據證明,無法把毀滅基地的罪名栽贓到我們頭上。」賀昌龍說到這將鑰匙交給鄧澤義,鄧澤義慢慢插進那黑色的盒子之中,隨後扭頭看著賀昌龍,等賀昌龍點頭之後他便扭動了鑰匙,隨後黑盒子上方的蓋子彈開嚇了四人一跳,但並沒有起爆,裡面只是出現了一堆連著線的機械,上方還鑲著一塊電子錶,當然賀昌龍等人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道這種電子錶在許多年前就由日本人發明了出來,他們只是很奇怪地看著上面那一長串倒數的數字,推測出距離起爆應該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走吧,離開這裡。」賀昌龍帶著其他人按照狗魚所給的地圖朝著外面撤退,按原路從水池之中潛回去,返回教堂。而在教堂內的聖壇外,焦急的季馬老師和古娜看到死人返回之後激動得哭了起來,還以為他們真的出事了,賀昌龍來不及訴說自己的經歷,立即帶著兩人朝著最近的鐵絲網跑去,也顧不得自己身上還是濕淋淋的一片,可等到他們趕到鐵絲網前卻遲遲沒有聽到預期中的爆炸聲,心中不由得懷疑起狗魚的話來。
    「!我們肯定是被騙了。」黃永模氣得一腳踹起地上的廢鐵,廢鐵飛起砸向鐵絲網又彈了回來,卻沒有產生出任何火花。眾人一愣,賀昌龍見狀立即起身撿了塊廢鐵扔向鐵絲網,再次試驗證明了鐵絲網的電源斷了。
    
    第二十五章(上)[兩年]
    
    「我們可以走了。」季馬老師露出了笑容,作勢就要背著古娜爬上那鐵絲網,賀昌龍立即阻止他,自己直接上前用手去抓著鐵絲網,確定沒有事之後,讓黃永模和鄧澤義兩人先行爬過去,等兩人落地之後,賀昌龍才抱起古娜,對季馬老師說,「以防出意外,我把古娜拋過去。」說完賀昌龍對鐵絲網外的兩人點點頭,一口氣將古娜從鐵絲網頂端拋了過去,隨後又和魏亞軍合力將季馬老師給拋了過去,兩人再翻越鐵絲網逃離。
    賀昌龍領著其他五人在積雪覆蓋的叢林之中穿梭著,自己的渾身早就被凍透,全是冰渣,雖然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但心中明白必須撐下去,逃離這個地方。
    穿越那片樹林,六人一頭就闖進了某個狼藉一片的蘇軍簡易基地之中,所幸的看起來這個基地中看似已經沒有人了,除了搭建出來的房屋和地上汽車行走的輪胎印記之外,並沒有人活動的跡象,就在眾人正準備進房屋中取暖,找點可以替換的衣服時,四名穿著普通百姓衣服的蘇軍持槍從周圍站了出來,高聲喝斥著賀昌龍等人舉起手來。
    賀昌龍等人停止了動作,但並沒有舉手,只是站在那看著那四人,正尋思著怎麼解決離自己不算近也不算遠的那四名蘇軍時,狗魚又從其中一名蘇軍的身後出現,手中還舉著手槍,笑瞇瞇地看著他們,隨後高聲道:「謝謝。」
    「你騙了我們。」賀昌龍厲聲對狗魚喝道。
    「對呀,我騙了你們。」狗魚依然面帶笑容,卻突然用槍托將自己跟前的那名蘇軍砸暈,同時從其他三個側面也射來三支麻醉針擊中了剩下的三名蘇軍,四人倒地不省人事。
    賀昌龍等人再次愣住了,不知道狗魚在搞什麼鬼?誰知道狗魚蹲下來就開始扒跟前那人的衣服,同時看著賀昌龍等人道:「過來換衣服啊!愣著幹什麼?想被凍死嗎?」
    賀昌龍這才明白狗魚的意思,立即上前,其他三人也分別朝著另外三名倒地的蘇軍走去。狗魚持槍站在一旁笑看著賀昌龍等人換衣服,同時道:「我好不容易找了幾個高矮胖瘦和你們差不多的軍人,讓他們換上平民百姓的衣服和我一起來,你們不僅需要衣服保暖,更需要衣服掩飾自己,換好衣服之後走吧。」
    賀昌龍換好衣服,擔心剩下的那幾名蘇軍被凍死,趕緊讓其他人將那四人搬進屋子之中,可狗魚卻揮手示意說不用,隨後吹響了口哨,很快四個穿著雪地偽裝服的人從樹林之中背著槍出現,又從背包之中拿出了幾套解放軍的服裝給那四名蘇軍換上。
    「你這是幹什麼?」賀昌龍又不明白狗魚要做什麼了。
    「你們已經死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吧?」狗魚看著地上那四個已經中針暈死過去的蘇軍。
    黃永模上前道:「他們是蘇聯人,不是中國人,就算換了衣服別人也知道!」
    狗魚笑了:「他們是不是你們其實並不要緊,關鍵是上面的人現在需要相信是你們來了並毀滅了這裡,他們需要一個台階,這麼浩大的工程卻得不到答案,不僅僅是面子問題,還關乎著自己的政治前途,你們不明白嗎?」
    賀昌龍明白了,下命令對這一切進行研究的人心中清楚這樣下去是沒有結果的,犧牲了那麼多的人命,付出了那麼大的財力,自己又無法下令停手不做,唯一停下來的辦法就是這裡毀滅了,自己沒有辦法毀滅的前提下,只能讓「敵人」來毀滅,這樣一來,背上主要責任的就是他們這一行四人,而他們四個又「死」了,就算追查,蘇聯方面也只能暗中調查,不能出動警察和軍方,頂多派內務部四處搜查他們的下落,他們暫時安全的前提下,這個基地的真正負責人也會鬆一口氣。
    狗魚示意自己的手下將那四個人拖到鐵絲網邊,將他們背靠鐵絲網用繩子綁好。賀昌龍知道他要做什麼,上前道:「那畢竟是四個無辜的生命……」
    「閉嘴。」狗魚臉色一變,「你們在基地裡下手殺人的時候怎麼不想想那些生命是無辜的?要掩飾就必須有犧牲,這個道理你們一路走來應該很清楚吧?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家人,他們是為了祖國奉獻了自己的生命,按你們中國的話來說,他們是烈士,你們走吧,走得遠遠的,記住我的話,1982年年初自然會有人來接你們回國,在這之前,你們只管安安分分的躲好。」
    狗魚說完轉身進入了森林之中,那四人也背著昏迷的四名蘇軍離開,賀昌龍只得扭頭帶著其他人朝著狗魚先前所指的方向走去,等他們走出那片森林,又走了一天之後,才偶遇到一個中年獵人,季馬老師上前詢問這裡的位置之後,才知道他們身處的地方在當地人口中叫「納普」,朝著南面走有一座城市叫做「普裡皮亞季」,而這裡地處烏克蘭與白俄羅斯交界之處。
    「普裡皮亞季?」等獵人走後,季馬老師搖頭道,「我們怎麼會在這裡?我還以為會在俄羅斯境內亦或者其他什麼地方,不過也難怪,普裡皮亞季鄰近有一座新建的叫切爾諾貝利的核電廠,周邊軍隊頻繁調動也不會引人懷疑。」
    季馬老師沒有再多想,只是領著其他人朝著最近的城市走去,用身上剩下不多的錢買了票,去找了他從前在烏克蘭的老朋友,又在對方的幫助下,返回了俄羅斯,藏身於距離俄羅斯較近的一座名為加加林的小城市。
    季馬老師重新成為了一名小學的老師,用假證件證明古娜是自己的侄女,而賀昌龍等人則在學校裡面的廚房幫工,潛心學習著俄語和當地的各種語言,還向學校裡面的老師學習英語和歐洲的其他語言,這幾乎成為了他們每日的必修課,同時等待著1982年年初的來臨,因為只有到那時候才會有人來接他們,不過賀昌龍經常在夢中夢到那個在基地下方引爆炸彈的計時器,一直到學校裡面也有人戴上了類似的電子錶之後,他才明白上面數字的意思,隨後推算下去,發現炸彈起爆的時間竟然是6年之後。
    6年之後,也就是1986年?為什麼要定那麼長的時間?賀昌龍並不明白,也沒有能力查明白,只是很多很多年之後,已經喪失了這段記憶的賀昌龍看到一部電視上所放的關於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的事故之後,渾身一震,潛意識中覺得那件事與自己好像有什麼關聯,但因為記憶的斷斷續續與空白,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在他們回國之前,每個月都有人準時放一批數量不算多也不算少的盧布在季馬老師的辦公桌裡面,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賀昌龍很清楚那可能就是狗魚做的,畢竟他們是租借的人,也許這就是租金的一部分,悲哀的是,那時候盧布已經開始貶值,而酒館之中的俄羅斯醉漢總是在討論著盧布貶值的陰謀論,說那是蘇聯對美國的最後一搏,還說他們在美國銀行之中存了大量的美金,等第一波攻勢結束之後,雙方進入戰爭戒嚴期間,蘇聯就會將所有的美金全部取出來,美國人如果開始加大印鈔力度就會造成美元貶值,物價上漲等等,隨後不攻自破。
    每次在酒館中聽到有醉漢這麼議論,賀昌龍等人都只是對視淺淺一笑,也許那又是兩個國家演給平民百姓的一出大戲,而戲台上那些豁出性命出演的人們最終會落個什麼下場呢?那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很多年之後的柏林牆倒塌,還有戈爾巴喬夫與布什在馬耳他的會面,那次會面成為了東西方關係的一個轉折點,同時也標誌著冷戰的結束,核陰雲也隨之逐漸散開,重新有陽光普照在了大地之上。
    可是,誰又能想到蘇聯會即將消散呢……
    1982年年底,在臨近1983年元旦前,四名俄國女性敲開了季馬老師家的大門,用並不虛假的微笑,還有溫柔的目光投向了賀昌龍等四人,聲稱自己是他們的戀人,已經辦好了手續,要與他們一起返回中國。
    那時候,賀昌龍知道已經到時間了,他們該走了,該離開這個他們已經有了感情,還有些依依不捨的家,也許這一走就會永遠告別季馬老師和古娜,也許這一走,他們也從此會在世界上消失,畢竟他們是怪物。
    季馬老師和古娜並沒有送他們上火車站,因為古娜不願意去,她說自己要繼續坐在桌子邊吃飯,桌子上還必須擺著賀昌龍等四人的餐具,好像他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樣。臨走前,賀昌龍蹲下來對坐在椅子上面的古娜說:「如果我將來有個女兒,我可以借用你的名字嗎?」
    「你想叫她古娜?」古娜奇怪地問,「為什麼?」
    「不,我想叫她晨雪,清晨的雪,和你名字是一個意思,行嗎?」賀昌龍摸著古娜的長髮。
    古娜用力點了點頭,並說:「以後你會帶著你的晨雪來看我和季馬老師嗎?」
    「會的。」賀昌龍點頭道,「如果我還活著,我肯定會帶著晨雪來看你。」
    「再見。」古娜一把摟住了賀昌龍的脖子,卻沒有掉下一滴眼淚,季馬老師說古娜的眼淚在她父母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流光了。
    「再見,古娜。」賀昌龍起身,告別了古娜和季馬老師,跟著那四個俄羅斯女性前往了火車站,順利辦理好了相關手續,隨後搭乘了前往中國東北的火車,進入中國的第一站就是那個北方的大城市哈爾濱。
    
    第二十五章(下)[轉業的動機]
    
    哈爾濱火車站,胡萬欽和齊風早早已經等待在那,而且毫不避諱地開著軍區的車,四個俄羅斯女人看到胡萬欽之後,也不告別,直接離開了賀昌龍等四人,笑容也不再掛在臉上,彷彿與他們根本就不認識一樣,不過原本他們就互相不認識。
    人來人往的火車站,背著行李的賀昌龍四人看著胡萬欽和齊風,心中卻沒有預想中會出現的殺氣,相反是很平靜,也許是兩年在俄羅斯的平靜生活讓他們遺忘了很多,他們也期待著自己遺忘了過去幾年經歷的一切,遺忘自己所學會的那些殺人的手段。
    賀昌龍帶著其他三人上前,只是看著胡萬欽,一句話都沒有說,胡萬欽轉身領著他們上了兩輛吉普車,並讓賀昌龍跟隨自己坐一輛,其他三人跟隨齊風坐另外一輛。汽車開動,離開火車站之後,挨著賀昌龍坐下的胡萬欽淡淡道:「有什麼要求嗎?」
    「退伍。」賀昌龍平靜地說了兩個字。
    「他們三個可以,你不行。」胡萬欽說完又立即說出了原因,「你的各方面素質都在他們之上,而我也相信他們不會把某些事情給說出來,算我求你,幫我再帶兩年兵,怎麼樣?」
    「好,不過你得保證他們的安全。」賀昌龍立即答應,他知道那是為了承諾,為了帶他們平安回家的承諾。
    胡萬欽打開一張報紙看著,同時點頭:「好,這個不用你說。」
    「我回什麼部隊?」賀昌龍又問,目視前方。
    「你到了自然會知道。」胡萬欽還是看著報紙,「不過他們三個得就地轉業,野戰軍一部分要轉為武裝警察部隊的消息你還不知道吧?齊風會轉走。」
    「嗯。」賀昌龍對齊風的消息並不感興趣,「他們的工作安排呢?」
    「隨他們自行選擇,無論什麼單位都可以,他們也可以隨著你留在部隊。」胡萬欽似乎在試探賀昌龍的口風。
    「不。」賀昌龍搖頭,此時齊風那輛汽車超過他們在不遠處停了下來,胡萬欽也揮手讓司機減慢車速,但並沒有停下來。賀昌龍隔著車窗玻璃看著另外一輛車上的魏亞軍、黃永模和鄧澤義背著行李下了汽車,跟著另外一個穿著幹部服,像是地方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準備上旁邊的一輛吉普車。
    賀昌龍貼近了車窗,與此同時外面的那三人也發現另外一輛車沒有停下來,作勢要去追,卻發現賀昌龍搖開車窗,原本舉起來要揮動告別的手又慢慢變成了敬禮,標準的軍禮,已經多年沒有敬過的軍禮。
    魏亞軍、黃永模、鄧澤義三人愣住了,隨即也明白了怎麼回事,全都扔掉行李,站在路邊,朝著緩慢離開的汽車立正站好,立即回禮,目視著汽車慢慢離開,消失在前方街頭的拐彎處,許久,三人站在那,手都沒有放下來,但眼淚終於決堤般湧了出來。
    車內,坐在副駕駛上的齊風點起了一支煙,狠狠抽了一口,下車掏出三個早就準備好的信封,悄悄塞進三個人的行李之中,又很快上車,揮手叫司機開車。汽車在開過那三人身後的時候,齊風眼角的一滴眼淚流了下來,但立即伸手抹去,將腦袋扭向一側,不讓那司機看見。
    另外一輛車內的賀昌龍一直舉著手,咬牙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胡萬欽側身幫他把車窗玻璃搖好,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等著賀昌龍把手給放下來。幾個小時之後,汽車行駛進了老軍管會大院之內,胡萬欽指著那棟大樓,示意賀昌龍進去,自然會有人接待他,自己則在車上坐著。
    賀昌龍背著行李大步朝著那棟樓走去,頭也不回,胡萬欽捏緊了手中的報紙,輕輕地對賀昌龍的背影道:「對不起……」
    「首長,你說什麼?」司機以為胡萬欽在對他說話。
    「沒什麼,走吧,去機場。」胡萬欽把揉成團的報紙塞進旁邊的公文包內,報紙依然露出了一角,上面寫著中央書記處會議上關於對外經濟的若干意見……國家已經悄然開始變化,而賀昌龍卻什麼也不知道。
    進入那棟大樓,賀昌龍從接待的人手中接過了一套軍服,但他竟然就站在大廳的儀表鏡前直接穿上了那套軍服,戴好了軍帽,又看著那人敬禮道:「同志,請問分配給我的單位和宿舍在哪裡?」
    接待的人也不吃驚,只是示意賀昌龍跟他走,賀昌龍當時並不知道這一走就是10年,在這10年之中他帶出了無數的步兵偵察兵,並得到了一個「牧羊人」的稱號,因為被人們認為再懦弱再沒有出息的兵到他手中都會成為真正的男子漢,但10年之中,他也帶著自己那支代號為0021的偵察部隊執行過數次邊境上的反特與反奇襲任務,同時也在蘇聯號稱為「赤色黎明」的軍事行動之中認識了古拉耶夫,得到了「遙遠的龍」這個綽號,同時也晉陞為了團級幹部,直到1988年軍隊恢復了軍銜制度之後,賀昌龍才被授予中校軍銜,那年他只有32歲。當時在軍事武官之中,32歲就被授予中校軍銜的少之又少。
    1990年,胡萬欽又一次找到了賀昌龍,詢問他是否有意再留在部隊,亦或者轉業回地方,去處和單位可以讓他自行選擇。就在幾乎與社會脫節,還有賀昌龍遲疑不定的時候,兩個五十來歲的老人來到部隊找到了賀昌龍,二話不說見他就跪了下去,賀昌龍立即一把扶起來詢問是怎麼回事?兩位老人只是嚎啕大哭,許久才將事情說清楚--他們兩人是賀昌龍帶出來的其中一個兵的父母,那個兵叫劉源海,剛剛復員退伍不過幾天時間,剛回家在火車站外就遇到五個流氓欺負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劉源海立即上前阻止,那五個流氓竟然拿出了刀,並且挾持了女孩兒,要劉源海跪地認錯,否則就宰了女孩兒。
    劉源海是賀昌龍帶出來的兵,而且還是步兵偵察兵,對付五個流氓當然不在話下,三下五除二就把五個人解決了,卻因為下手太重,當場打死兩人,其他三人也是斷胳膊斷腿。公安趕到之後見死人了,立即逮捕了劉源海……
    劉源海被逮捕,其父母原本很開心地在家中等著他退伍復員回家,得知這個消息立即趕往了公安局,卻被告知不能見劉源海,因為他是殺人犯,而且是重犯,不能見親屬,兩位老人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才趕往部隊,希望找部隊的領導幫忙解決這件事。
    賀昌龍也不管胡萬欽還在旁邊,立即叫了自己的警衛員,開車就前往了劉源海的老家,拿了部隊開的介紹信去看守所見劉源海,卻被告知無法會見,哪怕是有部隊的介紹信也不行,原因很簡單,因為劉源海已經復員退伍了,不歸部隊管了。
    賀昌龍心中也清楚,如果劉源海只是探親回家出的事情,地方公安只能把他移交給部隊憲兵交予軍事法庭審判,但他現在的身份已經不再是軍人,自己也無能為力,萬般無奈之下,賀昌龍想到了胡萬欽,只得苦苦哀求,胡萬欽終於想辦法讓賀昌龍見了一面劉源海,見面之後,賀昌龍看到劉源海已經是遍體鱗傷,當時就火了,一把抓住旁邊看守所的獄警就問怎麼回事?
    獄警被賀昌龍抓住,也很憤怒,可萬般掙扎都沒有任何辦法,其他獄警上來也完全拉不開賀昌龍,其中一個獄警竟然拿出警棍就朝著賀昌龍後背砸去,連砸了十來下賀昌龍身子都沒有動一下,吭都沒有吭一聲,那獄警直接傻眼了,只得趕緊去叫看守所的領導來解決這件事。
    「排長……」劉源海站在一旁低聲叫著,雖說賀昌龍已經是副團職幹部,但他依然讓下面的兵叫自己排長,因為叫其他的他聽不習慣。
    賀昌龍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一把將那獄警拽到劉源海身邊,問:「你被誰打的?是不是這個王八羔子?」
    劉源海只是搖頭,讓賀昌龍把那獄警放下來,獄警被解脫之後連滾帶爬跑開了,隨後劉源海苦笑道:「排長,你知道我打死的那兩個人是誰嗎?一個是這裡公安局副局長的兒子,還有一個是紡織廠廠長的兒子……」
    賀昌龍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不讓親屬見劉源海,自己拿了部隊介紹信來也完全不管用,不僅僅是因為劉源海不再是軍人了,而是因為他在這裡招惹了自己根本招惹不起的人!
    「排長,他們說會槍斃我的。」劉源海抬眼看著賀昌龍,眼神中並沒有絲毫恐懼,只有一絲憂傷。
    「源海,你放心!排長一定會救你的,排長一定會帶你回家!」賀昌龍抓住劉源海的肩膀,看著劉源海的臉,他彷彿見到了當年在越南,那五名被折磨至死的兄弟的臉,「源海,你給我記住了,記住每一個打你的人,記住他們的臉,告訴我,你在裡面出不了氣,排長一定會幫你出這口氣!」
    「排長,謝謝你,不用了。」劉源海搖頭道,「我的復員費不多,原本是想回家進廠子裡面,不管怎樣以後還能孝順爸媽,知道嗎?我爸媽還給我介紹了個很好的女孩兒,我還沒有見過呢,排長,你說那女孩兒能好看嗎?」
    「能!」賀昌龍點頭,「源海,你放心,排長現在就去想辦法,肯定救你出來,救不出來排長哪怕是劫獄也得把你救出來!」
    賀昌龍剛說到這,劉源海趕緊搖頭,隨後賀昌龍也聽到一聲怒吼:「你說這種話是不是瘋了?」賀昌龍回頭,看到一個年紀比自己大許多的中年公安站在自己身後,但他並沒有帶任何獄警在身邊,而是獨身一人來,看樣子應該是這裡的領導。
    「你是這裡的領導?」賀昌龍立即衝上前去,作勢要抓那人,那人輕巧地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