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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胎中之謎

  這是一種很詭妙的視覺衝擊,這股子邪氣,像是縈繞在泥丸子周圍的一層薄雲,又像從丸心之處自發而出。而且慢慢的,邪氣環繞成形,就看見一條條灰色的人形,正在泥丸子中間穿梭,時而變男,時而變女,但基本就是孩童的模樣。
  這些孩童枯瘦如柴,身上只包了一層皮,腮幫子內陷,眼珠外凸,儘管只是幻形,但還是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猛然,幻形又是一變,變成了老嫗的模樣,它臉上的臉皮和肌肉一塊一塊剝落下來,只剩下白骨森森。看得我確實渾身冒著涼氣兒。
  這鬼靈丹丸果然邪門的很。
  「不用過於擔心,」宋老頭雖然臉色嚴肅,但見我整個人都縮成一團了,趕忙安慰到,「攝靈獸已將姑獲老鬼的鬼靈,打散融合,不會再有危險了。」
  說得輕巧。山風淒厲,如同鬼哭狼嚎,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能夠不緊張就不錯了,更何況,眼面前還有這麼一個鬼東西。
  「只是--」
  果不然,我最不願聽到的就是「轉折語氣」,老宋頭接下來要說的肯定又是什麼麻煩。
  我豎起耳朵,正待聽個仔細,身後卻傳來了「咕嚕咕嚕」如同開水燒開之後的聲音。再仔細分辨,這聲音卻是從那口溺水井裡傳出來的。
  古井本就是極陰之物,從井裡打上來的水,比其它的要寒咧,便可知其一二。現在又在這荒郊野嶺從井底傳來動靜,不嚇死人才怪。
  「什麼動靜?」我的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了過去。
  四眼此時也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要過來一探究竟。有那三個老傢伙在。相對來說,我算淡定。只見祝子君最先,老禿驢墊底,中間還隔著個宋老頭,依次來到井邊圍一圈,也就壯著膽子,來到了跟前。
  冷月當空,清光鋪地,斜射進井口之後,只見四五米深的水面,波光粼粼,目測並沒有什麼異端。然而這個又是最可怕的。看不見底的井水,讓人浮想聯翩。
  「咕嚕咕嚕」。
  這怪聲音又響了起來。我這才發現水面浮起來一層氣泡。
  「井裡有東西啊!」我忍不住還是叫了出來。再往下望去,井裡哪裡還有水。竟然變成了一灘黑色的稀泥。
  稀泥底下彷彿有十數隻小手,拚命的往上伸著,就像要衝破這層泥沼似的。
  四眼已然捏住了鼻子,我往後一腿,同樣感覺到了一股子奇臭無比的氣味兒從井裡竄了上來。
  「什麼味道?」四眼咧著嘴問道,感覺這一衝,比被姑獲老鬼來一爪子還要難以忍受。
  「是鳥屎!」宋老頭端詳了一番,說道。
  「鳥屎?」我一愣。「這屎哪來的,怎麼前面不見,突然下一子就鋪滿了井面?」
  「前面是姑獲老鬼施的幻像,它的鬼靈被打散,幻像漸漸消失,現在才是實景。」宋老頭解釋了一通,然後並不理我,而是來到先前的紅線陣,將上面的銅錢擼了下來,彈指一送,一共七枚銅錢,一個個挨次懸在了井口的上方。
  從我的位置來,這些銅錢擺出了一個很熟悉的形狀,類似於一把勺子。
  做完這些,然後去找老禿驢,兩人似乎並無語言交流,但彼此已經知道對方要幹什麼。老禿驢忍著惡臭,來到井邊,吸納吐氣,也不知道動了什麼手腳,水面上的那層鳥屎居然無火自燃起來。
  火勢並不大,泛著幽幽藍光,看上去就和普通的陽火不同。緣由我自是不懂,但過了一會兒,火勢竟慢慢小了下去,惡臭味也淡了不少。我往前邁了一步。那層鳥屎已經散成了一塊塊的零碎狀,縫隙之間,已然看得到下面清澈的井水。
  先前的那些小手也已不見,就聽到耳邊嗖嗖刮起了陰風。從井口突然竄出來幾道黑色的氣流來。
  氣流在上方盤旋一陣,順著那個「勺子」的指向而去。
  我看得驚訝,似乎有點明白了他們在幹什麼了。
  「七星連珠,魂歸北斗,阿彌陀佛。」老禿驢行了佛理。
  我想的果然沒錯,看這意思就是超度了井裡那些孩童的亡魂。溺水的孩子只有一個,失蹤的卻有六個,想必就被那姑獲老鬼封在了井裡。
  它當然不是做什麼好事兒,回憶起宋老頭曾經說過,鬼門的人都污穢邪崇,用生魂祭煉,儘管我對此還一知半解,但就憑字面意思,也能瞭解七八九分。
  照我的理解,那七枚銅錢,擺成的正是北斗七星的模樣,作用自然是給那些亡魂指路。看來不管是儒釋道正統,還是旁門左道,對付這些東西的原理都差不多,無非是超度,引路,讓它們有自己的好歸宿。
  想起那些受害者父母,還抱有一絲希望尋找自己的孩子,卻不知他們早已煙消雲散,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好歹有了老禿驢他們,至少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做完這些,宋老頭交代了幾句,我們便開始收拾殘局。這個老太太突然「失蹤」,留下一間破土房,究竟該怎麼跟「上面」解釋,自然是祝子君的事兒。
  不知道他們這個「部門「,要不要寫報告?
  我們很快打掃完了現場,也不和帶我們來的警察打招呼,自己摸著來時的路,走上大道。攔車回到了市裡。
  雖然並沒有花掉多長時間,然而費腦費力,我們都飢渴難當。便在市裡的步行街找了一家土灶菜館,狼吞虎嚥的吃了些飯菜,便連夜往回趕。
  既然姑獲老鬼的鬼靈丹丸已經到手,按照老宋的先前的提法,已經可以嘗試著將「嬅」逼出豆豆體內了。我們也沒有在此地多耽擱,便悄悄的上車,開出了九江境內一百多公里,才打了個電話,給接頭的人告辭。
  除了四眼還在「咿呀咿呀」的叫喚,剩下的人好在都安然無恙。這次西行還算完滿。
  一路無話,到了祝子君的別墅裡,已是凌晨時分。我們各自回房歇息。天一亮我就怎麼也睡不著了,趕忙起床。畢竟逼「嬅」對於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我來到樓下,卻不見一人,估計他們都還在睡覺,我也不好打擾。只能一個人兀自轉圈抽煙。想了一會兒,又回到了房裡,看見豆豆正在老婆的邊上酣睡。大概是我的動靜打擾了她,她輕輕吧唧著小嘴,轉了一個身,欲哭未哭,然後又到頭睡去。
  我悄無聲息的來到她的身邊,俯身輕吻了她一下,暗暗說道,別著急,我們都在想辦法呢!
  如果真的能把「嬅」從豆豆的身上逼出來,豆豆會不會變成普通的孩子?
  這當然是我的願望,只希冀於宋老頭的方法能夠靠譜。我憐愛的看著豆豆,直起身子,到了窗邊升了一個懶腰,而此時,卻被我發現,老禿驢、祝子君,還有宋老頭,正圍坐在竹林裡的石桌盤說話。
  我皺皺眉頭,然後悄無聲息的帶上房門,又回到大廳。我從後面出去,貼著牆角跟走,慢慢的靠近他們,又要保證不被發現,到了一個極限的距離,便蹲下身來,偷聽他們到底在談些什麼。
  宋老頭押了一口放在桌上的茶,放下,說道,「單胎為魔,雙胎為靈,他們相互牽制,相輔相成,逼了嬅這個魔,萬一出什麼意外,老二這個靈怎麼辦?」
  隔著遠,他們說的話我得集中精神,高豎耳朵才能聽個明白,但我還是聽出了宋老頭口吻中帶著極度的擔憂。
  「單胎為魔,雙胎為靈。」這句話才打完宋不纏之後,四眼就跟我提過,所以並不陌生。可是,等等--
  我突然覺得有點彆扭。
  彆扭在哪一時半會又說不上來。我再次側過耳朵,那邊的聲音卻明顯放輕,我只聽到類似於「危險、麻煩重重、鬼門會找上門來」之類的字眼。
  我邊聽,邊回憶,感覺有點摸到了為什麼會感到彆扭了。
  當初四眼說這句的時候,我一直的理解都是,如果我只生一胎,那麼後代便是魔;如果我生兩個,那麼老大、老二都是靈。
  但實際上這個理解是錯誤的。
  按照宋老頭前面那句話的字面意思,應該是老大就是「魔」,而尚未出生的老二才是「靈」。之前的經歷,也證明了這一點。豆豆體內的「嬅」,即是鬼門膜拜的領袖,因為其前世的記憶,尚未完全被喚醒,還處於懵懂時期,所以連鬼門的人照殺不誤。然而隨著她一天天「長大」,勢必會站到我們的對立面去。
  而「嬅」是否能夠變強大,關鍵看的卻是老二能否安全分娩。他們相互牽制,相互制約,而之前就有個推測,老二很可能便是四面宗裡很重要的一員,甚至是老禿驢他們一行的領袖。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共溝場圾。
  我自行腦補,想著想著,突然冒出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念頭。聯繫前後,這個邏輯似乎又是說得通的。
  把事兒從頭捋一捋,四面宗和鬼門曾經勢不兩立,鬼門的領袖是豆豆(嬅),而四面宗的領袖是老二。他們在若干年前的一場大戰之後,不知什麼原因簽訂了一個停戰協議。
  兩派從此兩不相干,而這個停戰協議的時長期限,是方家七十二代。
  「不議論、不探究、不洩密!」
  為什麼我們方家這樣的一個平頭百姓,會成為兩派之爭的風口浪尖呢?
  我的理解是,當年停戰之時,兩派都有靈力之人,施法將嬅和老二「封印」在了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在哪呢,即不是廟宇道壇,也不是風水寶陣,而是在我們方家人的血統之中。
  無論是「嬅」,還是老二,他們的血脈都深深的鐫刻在方家,一代一代的流傳下來,直到這個「封印」的時限--即七十二代時刻來臨。
  於是「嬅」和老二,都將轉世出胎。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想法實在是「膽大妄為」,然而更要命的是,卻又「合情合理」。
  為了防止「作弊」,所以老婆肚子出來的兩個孩子,相互制約、相輔相成,想要「嬅」安全長大,就必須保證老二順利分娩,同樣,想要老二順利轉世成功,我們又不能對「嬅」有所不利。
  這就是為什麼祝子君會說到,「我們四面宗的人,比鬼門更不希望『嬅』出意外,反之也是一樣!」
  而又如宋老頭所說,一旦老二出生,不是結束,而是剛剛開始,一場四面宗和鬼門停了七十二代的「協議」,就將「到期」,而一場惡戰便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