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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廟中緣

  老頭說這話的時候意氣消沉,彷彿真的是鬼門關裡走了一遭,當然最後肯定是以圓滿收尾,否則他也不可能坐在我們對面。盤著腿,嘬香煙屁股。指定是有高人最後破了他身上的局兒。
  果然,他接下來的述說,證明了這一點。原來就在那年的年底,老頭有個遠房親戚來旅遊,他陪了四天,第三天的時候路過一座廟宇,進去燒了一把香,正要出門的時候,有個中年和尚拉住了他,說老頭印堂發黑,唇裂舌燥,元神渙散,近日必有官殺制身,看老頭也是有緣之人。可以化解。
  按照普通人的看法,台詞說到這裡,接下去就應該要交錢了。但是老頭早就篤信了這些東西,苦於無門而入。突然來了「有緣人」。說是可以化解,再怎麼樣,老頭都是不會推脫的。
  事實上,那個中年和尚確實也不是騙子,見他身寒體陰。頭頂一絲黑氣。便知道是有髒東西作祟。不管這鬼害不害人,但長久下去,陽氣耗損,自然也是活不長。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佛理,和尚為他誦經驅鬼,伐筋洗髓,最後還請了一串佛珠護體。說也奇怪。自那以後,那些橫來豎往的托夢的鬼,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巨吉盡扛。
  這點我並不覺得異怪,那些托夢的,並非什麼厲害角色,誦兩卷經,或者貼幾道符,自然就不會再纏上來了。
  痛定思痛,打那之後老頭就算忍著再強的慾望,也不去看那死人了。一點點,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也比原先有生氣了許多,相安無事若干年,突然一下,那個太監鬼就找上門來了。
  聽完老頭的述說,我們大致瞭解了情況。現在問題就來了,為什麼那麼多年都相安無事,突然一下子就找上老頭了呢?
  「我也搞不清,」老頭搖搖頭,「我還以為,多年前發生的那些事,到了今天還在潛意識裡作祟,所以蹦出來了,但接連二三的做同樣的夢,我就知道,它們又回來了。」
  「在夢裡它怎麼跟你說的?」我問道。
  「就是前面講的,它說它死了幾百年都沒個人來看它、來上上墳,所以特別的孤獨,就『拜託』我上這竹林子裡來,給它哭個墳,不圖什麼就圖個心裡好受。」老頭扭扭腰,然後站起身來,「它說從林子北邊進來,看見一桿歪著的竹子,再數三米過來,面沖南就行。我這個人方向感不好,剛剛火苗一起,熏得眼睛疼,這才想起來是不是在暗示我哪做錯了,結果一看,果然方向反了,回過頭來,不正好見到你們三位,從墳裡爬出來嘛!」
  老禿驢聽得仔細,之後又問了幾個細節上的問題,但似乎並無太大的收穫。只不過到了最後,他看了一眼古墓的石碑,再回頭瞧瞧老頭,問了一句,「它有沒有跟你說它叫什麼名字?」
  「誰?」老頭沒反應過來。
  「還能有誰?」四眼接過了話茬,「夢裡的那位。」
  「哦,你說這個啊,有,」老頭拍拍額頭,「姓馬,名字兒很奇怪。」
  「是不是叫馬天吝?」老禿驢又問道。
  「對對對,哎--,你怎麼不知道,不是說你們沒做過這樣的夢嗎?」
  老禿驢也不詳說,而是指了指老頭身邊的那一堆上墳的物料,裡面有個裝紙錢的紅色大袋子,上面寫著:馬天吝收。
  原來如此。那個太監鬼叫馬天吝。
  我們在青城精神病院超度了「半身死靈」,馬天吝肯定待不下去了,現在它也不在自己的墳塋裡,究竟在哪,唯一的線索,就只能靠眼前的這個老頭了。
  我撓撓頭,「要不咱們把那口石棺打開,把馬天吝的骸骨也火化超度了,是不是會起到一些作用。」
  老禿驢和四眼不理我,而是兀自做著自己的事兒,好像我又提了一個非常業餘的問題。想想不是,馬天吝隸屬鬼門,和那些孤魂野鬼、死魄亡靈不可同日而語,一般的法子自然也沒法對付他。
  既然他們都沒把這法子提出來,那我也就沒必須鑽牛角尖了。
  我轉過頭去看他們在做什麼,老禿驢手指指那個紅袋子,四眼立馬心領神會,拿起袋子,把上面的名字改了幾筆,馬天吝,被改成了馮夫客,然後讓老頭繼續把這玩意兒燒給它。
  我看得納悶,想了一會兒,雖然還不確定他們要幹什麼,但多少能揣摩出一些眉目。既然上墳燒紙錢,給不到馬天吝本身,那麼它終究會回來找老頭?
  「是不是這個意思?」趁著老頭燒紙的功夫,我輕聲問四眼。
  四眼點點頭,「起碼得這樣試試。」
  「試試?難道你沒把握嗎,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馬天吝找上老頭,肯定是有原因的,」四眼用嘴奴了奴他,「接下來我們去他家等著吧。」
  「去他家?你確定嗎?」我走到四眼的另一邊,躲開騰騰的火焰和燒紙錢飄起來的火星。
  「不確定。」
  「什麼都不確定,那萬一判斷出了錯呢,我們豈不是白等。」我有些著急,畢竟老婆是我的,我一天看不到她,大石頭就放不下來。
  「就是因為什麼也確定不了,所以我們只能去他家乖乖等著,總不能上麥當勞找去。」四眼翻了個白眼。
  冥紙燒的很快,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全都燒完了。我們收拾好東西,將古墓挖開的墓道,填土掩了起來,隨即便出發往老頭的家中趕。
  竹林子一折騰,花費了不少時間,對付鬼在夜晚最佳,我們必須趕在破曉之前到老頭的碰碰運氣,看看是否能夠在今晚把事兒解決。況且馬天吝很快就會發現,紅紙袋上的名字燒錯了,它根本就沒有收到。」
  我們沿著原路出了竹林,然後翻山抄了近道到了主幹道。我們來的地方偏僻,別說出租,就連車也看不到一輛。差不多走了五里地,身後才噗噗噗的開過來一輛農用卡車。我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站在馬路中間攔下,談好了價格,一輛朝著縣城而去。
  老頭家住西邊,是老電廠的職工住宅區。前些年電廠效益好,所以這些五層樓的老房子雖然看上去陳舊,但還是非常的結實。
  老頭和他媳婦十幾年前就離婚了,有個女兒跟著她媽去了外地,難得回來一次。我多嘴問了一句,「你離婚和你這癖好有沒有關係?」
  老頭立馬搖晃著腦袋,「當然沒有,她不知道。」
  老頭家住四樓,一梯兩戶,對門在新城區買了新房,所以老屋一直閒著。這倒也好,省去了我們很多麻煩。進了單元門,我們從老式樓梯上去,開門進屋,這是個直筒間,屋子裡傢俱都顯成就。我還在此處「參觀」,那邊已經開始忙活起來。
  四眼又用紅線、符菉在門上、牆角布下了一個陣,老禿驢也沒攔他。臨了還在西北方位,掛了一個銀色的小鈴鐺。
  他們在門口留了一個口,然後來到過道上。老頭哪裡見過這種陣勢,隨即便知道這回是真遇上了高人了,於是乎,言聽計從的跟著我們出來。
  老禿驢看看過道,周邊有幾個放雜物的大籮筐。他指揮著我們一人一個套在腦袋上,然後安安靜靜的等著。我也不知道這是啥講究,反正照做就是。
  過道一下子就黑了,說實話,我倒還好,經歷多了之後,也沒最開始那麼害怕。倒是老頭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興奮也好,恐懼也好,他一直在筐子裡不安分的瞎動。
  我還安慰了他一句,「習慣了之後也沒什麼。」
  這個時候,我還沒料到,超乎想像的恐怖正悄悄的在向我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