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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那畔雨紛紛

    「鎮魂歌?」財叔奮力揮動片刀將逼上來的幾個鬼臉砍回老家,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要說這劉宏的紅色傘具,在玄術界倒有個響亮的名字,喚作「陰緣傘」,據析可以超度生靈,吸收怨念,是道士們收鬼的一大利器。而歐陽陌吹奏的笛聲,喚作「鎮魂歌。」旋律中的每一個節拍都暗合了道教輪迴往生經的調子,清幽當出塵,哀婉悲愴,能在無形中將陰緣傘的功效發揮到極限。
    再也受不了鎮魂歌的引導作用,那咒怨在原地一陣扭曲,然後緩緩的融化……不!不能說是融化,因該說是分裂才更合乎情理!只見那咒怨用一雙青白色的手撥開了自己拖到腳跟的頭髮,猛然張開了自己那張紅如胭脂的大嘴,這個時節,說是嘴已經是很勉強的了,又有什麼人的嘴能佔據面部百分之八十的面積?在兩個人的驚訝中,那紅唇大嘴最下邊直接拉到了耳根,而最上面竟然被生生撕到了原本是額頭的位置……
    「這……這他媽的玩SM也不帶這樣的吧?」財叔被這種大煞風景的畫面搞得哭笑不得,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確傷的不輕,內臟也被毀的厲害,幸好自己有修為在,不然就這一下,便能收割掉這條二百來斤的老命。不過好歹自個臨時討了龍虎金丹這種加血的「作弊器」,當下他掏出青花瓷瓶子,抖出一粒丹藥來,直接大嚼著吐下。
    就在這放個屁的功夫,那咒怨腦袋往後一仰,再往前一送,頓時嘩啦嘩啦的從嘴裡吐出了許多穿著白袍,和她長的一模一樣的袖珍版咒怨軍團,整個谷英村煞那間怨氣沖天,將原本已經光明的上空,都硬生生蓋的一片漆黑,恍若夜幕。
    「擦,她發飆了……這恐怕是大絕招!」財叔側臉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劉宏,冷汗道。
    「那怎麼辦?這麼多,把我的傘收爆了也收不完呀……」劉宏哭喪著臉,捧著自己那柄小紅傘,跟個娘們似地欲哭無淚。
    「擒賊先擒王!笨蛋。」財叔大罵,然後將刀直挺挺的插在地上,拍了拍手。嘩啦啦啦,無數咒怨相互堆積,拼接,就像密密麻麻的白蟻一樣,將那個已經真人化的咒怨本體捧在了最上端,自上而下,自然形成了一條階梯,只是普通的階梯是用磚堆砌的,而這個階梯,是用鬼魂堆砌的。
    「歐陽陌!」財叔繃著一臉的橫肉,大聲發喊。
    「怎麼了?」屋簷上,歐陽陌應聲道。
    「下來,咱三一起上,這傢伙孤注一擲的要和咱拚命了。」
    「這……我帶傷呀……」歐陽陌乾笑。
    「帶個屁,老子我內臟都給咬碎好幾塊了都沒埋怨呢,別忘了咱們是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死也是一塊死!」財叔白了他一眼。
    「那,好吧。」歐陽陌縱身一躍,跳到了兩個人的身後,撫了撫玻璃鏡框道:「您老放心的去吧,我掩護。」
    「哧!」財叔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原來這小子關鍵時刻也是鬼精鬼精的呀:「廢話,不你去誰去?你做箭頭,我們劉宏分左右羽翼,呈三角錐的陣型殺上去。」
    「你……」歐陽陌一時無語,但手上卻不慢,這時候,已經祭出了數十道威力巨大的符咒,準備隨時擊發。
    「三」
    「二」
    「一」
    「幹他娘的!」財叔大吼,接著用起了自己慣用的拔刀術,刷的飆起一道煙塵就衝了過去,劉宏張開紅傘,一臉的凝重,穩穩的罩住了歐陽陌的左邊空門。而歐陽陌則不緊不慢跟在兩人後面,等著他們掃清路障,畢竟自己要做的是————最後的尖刀!
    「咯咯咯咯咯…………」無數笑聲蔓延,笑的人脊樑骨發冷。而財叔和劉宏的前進速度也慢了下來,在他們的後面,是無數灘黑乎乎的粘液,這是「咒怨」們唯一留下的屍體,而前方,卻有更多的咒怨揮舞著手臂,獰笑的爬了過來……
    歐陽陌不知道向上還有多少階樓梯,也不知道上方還有多少鬼魂出現,他只知道此刻已經是回頭不能,在他後面,滿樓梯都是鬼魂在向上爬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向上再向上,直到衝出這地獄般的噩夢……如果不想死的話,那麼就拚命的向上衝出去吧!
    眼見得再也突圍不上去了,財叔和劉宏對視了一眼,互相交匯了下信息,同時對歐陽陌道:「接下來,看你得了。」說完,兩個人馭動起道家法訣,無窮的風元素聚集而來:「風術——雲梯縱!」只聽得一聲沉悶的響聲,歐陽陌已經越過了無數咒怨的包圍,穩穩的落到了目的地。
    這裡是階梯的最頂端,那裡停著一個年輕的婦女,看起來面容扭曲恐怖,佈滿了碎瓷片樣的裂紋,而身體整個扭轉成了麻花狀,讓人驚怖。
    「就是她了!」
    歐陽陌正打算繼續向前推進時,在這女鬼的身前,卻又冒出了數十隻咒怨擋住了她的去路,一聲驚叫讓歐陽陌一怔,那是荊城垣發出的,不為什麼,只因為這群咒怨裡,竟然夾雜著葛傑,王小天,李明,江海,徐寧寧這一夥陰魂。而歐陽陌也看出了問題,就在猶豫之際,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江海一夥陰魂並沒有如別的鬼魂那樣向他撲來,卻反而是繞過歐陽陌,將他身前的數十隻撲來的鬼魂擋了下來,隱約間,歐陽陌似乎可以看到江海離開時,他的頭微微點了一下……是對自己,亦或是遠處的荊城垣。
    「錯覺嗎?又或者是……走好,我替你們報仇了。」至此,在歐陽陌面前再沒有任何一隻別的鬼魂,只剩下了一個真人大小的咒怨本體——善愛。
    看到計劃的成功進行,下面的劉宏振奮異常,只見他手一甩,就將自己的魚腸劍丟了上去,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歐陽陌抄手接過,點了點頭,然後將全身的靈力舉起到了右臂,鋒利的魚腸劍上,黑色的粒子沿著迴環的軌道盤旋徘徊,撞擊著,游動著……
    一切彷彿行雲流水般的自然,歐陽陌舉手,前躍,將這柄帶著一往無前之氣的神器,狠狠的釘在了善愛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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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上,一輛轎車停在了路口處,車裡坐著財叔和一臉睏倦的歐陽陌。
    「聽說花蕊那丫頭已經走了?」財叔坐了半晌,開口道,後視鏡裡的他,還是那麼猥瑣,那麼可愛。
    經他這麼一說,歐陽陌倒是稍稍愣了一下,不過隨即用一種輕鬆的口吻說道:「男朋友的死對她的打擊很大,這樣也好,於是痛苦的留下,還不如換個陌生的環境開始新的生活!」
    「能這麼想得開還真是難得。」財叔哼了一聲:「唉!少了一個美女,總覺得有些寂寞喔,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看到她了…」
    「這座城市帶給人太多傷感了,所以想要好好的生活下去,還是離開比較好。」歐陽陌輕描淡寫地說道,可是想到被劉宏狡黠的擺了一道,他的心裡還是很不痛快,當即話鋒一轉道:「還有劉宏這傢伙,欠我的帳,我可是記的明明白白的,下次喝咖啡,該不付帳……」
    不理會他的嘮叨,財叔笑瞇瞇地看這前方。
    道路邊上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美麗的女子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抬頭看著她的愛人,那黑髮的男人彎下身正在對她說些什麼,一手親密的摟著她的肩膀,兩個人之間洋溢著一種令人心生安詳的氣氛,就像他們本來就是長在一起的,從來都沒有分開過…
    「這小子放了我半斤血,自己卻抱得美人歸,當真令人火大……不過真的好像很幸福呢。」歐陽陌停下車子,將下巴放在方向盤上,嘟囔著,財叔笑著輕輕拍拍他的背。輕聲示意歐陽陌低速繞開兩人,這個節骨眼上,他老人家可不想打擾人家小兩口親熱呢,還是回去看自己的松島楓MM「藝術片」來解渴吧。
    「這樣吧,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歐陽陌忽然想到了什麼,跟財叔打了個招呼就打開車門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流裡。只留下後面一串破鑼嗓子的追罵:「小子,財爺爺我不會開車呀!這他媽方向盤長的跟女人屁股似地,又大又圓,咋弄來著……」
    城市的夏天明媚動人,陽光灑遍的地方,雖然有陰影,但是還會滋生出美麗的新芽,在他們沒有看到的地方,巨大的黑色翅膀正在劃過天際。永遠都不要放棄,無論是迫在眉睫,還是生死注定。因為只要再前進那麼一小步,你就會看見幸福的美麗笑顏……
    雲山綠化帶,某處公墓。
    清一色的白色墳塋呈梯田狀排列,墓碑上死者的姓名雕刻的蒼勁有力,而機器鐳射出的黑白頭像,更是在四十五度陽光的斜暉下剖析出一道道大理石獨有的紋理。
    現在不是孟蘭節(清明),所以人流量自然是低的可憐,再說這種陰氣十足的地兒,除了那些膽大的殯儀館職工,誰沒事瞎到這轉悠。那不是自尋倒霉嗎?可有一個人除外,此刻的他正煢煢孑立的蹲坐在一處墓碑前,用紙巾擦拭著碑面上的每一處污垢,那手法,細膩,輕柔。就像是用手撫摸著心愛之人那緞子樣的肌膚。一身的黑色,再搭配上幾朵怒放的白色菊花,讓這一幕場景顯得異常的凝重。
    「雅,在這裡過得還好嗎?」歐陽陌自言自語,面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每次都禁不住來陪你,可是只要一離開,卻又禁不住再次想起你……」他望著頭像上那個翹起嘴角的美麗女孩,苦笑道。
    「真希望能一直陪著你……唉!」一聲滄桑的歎,劃破帶著松香的北風,那音色,當真促人心折。
    淅淅瀝瀝的雨,在歎息中,合著時宜的落了下來,滴滴答答的濺落聲,就像情人的眼淚。打濕這片憂傷的地域。
    歐陽陌暖暖的一笑,然後利索的脫下了外套,穩穩的蓋在了眼前的墓碑上:「別著涼了……」可那打在自己身上的雨,他卻全不在意。
    掏出一尾葉笛,含在嘴角,舌尖微微的抵了下,接著便悠揚的吹奏起來自天籟的絕響……纏纏綿綿,經久不散。
    聽雨聲,離別切莫當真。
    當初的那段吻,已注定我三世情深。
    望江堤,清荷招你的魂。
    為何又是黃昏,卻依舊守不住溫存?
    慾望,誰讓誰寄生。
    罪惡,惹黑暗衍生。
    一襲黑衣,灰色頭像,這江水尤渾。
    雲散符收,孤行支影,只因劫當身。
    孟蘭佳節,冥衣燭火,誰傷誰的魂?
    無關風月,無關所以,那畔雨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