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鬼稱骨 > 第22章阿爸許2 >

第22章阿爸許2

    姥爹怕他畏懼麻煩而拒絕,急忙借用別人誇他的話來奉承他,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比較難,本不打算來找您的。但是牟尼溝的人說,凡是鬼靈之類的事情,阿爸許你還從來沒有不能解決的。所以我才來找您的。」
    他聽了這話果然很受用,爽朗地笑道:「當然!當然!我既然身為阿爸許,就要給大家解決所有難題!別的寨子的阿爸許能辦到的事,我必定能辦到。別的寨子的阿爸許辦不到的事情,我也能辦到。別的寨子有些阿爸許背後說我的壞話,那是他們自己無能,羨慕我的能力的表現!」
    每個寨子裡都會有一個阿爸許。所以阿爸許與阿爸許之間也有競爭,常常暗暗較量。真應了同行是冤家這句話。
    蘿蔔寨的阿爸許是牟尼溝這一帶最有名的,自然免不了對手會在其背後說一些閒話破壞他的威望名聲。
    「不過追蹤你的是弱郎,還是弱郎大王,這確實比較麻煩。所以你要在我們蘿蔔寨多呆幾天,我要做夠準備才能幫那你解決你的問題。」阿爸許慎重地說道。
    於是,姥爹在到處都是黃泥巴牆的蘿蔔寨住了幾天。
    在這短短幾天裡,阿爸許不僅為弱郎大王的事做準備,還時時在姥爹面前炫耀他的實力,驅邪捉鬼一定要拉著姥爹一同去。因為姥爹是外地人,住不了幾天就會離開寨子,阿爸許不擔心姥爹成為他的競爭對手,所以大大方方地給姥爹講解他驅邪捉鬼的方法,讓姥爹收穫不少。
    姥爹也沒閒著,有空便幫寨子裡的人看相算命,藉以更加深刻地理解迷海大師傳授的大小輪迴術。
    有一天,寨子裡一個人來找阿爸許,說最近他家裡半夜總是聽到敲門聲,打開門後卻沒有看見人,如此反覆幾天之後,他妻子神色越來越憔悴,好像被煙熏過一樣。
    阿爸許拿上他常用的獸骨封和羊角卦,便跟著那人出了門。出門之前,他自然不會忘記拉上姥爹。
    姥爹前幾次跟他去驅邪,大多是找一找丟失的東西,或者對著窗戶牆壁唸唸咒語,跟姥爹在老家看到的道士畫符唸咒沒多大區別。這次難得有件聽起來就奇怪的事,姥爹自然樂意跟著去。一為湊湊熱鬧,在這寨子裡確實無聊得很。二為驗證阿爸許的真實實力。
    到了那戶人家門前,姥爹發現門上掛了紅紙條。這是羌族的習俗,家裡有病人便會在門前掛紅紙條。阿爸許將獸骨封放在門檻外,然後對著獸骨封唸唸有詞,那獸骨封竟然像活了似的,旋轉一周之後,緊緊貼在門檻上。阿爸許念完咒語之後對姥爹說,這是為了擋住外面的影響,好讓他的羊角卦占卜得準確。有些精明的鬼靈會在門外看著他占卜,在他丟下羊角卦的時候作祟干擾羊角卦落下的方向和姿勢。這樣的話,他占卜出來的事情就不准,會漏掉一些重要信息。
    後來外公告訴我,姥爹在家裡加高門檻的時候,在木門檻和青磚之間撒了薄薄一層骨頭粉。這樣的話,姥爹和外公掐時算卦都比外面的算命先生要准很多。
    獸骨封放好之後,阿爸許走到房屋中間,將手一撒,羊角卦就掉在了地上。
    羊角卦有兩片,一正一反,合起來是完整的羊角。姥爹早就對卦象有所瞭解,知道擲出兩個平面向上的卦象,叫陽卦;擲出兩個弧面向上的卦象,叫陰卦;擲出一個平面向上一個弧面向上的卦象,叫聖卦。
    地上的羊角卦兩片都弧面向上。陰卦。
    阿爸許的臉色頓時一沉。
    姥爹也猜測這次的問題比較難解。
    「有鬼作祟。」阿爸許用漢語先對姥爹說了一遍,又用羌語對那個人說了一遍。然後,他跨出門檻看了一番,似乎在想像晚上的敲門聲因何而起。不一會兒,他又跨進門檻,看了看躺在床上悄無聲息的女人。巫醫不分家。他像醫生一樣翻看女人的眼睛,扒開她的嘴看了看她的舌頭,又摸了摸手腕處的脈。
    女人的丈夫急切地看著阿爸許,結果的好或壞只聽他一句話。
    這下阿爸許似乎真被難住了,半天沒有說話,眼神凝重。
    「昨晚有誰在這個門前經過?」阿爸許站在門口對著外面的大街問道。
    這話顯然不是問姥爹的,姥爹昨晚跟阿爸許聊天地陰陽聊到深夜,就在阿爸許家借宿了一夜。
    這話也顯然不是問這家戶主的,那人說過,聽到敲門聲開門之後,他並沒有看到門外有什麼人。
    門外的大街上空空蕩蕩。
    姥爹沒聽懂阿爸許的話,問阿爸許道:「你剛才跟誰說話呢?」
    阿爸許幽幽道:「跟我一個朋友說話。」
    一陣陰風從姥爹臉上掠過。
    「什麼朋友?」姥爹心裡已經明白了七八分,剩下兩三分就差他的回答。
    阿爸許見這裡除了姥爹之外沒人能聽懂漢語,便直白說道:「別看我平時捉鬼驅鬼,好像我和鬼不共戴天一樣。實際上有些鬼是我的摯交好友。在它遇到麻煩的時候,我會幫忙。在我遇到不能解決的事情時,它會還我的人情。」
    「這麼說起來不太像是好友,反而有點像相互利用。」姥爹說道。
    阿爸許無所謂道:「有利益才成為朋友嘛。沒有利益就沒有交集,難以成為朋友。比如我這次答應幫你解決弱郎的事情,也是為了借你這個外地人來證明我的實力。等我做到了,別的寨子裡的阿爸許便會心服口服。因為其他阿爸許從來解決不了弱郎的事情。」
    姥爹啞然。
    阿爸許見姥爹驚訝,皺眉聳肩道:「請你原諒我說得這麼直白。你們漢語裡有一句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我驅使鬼幫我辦事,靠的就是給它錢,給它供養。所以我必須從別人那裡收取一定的利益。」
    姥爹早就注意到,這個阿爸許每次給人辦完事都要收一點東西。有時候是煙土,有時候是活雞,有時候是酒,更多時候直接給錢。如果是別人,收錢收禮的時候或許會不好意思或者假裝不好意思,而他收得理所當然,面不改色。要是別人送得少了,他還會擺出不高興的表情。別人見他不高興,怕他下次辦事不力,立即再補上另外的禮品。
    他收了禮品回家之後,會在自己家裡再辦一場法事,殺雞舞劍,燒紙燒香。每當此時,家裡便無故起風。此時姥爹才知道,原來阿爸許是給暗中幫他辦事的鬼靈祭祀,讓鬼靈好吃好喝,以示孝敬。
    阿爸許回到那人屋裡,坐在椅子上做了個抽煙的姿勢。那人急忙將屋裡藏著的好煙恭恭敬敬地送上,任他抽吸。
    那人見阿爸許暢快地吐出一個圓溜溜的煙圈,見他面露愜意,忙湊到他面前一邊打手勢一邊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按照那人的手勢和急切的表情,姥爹猜測他問的大概是還要多久才能好之類的問題。
    阿爸許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話,大概是對別人的質疑表示憤怒。
    他朝姥爹招招手,說道:「可能要等一會兒,你也坐著歇歇。」
    「等什麼?」姥爹問道。
    「等我朋友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說道。
    他們三人對坐了大概兩個多小時,終於門口起風了,捲起地上的樹葉和渣土,嗚嗚地叫喚。阿爸許立即放下煙,小步跑到門口前。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兩耳傾聽。
    屋裡的姥爹和那人都不敢打擾。
    風漸漸弱了下去。樹葉和渣土重新落在了地上。阿爸許轉身回到座位上,對那人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說得那人面紅耳赤。
    姥爹好奇,剛要問,阿爸許就主動對姥爹說明情況了。
    「原來是個獐子作祟!」阿爸許憤憤道,「那獐子把這裡當它家了,晚上敲門進屋,進了屋之後就和他老婆睡覺。他老婆被獐子迷了,不知道壓在她身上的是獐子,還以為是她男人。獐子用**法跟他老婆做過那檔子事後,在太陽出來之前就回到山裡去了。他老婆跟獐子做那檔子事做多了,身體染上了邪氣,所以病成這樣。」
    那時候姥爹經歷的鬼事不多,聽到阿爸許說獐子迷人,咋舌不已。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姥爹詫異道。
    阿爸許不容別人質疑他,將手一甩,說道:「你不信?她手臂內側肯定有獐子的抓痕!我叫她給你看看!」
    阿爸許對那人又說了一番話。那人也像姥爹一樣驚訝。
    那人走到女人床前,將她的手從被子裡抽出一看,果然兩隻手臂的內側有數條破了皮的抓痕!
    阿爸許解釋說,獐子的體格小,不能抱住女人,兩個爪子只能抓到人的手臂內側。也正是因為這樣,那人開門的時候沒看到什麼東西,而獐子早從下面的門縫裡溜進來了。
    姥爹目瞪口呆,心服口服。
    阿爸許又問床頭的女人有沒有發覺異常。
    女人這才似有所悟,嘰裡呱啦地說了一些話。
    阿爸許翻譯給姥爹聽,說女人想起每天晚上做那檔子事之前會聞到滿屋的清香味兒。那氣味不但好聞,還在一定程度上令人生起難以抑制又帶著羞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