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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殭屍野合

    我知道,爺爺是要從背後突然將猴子的脖子勒住。從猴子扒開墳墓的速度來看,他的力量確實不容小覷,即使我跟爺爺兩人同時上前,也很難將他制服。從後面突然襲擊,不得不說是個很好的辦法,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可是,爺爺離猴子還有十多步距離的時候,猴子突然將雙手舉起來,面朝天空大吼一聲。
    「嗷——」
    爺爺呆住了,我也呆住了。
    濕潤的泥土被他揚起,又隨著雨水滴落在他的臉上,身上。接著,他又開始念叨那些聽不清聽不懂的話。這時,他咬在嘴上的鬼書發生了變化。鬼書上的字很快被雨水洗掉,順著邊緣散開的幾根經緯線往下滴落。可是那滴落的墨水沒有四處散開,卻是有目的,像蚯蚓一般的,朝猴子扒開的坑中流去。
    爺爺見他還沒有發現自己,便繼續往前邁步。
    爺爺才邁出兩步,更為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地下居然響起了轟隆隆的聲音,跟天上打雷一般。還沒等我細想,「哄」的一聲,猴子面前的泥土爆炸了!濕潤的泥土再次被拋起,又散落在猴子的臉上,身上,以及周圍。緊接著,我就看見了爆炸中心的一塊腐朽木頭。那是棺材的一部分。那個死掉的孕『婦』,此時跟猴子僅有一個木板之隔。
    雨大了起來。
    猴子陡然興奮,他一下子從泥濘中爬起來。由於他的身上臉上都是泥土,遠遠看去就如一個剛剛從地底下爬出來的死屍,這具地下來的死屍,要去見那個棺材裡的另一具孕『婦』屍體。
    這情景讓我想起爺爺曾經給我講過的一個故事。
    很久以前,有個壯士在湖廣一帶旅行。有一次他獨自一人借住在一個古廟裡。
    某天晚上,他見月『色』很好,就出門散散步。剛走出不遠,他就看見樹林裡有個人帶著唐巾(唐代一種便帽,明代士人、儒生多戴唐巾)腳不沾地的走過來了。壯士心想,現在還有誰帶唐巾?該不是遇到鬼了吧?接著,壯士看到那個影子飄到了松林最深處,進了一個古墓,他才明白原來這是個殭屍。他曾聽人說過,如果殭屍的棺材板被人搬走,殭屍就不能出來作祟了。
    於是第二天夜裡這壯士事先埋伏在樹林裡,準備等殭屍出去活動時偷偷拿走棺材蓋。
    二更天,殭屍真的出來了,慢慢走遠了。壯士悄悄跟在後面,發現殭屍來到了一個大宅子外,樓上的一扇窗子裡,有個紅衣『婦』人拋下一條白布來。殭屍抓住帶子爬了上去,然後聽到樓上屋裡傳來輕輕的細語聲,但聽不清楚。
    壯士趕緊跑回去,把那個棺材蓋搬走藏了起來,然後又躲在附近。
    夜深了,殭屍匆匆的回來了,卻發現棺材沒有了蓋,非常焦急。殭屍在附近找了許久,還是沒有找到,於是它順著原路跑了回去。
    這壯士又好奇的跟上去,見殭屍居然跑回先前的小樓前,在樓下急得蹦來蹦去。
    樓上那個『婦』人呢,似乎在對殭屍說什麼,還連連擺手,好像是在說,你不該再回來呀!這時雞叫聲傳來了,殭屍就撲倒在路邊了。
    早上,經過這條路的人都給嚇到了。
    壯士和路人一起去這棟樓尋訪,得知這裡是周家的祠堂。周家的人說,樓上停著一具女屍。壯士和幾個膽大的人上了樓,發現原來在棺材裡的屍體現在居然躺在棺材外頭。眾人猜測這兩個殭屍是野合,就把兩具屍體放在一起焚化了。
    聽完爺爺講的這個故事,我既覺得殭屍野合很離奇新鮮,又為兩個殭屍的結局感到溫暖。因為在那個年代,人們對於野合應該存在很深的偏見,但是故事中的人們卻讓兩個殭屍「團圓」,算是成「人」之美。
    躲在樹後的我,此時認為猴子也許是有他的苦衷的。就像這個殭屍野合的故事中一樣,也許猴子是喜歡上了這個墳墓之中的孕『婦』。也許……猴子是隱藏的殭屍?我在那個晚上看見的猴子,也許就是它施展的鬼術?
    既然故事裡那個殭屍可以找到周家祠堂去,那麼猴子找到這裡來也就不算稀奇了。我心裡想道。如果真是這樣,我跟爺爺『插』手就顯得太多餘了。就算方家的人沒有故事中周家的人那麼開明,那這檔子事情也不歸爺爺和我管啊。
    我心裡忐忑起來。
    爺爺也許跟我一樣,他站在那裡不動了。
    就在我和爺爺猶疑之時,猴子將僵持在半空的雙手緩緩往下移,當雙手移到齊胸的位置時,突然發力,雙手往棺材上按去。
    只聽得「篤」的一聲,猴子的雙手硬生生扎入了棺材之中,沒有一絲絲的阻礙,就像常人將雙手伸進水中『摸』魚一般輕而易舉。
    不錯,就像『摸』魚一般。
    因為他不是單單要將棺材砸爛,他似乎還要從中尋找什麼。他的雙手在棺材裡面『摸』索,臉上充滿了期待。顯然,他要找的,並不是我預料之中的孕『婦』屍體。如果他要找的是林家竹,應該早就『摸』到了。
    那他尋找的是什麼?陪葬品?
    可是,據我所知,方家莊沒有多麼大富大貴的家庭,現在也不流行給死者弄個貴重物品殉葬了。
    棺材裡還有什麼東西值得他費這麼大勁兒來尋找呢?
    他對棺材太過於投入,以至於整個過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和爺爺,雖然爺爺在他後面一點兒也不隱蔽。而我已經從樹後站了出來。當時,我和爺爺也過於關注猴子的一舉一動,而沒有注意到爺爺手中的鬼書同樣被雨水洗掉了字。黑『色』的墨汁被猴子的某種力量吸引,在草叢底下遊走,最後跟著猴子新寫的鬼書上的墨汁,一起鑽入泥土。
    猴子的手開始往回縮。他已經『摸』到他想要的東西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我死死盯住棺材的破裂處,看著猴子的手從那裡慢慢騰騰的出來。很顯然,他『摸』到的東西不大,因為他的雙臂距離很小,那麼手掌中的東西不會大到哪裡去。難道棺材裡真有珍貴的殉葬品?
    不對。雖然雨水如注,但是噁心的臭味抑制不住的散發開來,隨著猴子的手往外,臭味越來越重。
    「人胎鬼仔!」爺爺驚喝一聲。
    我還沒弄明白爺爺說的話是什麼意見,就見猴子從棺材中捧出一個拳頭兩倍大小的嬰兒屍體來!
    我打了一個冷戰,頓時起來一身雞皮疙瘩!難怪剛才他在棺材裡面『摸』索了一陣。原來他『摸』索的不是墓碑的主人,也不是棺材中的陪葬品。猴子居然是來找死者肚裡的孩子的!
    那個嬰兒屍體已經渾身發綠發黑,奇怪的是嬰兒屍體似乎沒有一點腐化的跡象,反而像一塊青石雕刻出來的一般堅硬光滑。嬰兒的手腳還是蜷縮著的,好像還沉浸在甜美的夢鄉之中,一副很脆弱,很需要保護的模樣。
    爺爺的話驚動了猴子。他側頭看見了我和爺爺。
    這也不難理解。沒有挖到嬰兒屍體之前,他全心沉浸在尋找的急切中,不會注意到我和爺爺,也許他已經知道了,但是無暇或者不屑搭理我和爺爺。一旦已經獲得他要找的東西,馬上會提高警惕,生怕別人「奪取」他的「寶貝」。
    「你們終於還是來了?」猴子的聲音溶解在雨水裡,落在我的身上,甚至帶著寒意侵入我的肌膚。
    我看見爺爺打了一個哆嗦,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我有同樣的感受。
    爺爺像一棵樹一樣站在那裡,一棵沒有葉子的樹,可能是這棵樹已經開始枯萎。這樣的雨淋在這棵行將枯木的樹上,由不得我不暗暗擔心。雨水淋在枯木上,是會讓它腐朽發爛的。雨水淋在爺爺身上,也會讓他落下疾病隱患。
    「我能不來嗎?」爺爺抹了一把臉,臉上的皺紋被抹平,而後迅速恢復成溝溝壑壑。雨水就在那些小渠道一般的皺紋裡蜿蜒流動。《道經》裡說,「鬼者,歸也。人死之後化為鬼,其精氣歸於天,肉歸於地,血歸於水,脈歸於澤,聲歸於雷,動作歸於風,眼歸於日月,骨歸於木,筋歸於山,齒歸於石,油膏歸於『露』,『毛』發歸於草,呼吸之氣化為亡靈而歸於幽冥之間。」此刻,我已經相信爺爺的「肉」就像大地一樣了。雖然他還沒有「歸」去。
    猴子咧了咧嘴,站起身,說道:「你來,是要幫助我,還是阻止我?」
    我在一旁按捺不住,大聲嚷道:「那還用說!當然是阻止你!人家死者已經入土為安,你卻要把她挖出來……不……你卻將她肚子裡的孩子挖出來!這比挖出她的屍體還要過分!還要惡毒!」我的心中充滿了憤懣之情,一時忘記了他是多麼難對付,多麼可怕的傢伙。
    猴子漫不經心看了我一眼,笑道:「阻止?就憑你們兩個怎麼阻止我?這位小兄弟,想必你還沒忘記昨晚的事情,你爺爺跟我比預測雨水的能力,已經顯示高低了。我奉勸你最好識相一點。我這次千里迢迢的過來,只想拿一具屍體,不想多帶兩具回去。」他臉上的笑慢慢在雨水中溶化消失,轉而換上一副凶狠狠的表情。彷彿他的聲音,他的表情都跟著雨水密切相關。
    因為他是水族人的緣故嗎?我心裡想著。
    猴子將目光移到爺爺身上,軟硬兼施道:「馬師傅,我知道,你在未來的三年裡會遇到一個嚴重的坎,過得去,就能活,過不去,就得死。是嗎?」
    我吃了一驚,猴子居然對爺爺命中的坎都清清楚楚。
    爺爺淡然一笑,回道:「不錯。」
    猴子嘴角彎出一點笑意,點頭道:「你知道人胎鬼仔,那就知道我要這個嬰兒屍體幹什麼了。如果你改變主意,我可以利用人胎鬼仔改變你命中的那道坎。」
    我聽到他的話,先於爺爺激動了起來,連忙問道:「你可以幫我爺爺平安度過命中的坎?」我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爺爺身邊。
    「當然。」猴子胸有成竹的說道,「等我制好了人胎鬼仔,讓人起死回生都能,何況一個小小的坎。」
    猴子一邊說,一邊將那發綠發黑的嬰兒屍體舉在眼前細細察看,彷彿是欣賞一件高貴的藝術品。
    「你說的人胎鬼仔,果真有這麼厲害?」我詢問道。我心想這肯定是歪門邪道的巫術,不然爺爺不會從來都沒有跟我提起過。
    猴子伸出一隻食指,小心翼翼的在嬰兒屍體上摩挲,回答道:「你爺爺沒有跟你講過?你們稱之為人胎鬼仔的東西,我們水族人稱之為『路過』,它是力量最強大的小鬼,是小鬼王。人胎鬼仔是古時坤平將軍所創。製造人胎鬼仔,首先要找一些胎死腹中,或剛出生便夭折的嬰骸,或出生不久便遇意外死的嬰孩,然後用七天時間,經火燒乾,利用我們的鬼書鎖住它的三魂七魄,再唸咒開光最少七七四十九日,再以一百零八天的經文加持轉化。祭成時嬰骸大約只有手掌般大。如果嬰孩胎齡滿六個月並且母子俱亡,那就是最強的『路過』!實在是千金難求!哈哈哈……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辛辛苦苦來找林家竹的墳墓裡吧?」
    「別人最為錐心刺 骨的痛苦,居然成了你苦苦尋覓的樂趣。」我為之一顫。
    猴子看著手中的小屍體,陶醉其中,邊輕輕搖頭邊繼續說:「在母體滿六個月以上的人胎嬰屍,未出產道,且母子皆亡的『路過』,怨氣最重,力量也是所有『路過』中最強的,修法的人會嗅到很濃的血肉臭味。『路過』可以幫你成願,心想事成,避險,姻緣和合,避口舌,避官非,增人緣,異『性』緣,避邪,權力,名氣,當然了,這些都是普通人尋求的雞『毛』蒜皮。它的功效是全面的。可以說是求什麼成什麼,叫它們做什麼,它們就做什麼的。」
    說著說著,他突然轉頭盯著我,底氣十足的說道:「包括用它幫助你爺爺度過生命中的劫難!」他身後那個被扒開的墳墓,如一張拚命張開到極限的嘴巴,想要將那個奪走嬰兒屍體的人生生吞噬。可是那張憤怒的嘴巴能吞噬的,只有四面八方急急躁躁流進去的雨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