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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箱桶扣鬼

    「是前些天借了我家打穀機的人。」選婆在屋內對羅敷說道,叫她不要擔心。
    「哦。那你出去看看吧。不要讓他們進來看見我了。」羅敷放下心來,囑咐選婆道。
    選婆對屋外的人喊道:「你們就把打穀機放在外面吧,我明天自己再弄進來。」
    屋外的人卻回喊道:「選婆你真是的,就算放下來也要你來幫忙扶一下啊。我們這樣扛著怎麼鑽出來?」用過打穀機的人都知道,當打穀機倒置著抬到田地裡去或者抬回來後,抬打穀機的人自己是很難從倒扣的「車廂」裡鑽出來的,需要人在旁邊協助翹起「車廂」讓他們鑽出來。
    選婆無法,只好開門出來幫忙。
    前面那個人彎腰朝選婆身後看,卻又喊道:「屋裡的另外一個人是誰啊?也出來幫幫忙吧。這打穀機吃了水,沉得很呢,選婆一個人恐怕翹不動。」我們那裡的方言「吃了水」意思是「滲透了水」。吃了水的打穀機比平時要重一倍多。
    羅敷以為自己躲在看不見的角落,卻不知外面的人怎麼就看見了。難道他的眼睛能轉彎?不過既然已經被看見了,為了不引起外面人的疑心,她只好微笑著走出來。
    「是你家遠房的親戚吧?是表妹還是表姐?」這個抬打穀機的人沒有上午來的那個夥伴那樣油嘴滑舌。看來他不知道這是個女鬼,還把女鬼當做了選婆的遠房親戚,這樣也替選婆省了找借口的麻煩。
    「嗯,遠房的表妹,很少到這裡來的。」選婆一邊扶住打穀機一邊假裝平靜的回答。
    「哦。那有勞這位貴客了。」那人滿含歉意道,「還要麻煩你幫忙扶住打穀機的另一邊了。對,就是選婆對面那邊。扶好了哦。」
    羅敷見來者對她沒有產生疑問,便按照他的吩咐扶住了打穀機的另一面。
    「扶好了沒有?」那人問道。
    羅敷說:「扶好了。」
    「那你出來吧,馬師傅。」那人突然說。羅敷和選婆臉『色』馬上變了!
    還沒等羅敷做任何動作,還在「車廂」裡的爺爺奮力掀起打穀機,一同前來的人立即配合爺爺的力量掀起了打穀機的另一頭。打穀機像個倒扣的盒子,迅速朝旁邊的羅敷扣去!猝不及防的羅敷輕易就被打穀機的箱桶扣住了,其情形如同我小時候用火柴盒捉土蟈蟈。
    接著,打穀機的箱桶裡響起了「咯咯咯」的雞叫。接著是羅敷驚恐的尖叫聲。原來爺爺來的時候還帶了隻雞。之前爺爺一直捏著雞的尖嘴,沒讓它發聲。
    如果各位讀者還記得前面的內容的話,不難知道女『色』鬼具有蜈蚣的習『性』。而蜈蚣的天敵就是長著尖嘴的雞。羅敷最怕的也是平民百戶家裡養的雞。選婆也許不知道這點,但是爺爺最熟悉鬼的習『性』了。
    「原來是你!」選婆這才看清楚打穀機後面直『露』半個身子的人原來就是捉鬼的馬師傅!他還以為馬師傅在將軍坡等待著他將女『色』鬼帶過去呢。
    「你要把羅敷怎樣?」選婆大喊道。
    爺爺並不搭理選婆,冷靜的對那個同來的人說道:「你按住箱桶的那頭,我按住箱桶的這頭,不要讓女『色』鬼出來了。過不了一會兒,她就會被雞制服了。用不著我們動手。」
    「你要把她怎麼樣?」選婆心疼的喊道。
    同爺爺一起來的人勸選婆道:「你是人,她是鬼,你們不可能在一起的!趁早死了心吧!馬師傅早知道你不會聽他的,才叫了我來用這招。哎喲,我這肩膀抬打穀機抬腫了!」他說完,用力的『揉』肩膀。
    羅敷的驚叫聲又傳了出來。選婆急紅了眼,他見那個人正在『揉』肩膀,趁機抬住打穀機的一角,使出吃『奶』的勁往上猛的掀起。
    箱桶立即『露』出很大一個空隙。
    羅敷像一陣風一樣立即從那個縫隙裡逃脫出來了,驚慌失措的她連忙逃跑。在蒼茫的夜『色』下,她的身體像橡皮筋一樣拉得很長。她的影子也拉長了,像極了一條碩大的蜈蚣,長長的身子,數量多得驚人的長腳。選婆見了地面的影子也大吃一驚!
    「不要讓她逃了!」爺爺大喝一聲,急忙朝著飛馳的影子追過去。一同抬打穀機的人立馬跟在爺爺後面奔跑。只有選婆傻傻的站在那裡。也許剛才那可怕的影子嚇住他了。也許只看到羅敷溫柔一面的他從來沒有想像過她恐怖的一面。那一刻,他想到了一個成語……人鬼殊途。
    他傻傻的看著爺爺和那人一起追過去,最後消融在無邊的夜『色』裡。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敲碎的冰塊一樣破碎,然後在這夜『色』中漸漸融化,融化成為一灘冰冷的水。這水漫延到了他的每一根神經末梢。
    他像虛脫了一般,面目蒼白的回到自己的屋裡。
    「羅敷?」他對著空空的房間輕輕的喊道,似乎羅敷此時還躲在他的房間,等他敷衍走了外面兩個抬打穀機的人回來。他期待著羅敷聽到他的呼喊後會從某個角落裡突然現身,然後在他肩上一拍,然後溫柔的說:「你緊張什麼,我還在這裡呢。」
    「羅敷?」他又輕輕的喊道。可是屋裡空空的,沒有人回答他的呼喊。對他來說,羅敷來到這間屋子裡已經像一場夢,而羅敷的離開,也只是夢醒而已。
    他用抖顫的手指在空氣中胡『亂』撫『摸』,彷彿空氣中還有羅敷殘留的 印記,彷彿他可以從空氣中分辨哪些含有羅敷的氣息,哪些含有他自己的氣息。這兩種氣息混合在一起,充斥在這個小小的空間。
    他又想起了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想起了那些激情四『射』的夜晚,想起了自己被小白蛇咬到之後羅敷給他吸毒血的畫面。他的眼睛有濕潤的『液』體流了出來。
    「羅敷,我要救你!」選婆攥緊了拳頭,忽然轉身衝出了門,朝羅敷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天空的圓月,冷冷的看著這一切,不為人間的悲歡離合而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