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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還是去看了他

    我踩著石板,往自己的宮裡走去,心口疼的快要喘不上氣,回頭見邪君沒有跟上來,才放下了心,邪君說朱祐樘這次醒來是迴光返照,是不是代表我只能見他最後一面了,我站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也有自己的自尊,我不想看到他們兩個卿卿我我,我不想讓朱祐樘厭煩我。
    可是……就這麼最後一面了……
    我慢悠悠的往坤寧宮走,來往的宮人都噤若寒蟬,走到了宮裡,琉璃才迎了上來,她一臉驚慌的看著我說:「娘娘,娘娘,蘇公公說皇上快不行了。」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因為我下令不讓她跟著,所以她擔心成了這樣,我特別的內疚,心也跟著她的哭音揪了起來。
    朱祐樘……
    雖然邪君會救他,可是我……卻沒有日子了,我應該見他最後一面,把所有的一切告訴他,不管他信不信,我不想留下遺憾。
    我想讓他明白,無論我和他之間是不是隔著什麼,我都愛他,就算這份愛跨越了五百年,也不會變質。
    我跑了過去,耳邊的風呼呼的吹著,就像在滾動播放著電影,一幕幕,都是我和他的回憶,就像臨死前的那一刻,往事的回放,在到達他宮門的那一刻,我的腿像被抽了骨頭,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疼得差點叫了出來,我的手掌上的皮被擦破了,滲出了血。
    我強撐著,站了起來,沒有過不去的坎,我一定要堅持,堅持見朱祐樘最後一面。
    因為--我愛他。
    我鎮靜了下來,把手掌上的血在裡衣裡面擦了擦,不想讓朱祐樘看見。
    我推開了門,發現裡面竟然空無一人,連「駱靈」也不在,殿裡面靜靜的,似乎都能聽到朱祐樘快要枯竭的呼吸,這種頻率讓我害怕,我像他的床塌蹦了過去,他躺在明黃色的錦被下,安靜的像一個睡著的天使。
    讓我不忍打擾。
    我靜靜的走了過去,就算看著他絕美的睡顏,也無比的滿足。
    我淡淡的開口,嗓子裡像是塞著沙子:「祐樘,其實沒有告訴你,我愛的一直是屠冥,雖然他的名字聽起來有點凶凶的,可是在我眼裡卻是全世界最溫柔的人,他會包容我的一切,儘管我任性,無理取鬧,在他的眼裡卻全部成了優點。我為了他,從五百年後來了,因為我,三法師傅跟我永遠的再見了,他的恩情,我只有下輩子去還,他是世界上最可愛的老頭……」
    我低低的笑著,卻好像吞下了無數根的魚刺一樣。
    「最遺憾的不是你不愛我,而是你不記得我了,如果你記得我,就會愛我。也算是我沒有用吧,沒有讓你重新的愛上我。我現在覺得很睏,特別想要睡覺,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醒過來看看我,我見到你醒了過來,才能安心的睡著。」
    我看到朱祐樘的眼珠在眼皮下滾動,眼角微微的濕潤。
    我興奮的說:「祐樘,你是不是醒了,你聽到我的話了是嗎,你記得我了,你為我流眼淚了是不是!」
    明明他只是眼角濕潤,我卻哭成了淚人,我多麼希望他能蠕動一下嘴唇,然後輕輕的對我說一聲「是。」
    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眼睛裡面特別的渾濁,可是這樣的渾濁卻讓我心悸。
    他咧了咧嘴,斷斷續續的說:「朕……只是痛。」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在這樣的時刻,他費盡渾身的力氣對我說的話,竟然是在提醒我不要自作多情。
    我的聲音都在顫抖,千言萬語只凝結成了一句:「祐樘。」
    他疲憊的閉上了眼睛,現在,一個睜眼的動作似乎都能耗費他渾身的力氣,他顫顫巍巍的說:「皇后,你要健健康康的活下去,朕的江山就托付給你了,還有厚照,你一定要給他加倍的母愛,朕先走了。」
    我趴在了他的身上哭成了淚人,朱祐樘,你知不知道,快要死的人……其實是我。
    「我只想問皇上一句話,在我那場大病醒來以後,你對我的是親情,還是愛情。」
    他沉默了許久,淡淡的說:「責……任。」
    我不在說話,也不再有任何期盼,這下子,是真的死心了。臨死的人……是不會說假話的……
    我一點一點的滑了下去,因為我失去了支撐我的力量,他不記得我,也不愛我,難道我來到古代最開始的時候他對我的好,都是假的?
    不知是生理還是心理,都痛的無以復加,快要昏死過去,這時候,邪君出現了,他面色已經到了慘白的地步,可是仍是冷冷的繃著嘴角,那姿態,像是把誰都不放在眼裡。
    他的指甲特別的長,末端鋒利,呈漆黑色,朱祐樘聽到了響動,醒了過來,在看到邪君以後,竟然噌的一下子坐了起來。
    他看著邪君,冷冷的說:「誰讓你來的!」
    我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這才是真正的迴光返照吧。
    「你不是要死了嗎?我變化成你的樣子,繼續當皇帝,我會好好的疼愛月笙,你就放心的死吧。」他摟住了我,像是在對自己所有物的宣告。
    朱祐樘義正言辭的拒絕:「不行,她是一國之母,豈能由你胡來!咳、咳、」
    「你覺得你現在還有資格這麼對我講話嗎,你已經是半條命,還有什麼底氣,你一個凡人,還對我指令?」
    我突然想起,邪君完全可以變成朱祐樘的樣子,可是他卻選擇挖出自己心,大概是他也想死,想早點陪張月笙的亡魂,這世界剩他一人,也孤獨。
    「她不是--」
    「她不是什麼?」邪君反問。
    朱祐樘看著我,沉默了,他搖了搖頭,垂下了眼瞼。
    邪君的整張臉變得特別的凶,他說:「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現在不說,又想等到什麼時候?她就快死了,現在,強撐著來看你,卻受你的冷落的這個傻女人,就要死了!」邪君說的那麼聲嘶力竭,好像這一切就切實的發生在他身上一樣,這樣的語氣,讓我這個包子感動的快要哭出來,因為我一直都想要有一個為我打抱不平的哥哥。
    朱祐樘睜大了眼睛,說:「你在說什麼,朕不許你咒她!咳咳咳、、、」
    大概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他咳嗽的特別厲害,嘴角都流了血。
    我好像到他的身邊,哪怕是給他拍拍背也好,可是這樣的距離,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宛如咫尺天涯。
    我揚起了手,又無力的垂了下去,邪君用他的眼角看著我,我相信他此時一定在心裡恨鐵不成鋼的說:你這個女人,懂不懂什麼叫做骨氣!
    邪君他絕情的揚起了嘴角:「我咒她又怎麼了,咒一個你棄如敝屣的女人,你也會心疼?」
    他臉色突變,話音落下,竟伸出爪子鉗住了我的脖子看,他狠狠地用力,讓我喘不過來氣,他是要讓我安樂死好,還是——改變主意了!
    朱祐樘這時候一下子從床上走了下來,直直的向我們衝了過來,他的步履蹣跚,就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孩,但看起來卻一點也不可愛,反而讓人心痛。
    他死死的扣住了邪君的胳膊,凶狠的說:「你放開她!」
    可是這話從現在的他的嘴裡說出來,一點也不懾人,反而像一隻隨風倒的風箏,馬上就要飄到一個未知的地方。
    邪君冷冷的勾著嘴角,說道:「我為什麼要放開她,這個叫做張月笙的女人害慘了我,她讓我愛上了她,結果卻選擇了你,我恨不得讓她死,現在她愛的男人要死了,我要讓她更加的痛苦!」
    話音一落,邪君的鐵爪又前進了一分,把我死死的箍住,這一下,我是徹底的沒了喘息的空間,邪君……他到底要幹什麼?
    「她不是張月笙!」
    一聲怒吼,震驚了我們三個人,我,邪君,還有說出這句話的朱祐樘,全部都睜大了眼睛。
    邪君放下了我,他表情很輕鬆,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說:「她為什麼不是張月笙?你當我眼瞎了嗎?」
    就是這麼一句話,讓我明白,這一切都是邪君策劃的,他好像在逼朱祐樘。
    朱祐樘的眼神渙散的看著我,聲音乾渴的叫了我一聲:「靈靈……」
    他喘了一口氣,揚起一個虛弱的笑容:「笨蛋,我是屠冥。」
    屠冥……
    這樣一個在我耳邊沉默許久的名字突然從我的耳邊響起,我愣住了,說不出話,可是卻能清楚的感受到心臟猛烈的跳動,還有血液加速的湧動。
    他響起我了,他響起我了,他在叫我靈靈,他說他是屠冥!
    「屠冥……」
    屠冥看起來特別的難過,他捂著自己的頭,嗚咽到:「為什麼要逼我講出事實,我本來想把一切帶到地下的,我不想讓你記掛我,我想讓你好好的活著,不想讓你難過,靈靈,你懂嗎,我就要死了,我不能承認我記起了你……」
    我只是傻傻的看著他,像在望我的整個世界一樣,只是我的眼神沒有焦距,他的話迴盪在我的耳邊,我已淚眼模糊的看不清他的模樣。
    原來是這樣,他找準每一個能讓我心冷的機會,就是因為他快要死了,他怕我深陷在我們的愛情裡,在沒有他以後無法活下去,就算活下去,也不快樂。
    所以他才會問我恨不恨他,只有恨他,在他離開了以後,我才不會太傷心。
    屠冥,你為什麼不自私一點,你的著想,卻讓我們短暫的美好時光,留下的皆是孤獨和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