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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大雪山上的修路人

  上師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看著小殭屍,並沒有太過注意我。
  
  小殭屍並不畏懼。瞪大眼睛回看著上師。
  
  我心想:「上師雖說看出了我壽命將近,但是靠著藏雪蓮,未必有用。」
  
  我便搖搖頭說:「上師,沒有用的,世上只有龍魂花可以救我。我吃下藏雪蓮,根本就沒有什麼效果。再說藏雪蓮珍貴異常,何必用在我這個將死之人身上呢。上師您還是留著,用來救該救之人,那不是更好嗎?」
  
  上師笑了一聲,說:「蕭關,寺廟這麼多年,積攢了不少藏雪蓮。不用出去。很多都會壞了。即便不是你,是一隻野狗要死了,我也要救的。」
  
  上師的話很尖銳,其實只是不想我愧疚而起,怕我愧疚浪費雪蓮花,但他的意思很明顯,是他執意要救,不用我愧疚。在他的眼中,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
  
  一想到這裡,我並沒有生氣。雙手合十說道:「上師,感激你的慈悲心。可是我實在是沒有救活的必要的,我清楚自己的身體,你還是去救別的人吧。」
  
  上師笑了一聲:「世上之人,都有求生的之心。你倒好,好像巴不得自己死一樣。蕭關,今日不是我救你,是你自己救你自己,而且我也需要你幫我。難道活下來不是很好嗎?」
  
  我不解地看著上師:「這話怎麼講,為什麼說是我自己救我自己呢!」
  
  上師沒有回答我,起身走了幾步。推門而出,走出了寺廟。我連忙跟著他身後,走了二十幾分鐘後,到了一個崎嶇的陡坡上,十分荒蕪,在山坡下面,有一家十分矮小的平房。
  
  「這一家牧民,在這西邊山腳之下,每次要來寺裡面祈福,要繞很長的道路。」上師說道。
  
  「是啊。這陡坡異常難走,要上來,的確是有些困難。」我不知道上師到底要說什麼。
  
  上師指著崎嶇陡峭的山路,說道:「你若要走也可以。但麻烈雲葬在我山後,由我派人修葺墳墓,而且時常打掃。我也不多要什麼錢財。你只需將這條山路砌上石塊,就可以離開了,也算為你師父積德了。」
  
  我一眼看下去,發現從山頂到山腳下,不過幾百米,應該很快就可以修好了。心中暗想,一來這修路是造福牧民的事情;二來也可能報答上師的對師父墳墓照料之恩,我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我點點頭說:「上師。我盡快將這山路修好。修好之後,我再行離開。」
  
  上師嘴角微微一笑,說:「以往只是將泥土挖開,一到雨雪天氣道路就沖毀了。蕭關,你若真心報恩,就運些石頭過來,修一條結實的石路。這樣子,一旦修好了,也能走上個幾十年。」
  
  「好,一但修好了,我就離開這裡了。」我說道。
  
  「好,在你修路的頭三個月裡面,為了確保你活著,我給你送雪蓮藥湯。如果三個月後你死了,我就把你葬在你師父旁邊。」上師很平靜地說。
  
  我心中想了一會,點點頭,當天下午,上師就給了我工具:鑿子、鋤頭、扁擔、錘子、筐子等等。
  
  次仁則帶我去採石的地方,這裡距離西山陡坡足足有一里路。
  
  第一錘下去,我就胸口發悶,一口鮮血就吐在石頭上。
  
  次仁雙手合十,不忍心地說:「蕭關,我師父交代過。你的活命之路是你一個人走,這路也只能你一人修路。我要是幫你忙,就犯下大過錯了,所以我只能在一旁看著你。」
  
  次仁自小在寺廟長大,性情淳樸如同白雪一樣,心懷慈悲,見我吐血不能上前幫忙,內心必定十分痛苦的。
  
  我擦掉嘴角的鮮血,說道:「次仁,你師父說得對,你不用替我難過。我聽你們誦經聲音,心情非常地舒暢。你要是可以的話,就在一旁誦經我聽。」
  
  次仁知道自己可以幫忙,不由地一喜,就在另外一塊石頭上,盤腿打坐,誦經聲很快就響了起來。
  
  誦經聲夾雜著錘子敲打鑿子的聲音,在這山野飛動……
  
  第一天下午過去,我用了幾個小時,才鑿開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用筐子背了過來,到了陡峭山崖邊上,埋下了第一塊石頭,可不知不覺就到了天黑。我的雙手已經磨破了,起了很多水泡。
  
  次仁喊我回去吃飯。吃了糌粑和酥油茶之後,我躺著小屋裡面,胸口痛得要命,但是身體強烈的疲乏侵襲而來,很快就睡了過去。
  
  鑿石頭這件事情,是一個十分單調乏味的工作,但是卻可以使得身體勞累。一覺睡到了天亮,竟然沒有做夢,完全進入了深度睡眠的狀態中。
  
  早上次仁又給我送了一碗藥湯,依舊是藏雪蓮熬製出來的。我並沒有拒絕,喝完之後,接著修路。恰好今天天氣晴朗,便讓小殭屍在小屋裡面躲著。高原上空氣稀薄,陽光對於殭屍的殺傷力遠勝過平原,帶著小殭屍出去,並不太好。
  
  走了十幾分鐘的山路,依舊是昨天那樣,鑿開石頭然後運到山路邊上,胸口劇痛,動作很慢,一天下來,只鑿出一兩塊石頭。
  
  如此這樣,一天兩塊石頭,一塊石頭地勞作,漸漸地積少成多。
  
  每日早出晚歸,背著工具,敲打著石頭,背著石頭到了西山邊上,將山路嵌在泥土之中。我本以為要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修好的道路,一個月過去了,也只是修好了幾米距離。每一塊石頭沉重,從遠山採來石塊,背到西山,還要嵌下去,避免打滑,每一項事情都只能我一個人完成,每一項都費神費力。
  
  一個月後,原本每天喝一次的湯藥,上師給我改成月初、月中喝一次。這一個月的時間裡。我的生活極其簡單,早起晚歸,反反覆覆地鑿開石塊。不過每過十天,上師還是讓我休息一天。休息這天,我會去看師父,也不說話,就坐在墓碑邊上,坐上半天,眺望著東邊,似乎有些事情無法忘記,有個人還不能忘記。
  
  時間是最好的解藥,漸漸地,我好像忘記了玄門中的人和物。
  
  我在清晨的梵唱中醒過來,吃過早飯,背著竹筐去西山修路。到了晚上天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了,洗漱完畢,倒床就睡了過去。
  
  一個月過去後,身體的折磨漸漸地變輕了,沒有那麼難受和痛楚,也沒有再吐血了,身體的力量也開始慢慢地恢復了。
  
  夜晚的寒風,大雪山的寂寞,漸漸改變了我,也改變了我的身體。
  
  我的頭髮越來越長,鬍子也長了起來。最後將頭髮紮了起來,這樣會更好一些。我也學會了一些簡單的藏語,可以和寺裡面的僧人聊天,每和他們聊一次天,心情就會舒暢不少,心中的鬱結慢慢地消解了。
  
  夏天的風景很快過去了,秋天的開始下起了大雪,到了冬天雪花更大了,漫天飛動,以一種絕妙的風姿來到這個世間。整個冬天,我只幹一件事情,就是鑿石頭,畢竟山路中堆滿積雪,挖開積雪鋪上石頭,第二天又會重新蓋滿積雪的。
  
  所以,冬天只是鑿開石頭,等來來年積雪化開之後,再鋪石路。皚皚白雪之中,將大雪挖開,哈著熱氣,搓了兩下,鑿子和錘子動起來,很快全身就熱了起來,天上偶爾飛快雄鷹,有一些野兔、藏狐倒也習慣了我的聲音,時間已久,就在不遠處玩耍,看著這個奇怪的敲石頭的人。
  
  「蕭關,三個月已經過去了,你好像害沒有死!」毒童子在一旁雪地上打滾,開口說道。我停住了動作,道:「是啊,這已經是第四個月了,我居然還活得好好的。看來這藏雪蓮有些用途。」
  
  「那大師說了,不是他救你,而是你自己救自己。」毒童子說,「不過佛家說話歷來深奧,我也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眼下看來,等你把這路修好了,我覺得你應該可以痊癒了。」
  
  我原本心如死水的心起了一絲波瀾,沒有想到,我竟然出乎意料地活了下來,而且身體的傷痛漸漸地變小了,這真是一件叫人開心的事情。
  
  我想,一定是因為強度的勞作和藏雪蓮的調和,再加上科迦寺獨特的梵唱誦經聲。
  
  我的身體飽受疲憊,再加上神奇的藏雪蓮,不斷地新陳代謝,而且精神富足,心無雜念,原本九幽寒氣和五蟲的傷害,漸漸地消解了,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很快就是藏歷新年,這邊的慶典活動很熱鬧,入鄉隨俗,我也休息了幾天,在後山取出黑木杖練習了八式杖法,幾個簡單招式已經可以完全使出,只有最後一杖杖法,還有些困難,會牽扯到胸口發痛,但是距離痊癒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