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帝王與探花

　　一陣陣艱澀的秘咒輕輕飄進宋謙的耳中，令他的神色一振，眼前一切恢復如常。
    那人布幡揮動，一道道光華竄入空中游移。
    但見，被這道光華掃中的鬼怪立時化成了飛灰，消失在宋謙的眼前，隨著鬼怪一個個的消失，宋謙發現眼前的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模樣，只是坐在前方的都城隍顯得無比吃驚，甚至……有點害怕。
    這時，那江湖騙子似的男子收了異術，笑瞇瞇地看著坐在上面的都城隍。
    都城隍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走吧，走吧……」
    「走吧，走吧……」的聲音在宋謙耳邊迴盪，接著，眼前一陣模糊，待可以視物時，發現自己回到了陽世的都城隍大殿。
    他再看自己周圍，那些衙役像是打了個盹似的，一個個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剛才幹了什麼。
    「宋大人……」一個聲音叫道。
    宋謙回過頭，見那江湖騙子似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後，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他看。
    「多謝先生！」宋謙鄭重地作了個揖。
    那人搖頭笑了笑，「貧道道元，稽首了。」說著回了一禮。
    宋謙望著眼前的之人，竟有種莫名感，此情此景似乎發生過，但又不可能發生，這種感覺既矛盾又真實。
    道元哈哈笑了幾聲，「貧道曾指點貪官吳為一個保命之法，本來是不該救他的，可上天素有好生之德，他又百般懇求，所以貧道就答應了。可惜，他還是死了，那時貧道有所感應，便施法看了看，在其中便見到了大人的身影。」
    「哦……」宋謙若有所思地道。
    天將亮的時候，道元不顧宋謙的挽留瀟灑地離去了，就如來時一樣蹤影難定。
    這夜的談話，宋謙大有收穫，同時心裡隱隱有種感覺，感覺他與此人將來還會交際。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濟南城的時候，一個人進了都城隍廟求福，一進大殿見陰陽司的神像倒在地上，摔成了好幾塊，大吃一驚，連忙大叫著跑了出去。
    但當他隨後知道陰陽司作惡之事，便大聲稱讚宋謙的所為，一時之間，濟南都城隍廟一下冷清了許多，很少有人前來求福消災。
    …………
    春回大地，萬物復甦，濟南城比以往更熱鬧了，因為此地多了一個宋提刑，專為百姓伸冤謀福，給百姓解決了許許多多的事，所以有更多的人願意來城裡做生意什麼的。
    這日，接近中午的時候，宋謙坐在院中讀一本聖賢書，靜等午飯，卻不料知府朱潮平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朱大人這是……」宋謙起身不解地問道。
    朱潮平搖了搖頭道：「你還有閒心情讀書？知不知道皇帝的隊伍正朝著咱們這邊來，前些日子只聽說可能來咱這。現在我可是得到確切的消息，皇帝絕對來……」他話說得都有點語無倫次了，可觀其心情之急切。
    宋謙聽到後，也吃了一驚，連忙放下書，將朱潮平讓進屋中。
    …………
    五日後。
    日將中天，萬曆皇帝的一行人馬緩緩地進入了濟南城，其場面之壯觀非三言兩語可以述清，屆時萬人空巷，俱來迎接萬曆皇帝的到來。
    晚上。
    留在萬曆皇帝左右的，除了跟來的太監和侍衛，只有宋謙了。在那些高官退出之前，他們多看了宋謙幾眼，皇帝唯獨留他下來，是不是有什麼深意……
    此時的萬曆皇帝並沒有穿龍袍，坐在燈下，他衝著宋謙笑了笑，少了一份威嚴：「宋謙，你可知朕為何留你？」
    「學生不知。」宋謙身為探花，是天子門生，所以如此自稱。
    萬曆皇帝深深看了宋謙一眼，道：「在逆境之中沒有放棄，盡心做好你的典史，更在淄川危難之時，不僅沒有逃避，反而自願擔起責任，救任下百姓於危難之際，了不得啊！只有時間與磨礪，才能檢驗一個人的真才，你，沒讓老師失望！」
    宋謙一字一字地聽著，當聽到萬曆皇帝的「老師」兩個字時，他陡然一驚，心裡說不出的滋味。「老師」而不是「朕」，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萬曆皇帝很看重他！
    「學生絕不讓您失望！」宋謙激動地說，便要下跪，萬曆皇帝見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宋謙抬起頭，與萬曆皇帝的對視著，一種言語在傳達。
    這種「言語」與說話不同，但卻能傳達出許多的意思，所謂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萬曆皇帝讓宋謙坐在他的下方，看著宋謙，「朕趕你出京也是迫於形勢，你明白嗎？」
    宋謙眼光一滯，有點不相信這麼體己的話，是在一個皇帝口中說出來的。
    「你沒讓老師失望，做得比其他人都好，尤其……」萬曆皇帝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繼續道：「你身懷大運，降鬼驅魔，老師在來的路上都聽說了……」
    宋謙一驚，嚇得要跪下來，又被萬曆皇帝攔了，萬曆皇帝擺了擺手，繼續說道：「鬼神之說，對於外是禁忌，但對於我朝內部，這卻是真真的……」
    宋謙聞言，不敢相信地看著萬曆皇帝，今夜他的這位「老師」帶給他太多的吃驚。
    「鬼神異術，關乎王朝命脈，高祖皇帝嚴令禁止言論此事，非朝中要臣不可知。」萬曆皇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宋謙。
    「多謝老師信任。」宋謙鄭聲道。
    萬曆皇帝點了點頭，「濟南城女牢的事，被欽天監的人察覺，本來朕已派人過來解決，可惜被你提前一步了。說說，你是怎麼解決的。」
    宋謙深看了萬曆皇帝一眼，皇帝就是皇帝，把握一國萬萬人的命運，果然不是可以輕易度之。於是，他將發生在女牢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萬曆皇帝聽完，看著宋謙，道：「難怪，你一下子老了不少，乍一看就如而立的男子，真是……」說著他深深歎息了一聲。
    宋謙笑了笑，並不介意。在即將逃出女牢的時候，他和刀逍遙被一道血火觸碰，僅僅這一下，差不多抽去他倆十年的陽壽。他一下子顯老了，臉上刻著歲月的痕跡，不再那麼年輕俊美。萬曆皇帝這次見到他，若不是有朱潮平作證，萬曆皇帝真不敢相認這個有點老的探花郎。
    萬曆皇帝站了起來，徐步走到窗前，沉默不語。
    宋謙候在身前，不知萬曆皇帝在想什麼。
    過了許久，萬曆皇帝回過神，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氣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