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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我爺爺花了兩晚時間,講述這一段故事,而講到這裡,爺爺的眼窩也積蓄了淚水。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彷彿還在追憶那難忘的往事。不管我相不相信爺爺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但我相信,爺爺的淚水和感情是那麼的真,以至我的眼眶濕潤了……

  或許在每個人老的時候,接近死亡的時候,都會想起過去那些難忘記憶,感慨萬千,這一輩子竟然過的這麼快,一切就像昨天一樣。即使你是做壞事或者做好事,你一樣會在那一刻回想起來,令你久久不能釋懷。我不知道爺爺還能活多久,但是我一直在心裡默默的祈禱,希望他能長命百歲。我更為爺爺這富有傳奇色彩的經歷而感到自豪,他就像陪伴爺爺童年的玩伴一樣。當然,他的經歷還沒有結束……

  又是新的一周了,我依然回到合肥工作去了,不過一周時間過的很快,週五晚上我就坐車回老家了,爺爺還是那樣躺在床上,看見我回來了,他又露出那祥和的笑容。我坐到爺爺的床邊,輕聲喊了一聲『爺爺……』

  爺爺示意要我將他扶起來,靠在床頭,我拿了兩個枕頭搭在床頭,將爺爺扶靠起來了,他好像很吃力,但在他看來,這對我是那麼平常,我知道,他希望自己在別人面前看來是沒有病的。

  他坐好後就看著我說:「你相信這個世界是那麼的奇妙和怪異嗎?」

  我點點頭,他又說:「呵呵……所有的事你都無法預料,你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就好像接下來,我在想要不要和你說故事一樣……」

  爺爺又要開始講述那奇幻怪異的童年了,我就問到:「那後來您和老翠姑又經歷了什麼呢?」

  爺爺笑了笑說:「你是我最忠實的聽眾了,就讓我們從爸爸去世的那一刻開始吧……

  爸爸就這樣永遠的走了,音容笑貌永遠的看不到了,想想我就淚如雨下……

  過了很久,在婆婆的勸慰下,我才稍稍的停住了哭泣。

  婆婆站起身來對我說道:「孩子,我們該帶你父親的屍骨回去了……」

  說完,婆婆提著紅布包裹走到爸爸的屍體旁邊,對包裹說:「鬼魂啊鬼魂,請你幫忙,將屍體肚子裡的老鼠趕出來……」

  鬼魂答應了一聲:「恩……」

  婆婆就將包裹湊到爸爸的鼻子邊,然後扯一截紅線,將紅線的一頭塞進包裹裡,另一頭插進爸爸的鼻腔裡,包裹立刻抖動起來,只見那紅線嗖的一聲就鑽進爸爸的鼻腔裡去了,然後爸爸的肚子就開始動,又動到胸口,最後動到喉嚨,這時,只見爸爸的嘴唇縫間伸出了紅線頭,婆婆將包裹湊到爸爸的嘴邊,喊了一聲:「進來。」

  包裹抖動了一下,接著婆婆就迅速的扯住紅線頭,往外拽,好像很吃力。不過一小會,就從爸爸的嘴巴裡拽出一隻黑色的大老鼠,那老鼠被紅線捆住了,但還在掙扎,想跑。婆婆提起老鼠,在半空甩了幾下,然後使勁的往地上一扔,那老鼠就摔死了,不過臨死還掙扎了幾下,黑娃見不解氣,咬起老鼠就亂擺,最後頭一揚,將老鼠扔到懸崖下去了。

  一切做完後,婆婆提起包裹拉著我說:「孩子,回家吧,咱們家去了……」

  抬起爸爸的屍體,放到了重明鳥的背上,然後我們都騎上重明鳥,準備出發了,我依然很敬重的對重明鳥說道:「偉大的重明鳥啊,請您帶我們回家吧,帶我們離開這裡吧。」

  重明鳥仰天長叫一聲,展翅飛翔,朝東邊出發了,此時已黃昏,回頭一看,夕陽正掛在西邊,而啟明星已經在正空亮起來了,好像告訴我們,夜晚就要來了。

  重明鳥發出高亢的叫聲,整個山谷迴盪的都是它的聲音,飛了不遠,黑娃衝著下面叫了幾聲,我低頭一看,就在一片山頭上,正有一群小娃娃衝著我們歡呼大叫,跟著我們的方向跑呢,為首有個小姑娘,騎著梅花鹿跟著我們跑,那是人參娃娃啊,他們在下面朝我揮手,還能清晰的聽見他們在喊『小哥哥,小哥哥……』好像捨不得我的離開,我眼睛濕潤的看著他們,然後大叫一聲:「人參娃娃,再見了……你們好好保重啊……」

  很快,他們就消失在雲霧裡了,再飛了一會兒,我又低頭看見下面光禿禿的山頭上站著一個人,一位身著白衣,頭髮花白,手舉枴杖的胖老婆婆,她正向我們揮手呢,他是三姑奶奶,我立刻朝她揮手大聲的喊道:「三姑奶奶……謝謝您……」

  和這些曾經幫助我的朋友們永遠的道別了……

  重明鳥很快就衝進了雲層裡,再看不見下面了,只是茫茫雲海。

  直到天黑,我們才到了墳地,恭敬的送走了重明鳥,婆婆就幫著我抬起爸爸的屍體送到家裡去,此時村子裡的人家都已經睡了,可我家卻亮著微弱的燈火,婆婆幫我把爸爸的屍體送到門邊就回去了。

  當我走到門邊的時候,我又忍不住哭了,我使勁的砸了幾下門,就聽裡面媽媽那微弱的聲音問道:「是哪一位啊?是書甲嗎……」

  聽到媽媽這樣問,我不禁失聲痛哭起來,門開了,媽媽和姐姐就站在面前,我走過去一把就抱住了媽媽,三個人抱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傷心,當媽媽看見爸爸屍體的時候,她已經抑制不住內心的傷痛了,一家人就這樣哭了一夜。

  傷心許久,才將事情原委和媽媽講述了一遍,聽完後媽媽癱坐在爸爸的屍體邊抱著我拚命的哭,我知道,這是一個天大的打擊,但又能怎樣?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埋葬爸爸的屍體,但家裡實在沒錢了,唯一的能依靠的舅舅卻因為生計難耐,帶著一家人去遠方流浪討飯去了。

  於是我將以前在丫鬟婆婆的棺材裡拿出的那顆金元寶給了媽媽,這樣一來就可以換錢買棺材,餘下的就給以後生活用了。

  第二天一早,就為爸爸設好了靈堂,雖說已經沒有什麼親戚了,但鄉親們有些還是很善良的過來看看,送點冥幣紙錢什麼的,第三天一早,就請四位金剛,為爸爸在墳地爺爺和奶奶的墳墓前打好了穴,下葬了。下葬的那一刻,一家人是最難受的,我們娘兒三抱在一起哭的死去活來,因為這一埋,就再不會看見爸爸了,這就算是真的永別了。

  但爸爸終歸是落葉歸根,安葬在爺爺和奶奶身邊了。

  爸爸死去的消息,本來鄉親們都不外傳的,但有那麼些話多的,就傳到了死鬼地主家,沒過幾天,地主家的二少爺就帶著幾個手下來問死鬼地主的消息,他們一個個凶神惡煞,當時我真的很想說是讓豬婆龍吃了,而媽媽一把攔住了我,就對他說:「我那死鬼當家的是連夜帶著傷趕回來的,說是山上遇見了野獸襲擊,都跑散了,當家的在山上找了好幾天都找不到人,才跑回來,可沒想到……回來就因為被山精妖怪纏身,當晚就撇下我們娘兒三,獨自去了……」

  說完,媽媽就攤在地上又哭起來了……

  死鬼家的二少爺一聽,可不得了,立刻對他的幾個手下就說:「走,去萬佛山找我父親去……父親……」

  幸虧我沒說,要不然他們就知道我也去了,到時候就要又帶著我去找那死鬼的屍體了,所以說,母親在關鍵的時候,還是很機靈聰明的。

  至於地主一家怎麼去找他們的死鬼老爸我就再不知道了,是死是活,也不管那麼多了。

  因為我得和媽媽還有姐姐三人相依為命,再不分開了。

  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有半個來月了,我才想到一直沒去婆婆那,不知道婆婆最近怎麼樣了。正要想去呢,媽媽走過來對我說:「書甲,我早上給你洗那件舊棉襖的時候,看見兜裡有個荷包,是你的嗎?」

  說完,媽媽就拿著荷包給我看,我才一下想起來了,都差點把這茬給忘了,那是啞巴阿好給我的,阿好臨死前還喊了一聲小蘭,難道阿好是希望我把這荷包帶給這個叫小蘭的嗎?

  我就拿過荷包說:「這是啞巴阿好給我的,媽媽,你知道村子裡,或者鄰村有個叫小蘭的人嗎?」

  媽媽很詫異的問:「小蘭?」

  「對,小蘭。」

  「是有這麼個人,但是……」

  我很不解的問道:「媽媽?怎麼了?」

  媽媽說:「你怎麼,要找她嗎?」

  我點點頭說:「是的,啞巴阿好唯一會說的兩個字就是小蘭,我想他一定是想要我把荷包帶給這個叫小蘭的。媽媽你認識這個人嗎?」

  接著,媽媽就說道:「我……知道這個人,而且村子裡的人都認識她……她是老莊子的人,很多人都叫她麻風蘭,因為她是個麻風病人,她唯一的爸爸早在幾年前就因為得麻風病死了,從此所有人都避著麻風蘭,因為都知道她也有麻風病,萬一被傳染上就等於給自己判死刑了。

  由於孤獨和無助,再加上村裡很多人對她的歧視,她就選擇了離開,獨自一人到老莊子村野外的一片梨園去了,那片梨園就是他死去的父親留下的,她一個人住在梨園裡面,從此再沒有人敢進梨園,梨子成熟了,也沒人敢偷。但也聽人說,每當梨子成熟了,她就會馱著很多果實去到很遠的沒人認識的地方賣梨換錢,以求度日,哎……可憐一個大姑娘家的,才二十來歲,就要這樣孤獨等死了……」

  我想想也怪可憐的,就這樣等死了嗎?可是這個麻風蘭就是阿好口中的小蘭嗎?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是去還是不去,去的話,萬一像媽媽所說的那樣被傳染上麻風病就不好說了,不去的話,我又怎麼對得起阿好,阿好犧牲了自己救了我的命,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小蘭。

  怎麼辦,想了很久,只能找婆婆幫忙想辦法了,當天下午,我就往墳地跑去,當我還沒到墳地,經過村口的時候,我發現村口那棵古槐樹下站著許多人。

  好奇的我就湊過去看熱鬧,擠進人群一看,就在古槐樹下面的石頭上正站著一個白鬍子老爺爺,頭髮花白,但很凌亂,臉上皺紋堆累。不是我們村的,我從來沒見過他。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拿著一把鋤頭正做出要備戰的姿勢,而旁邊就有幾個中年男人,都是我們村的,

  一個拿著一把大鋸子,一個拿著大斧頭,還有幾個正對著老爺爺說:「老人家,快讓開,我們要砍樹,別耽誤我們正事,您都耽誤半天了……」

  那老爺爺嘴裡說話好像不利索,但能聽懂一些,他好像是說:「誰敢砍樹,我就跟誰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