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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之淚——鈉

漢斯·本齊格(Hans Banziger)是位昆蟲學家,或者至少說是位昆蟲愛好者。他也非常幸運,因為能夠在東南亞的熱帶雨林裡做他熱愛的事情,並有所成就。然而本齊格博士不僅僅是幸運,他在同行中還小有名氣,因為他曾在科研的使命以外,自己還充當過一回誘餌。

1992年,他發表了一篇意義重大的論文:《值得關注的新案例——泰國以淚為食的蛾子》。這個乾巴巴的標題下,一般讀者並不會意識到他接下來會讀到什麼。開篇第一句僅僅是陳述:「已有10起食淚蛾在人類眼睛上駐留的案例被目擊。」不過當漢斯·本齊格告訴你這種現象被看見時,他的意思是指在近得不能再近的距離觀察——也就是在眼皮子底下,可真是名副其實的「目擊」。

很多昆蟲落到其他大型生物或東西上時,都是為了舔食鹽水。最近在紐約布魯克林發現的一種汗蜂,夏天經常會落在泛著油光的胳膊、大腿或面頰上,給居民造成困擾。色彩斑斕的蝴蝶像花瓣一樣圍在路邊泥濘水坑的邊緣,吸食鹽分和其他物質。至於眼睛?儘管淚水也是鹽水,但我們中大多數人都會覺得眼睛顯然沒有給昆蟲留下駐足的空間。

但事實並非如此,當然這也要感謝這位敬業的昆蟲學家。

自從1989年11月起進入這片森林後,本齊格就注意到在森林中的空地上,蛾子會在牛群附近盤旋。當時太陽剛剛下山,半輪弦月懸在空中。一隻蛾子衝他飛來,落在了他的手腕上,開始用那細長的口器舔他的皮膚。過了幾分鐘,蛾子又來到他裸露的腿上,繼續吸食著皮膚表面那薄薄的一層汗水。後來它乾脆飛到本齊格的臉頰上,並移動到下眼皮的位置。「我此刻的感覺就像……一粒異常銳利的沙子正在我的眼球與眼皮之間摩擦。」

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數人都會一巴掌扇走這位不速之客。然而,本齊格卻將他的相機鏡頭對準自己的臉,按下了快門,拍下了下面這張照片。

漢斯·本齊格在泰國遭遇一隻以淚為食的蛾子。令人稱奇的是,照片由漢斯·本齊格本人拍攝

這種刺痛顯然是因為蛾子的細爪正在抓撓著他的眼皮內側——後來研究者認為,蛾子正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刺激更多的淚水分泌。有些種類的蛾子,其絲狀的口器邊緣很粗糙並能引起足夠的刺激,但這種蛾子的口器結構精緻,僅僅會讓人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光滑的眼球曲面上掃來掃去。

「不過很不幸,」這句話看起來不太像是反語,「閃光燈還是嚇跑了蛾子……」

之後過了將近一年,本齊格再次在晚間來到森林裡工作。突然,他注意到一個黑影從他面前掠過,並且感覺嘴唇上有什麼東西滑過,「彷彿是一根精巧的吸管」。這只蛾子隨後探訪了他的鼻孔,「簡直是奇癢難忍」;緊接著蛾子又繼續向上爬,輕輕地從他眼睛裡吸食水分。

這種蛾子的到訪很有紳士風度,本齊格用「異常溫柔」形容了這種感覺,不過他也承認不該只是如此輕描淡寫,並記錄道:「全世界最大的飲淚生物之一,盤旋在我的面前,直接把4厘米長的口器戳在眼睛裡,多少有一點點難受。」他用一張撲蟲網扣在頭上,試圖捕獲這只蛾子時,這次邂逅卻意外地終止了。

在某個偏僻山村附近的一處牧場,一天夜裡月如銀盤,他遭遇了更為難受的經歷。一隻蛾子越過幾匹騾子和馬,「突然改變方向朝我飛來」。這只蛾子尾隨了他足有100米,並最終落在他的左眼開始暢飲。「我閉上眼睛使勁兒擠,但它就是沒有離開的意思。」當晚的另一位不速之客則更具侵略性,「眼皮被撓得生疼。」他這般寫道。兩分鐘之後,即便是本齊格也已到了極限:「當晚,在第二次縱容了這些以淚為生的傢伙之後,我忍無可忍,抓獲了一隻施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