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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前言

本書原由遼寧教育出版社初版於1996年,近20年來,也不時有讀者向我打聽何處可以買到本書,最初我還建議他們去和出版社聯繫,後來出版社最後的10冊庫存也被我全數買來了,市面上早已絕跡。

我一向不建議年輕人閱讀中國古籍的白話譯本,特別是古典文學作品,因為白話譯文一定會破壞原作的美感和精妙之處。不過《周髀算經》這樣的作品,本身沒有什麼文學性,白話譯文倒也還可以網開一面。

我也一向躲避為中國古籍做白話譯文的活,因為這種活吃力不討好,而且肯定是「累活」。搞過古籍註釋的人都知道,對於古籍中的疑難之處,「註釋」還有規避之法——最常見的辦法是不注(假裝認為此處不需要註釋);而白話譯文卻沒有任何規避之法,除非你耍無賴將這個詞或這句話跳過不譯。

正因為如此,本書是我唯一的古籍白話譯文和註釋,除此之外我沒有承擔過任何同類的工作。接下《周髀算經》的譯注,主要是卻不過朋友的情面,另外也有一點不知天高地厚,雖然知道這是一樁累活,但認為也不會將自己累到哪裡去。

我原以為也不過一兩個月就能完成,但著手幹才發現沒有那麼容易,結果干了整整半年才完成——那時我可還在「游手好閒」的狀態中,「干了半年」就意味著整整半年工夫幾乎全部花費在《周髀算經》上了。

我發現《周髀算經》這潭水其實也相當深。存在著有許多問題,可以分成三類:第一類,一直無法解釋的;第二類,流行的理解是錯誤的;第三類,至今還沒有被學者注意到但對於正確理解《周髀算經》也是非常重要的。既然接下了這樁「累活」,而且白話譯文又不允許任何規避,一字一句都要有著落,都要力求獲得正確的、前後自洽、整體貫通的理解,才可能譯出正確的白話,我就決定將所有前人已經涉及的問題,和我自己發現的問題,徹底清理一遍。這樣埋頭一搞,半年轉瞬而逝。當然,事後回頭一看,這樁「累活」終於順利完成,自己也有了一些新的發現和心得,還是令人欣慰的。

當時我既然為《周髀算經》貢獻了半年時間精力,如果僅僅完成本書,又覺得有點意猶未盡,於是選擇自己覺得比較重要的一組發現,寫了三篇論文,即「《周髀算經》——中國古代唯一的公理化嘗試」(載《自然辯證法通訊》18卷3期,1996)、「《周髀算經》蓋天宇宙結構考」(載《自然科學史研究》15卷3期,1996)、「《周髀算經》與古代域外天學」(載《自然科學史研究》16卷3期,1997)。後來我陸續讀到,同行對於這組系列論文和本書,都有過不少引用。

此次新版,文字內容和插圖都沒有改動。

江曉原

2015年1月4日

於上海交通大學

科學史與科學文化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