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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紙莎草、大毒蛇和遮羞布:古代人與安全套

早在埃及圖坦卡蒙法老(King Tut)登上王位之前,一位史前藝術家就將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性交的事情記錄了下來。在描繪的場景中,男人的陰莖上是戴了什麼東西的。這件在法國康巴裡勒斯洞穴(Grotte des Combarelles)中發現的一萬兩千年前的藝術作品,沒有特別的文字說明作品中男女在想什麼,但自從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在19世紀晚期發現它之後,他們就一直在爭論這對生殖力旺盛的巖洞男女是否真的在嘗試安全的性交。

古埃及允許非常開放的性行為,沒有人有任何負罪感。即使埃及的神靈們也都十分贊同男女雜交,縱情性交在他們看來是本性使然。他們的生活中充滿了通姦、亂倫、同性戀、手淫和戀屍癖的故事。埃及人迷戀性交,而這種迷戀經常在生殖崇拜的儀式上展現出來:古埃及創世神話中,宇宙大混沌時期,創世之神通過手淫在神廟中創造出其他所有神。其中有一位奇怪的次級神貝斯(Bes),他經常被描繪成一個矮子,有時候負責出生和生殖事宜,擁有一根長及地面的陰莖。貝斯的重要性最後發展到,那些居民們最常在裡面性交的房間被稱為「貝斯的房間」(Bes chambers)。

他們用了什麼?
鱷魚糞便和蜂蜜調和在一起,放在女性的陰道處,以防止懷孕……
公元前1850年一本埃及第12王朝阿蒙涅姆赫特三世(Amenemhat Ⅲ)統治時期的的紙莎草紙醫書上如此記載。
口香糖還是控制生育?
子宮帽是「止血的、引起閉合的、降溫的……讓子宮口在性交之前就閉合起來,這樣種子就到不了子宮的底部了」。公元二世紀,希臘醫生索拉努斯(Soranus)從埃及人那裡學到了很多關於避孕的知識。埃及子宮帽最喜歡用的一種成分叫阿拉伯樹膠,一種從阿拉伯膠樹上提取出來的膠質成分。埃及人也喜歡嚼口香糖,這種口香糖同樣是從阿拉伯膠樹上提取主要成分的(所以口香糖真正的名字應該是阿拉伯樹膠口香糖!)。加入一點蜂蜜後,這種自然的殺精劑嚼起來口感相當不錯。

埃及人顯然更喜歡小型的家庭,所以這些擁有先進科技的人們研究出一系列方法防止過多或者不方便的懷孕。公元二世紀的象形文字中就記載著建議男人和女人通過閹割方式避免懷孕的內容。醫書中提到的諸如卵巢切除之類的外科手術,是當時用來控制生育的極端做法,但是大多數方法並非那麼有侵害性且僅僅限於女性。最常見的方法也許應該是「棉條」——一種放上棉褥的亞麻帶子,和殺精的酸油或草藥一起使用。如果其他方法都失敗了,那麼還有一種草藥混合物做成的飲料可以令女性喝了以後流產。這種方法被埃及人一代代地傳了下來,從來沒有引起任何道德方面的爭論。

被囚禁的希伯來人
居住在埃及時期,希伯來人學會了如何生產子宮帽。他們的版本被稱為「毛克」(makk)或者「莫赫」(mokh),同樣以埃及方式混合阿拉伯樹膠和蜂蜜不過沒有跡象表明希伯來人喜歡嚼口香糖。

各種各樣的醫書描述了生產子宮帽的設備和成分表,這可以被理解為是女性用安全套,因為它阻止了精液進入子宮底部,同時又不會讓精液困於子宮中。更靠近一點男性使用的安全套版本,則是一種分成兩半、中間挖空的石榴外殼。那麼,到底男性使用什麼呢?

束帶的陰莖、遮羞布和紙莎草

誰也說不清男性避孕套的準確起源,但早期的陰莖庇護套毫無疑問是從古埃及男人喜歡的服飾中發展而來的。屬於古埃及社會上等階層的法老和貴族通常穿短裙,前擺處有明顯的突起,通過一個三角形的皺褶強調穿著者人體的結構。事實上,正是勞動階層在無意識中設計出了今天的安全套。

為了防止太陽灼傷、沙石侵擾和蚊蟲叮咬,干體力活的男人們會穿戴遮羞布,大小僅能遮住陰莖,與束在腰上的衣服帶子或者皮帶相連。對於勞動者來說這樣的穿戴非常舒適,他們在漁獵、行船及在尼羅河邊做清洗工作時都不會感到任何束縛。但是,到了埃及中期王國的第十二王朝(公元前1350—1200年),文字記載:不是普通勞動者的男人們開始穿著一種數年後被稱為「龜頭安全套」(glans condoms)的東西,它僅僅能蓋住陰莖的頂部那一小塊地方。「龜頭安全套」由浸了油的動物腸子或皮囊製成,這些材料現在依然被人們使用著。材料本身的尺寸很小,而且製作精緻,這意味著當時人們就沒打算把它當作蔽體的衣服或者指望能長時間使用。如此微小的物件抵禦不了長時間穿戴中汗水浸漬、陽光照射、肌膚摩擦導致的磨損,所以,儘管描述它的編年史學家們沒有清楚地說明這種小玩意到底是做什麼用的,我們還是可以確定,當人們性交時,男人們的陰莖上是戴著這玩意的。

古老的埃及裙子

更好的例子可以在當時貴族墳墓中真實的手工製品裡找到。這裡能看到由柔軟的動物皮製成的大小合適的陰莖套子,有些外面還裝飾了軟毛,更有一些被染成了亮麗的顏色。通過這些材料和裝飾,我們不難發現當時的男人們非常在意他們性生活的質量,更有甚者,墓穴中還小心地存放了由高級烏龜殼和珍珠母製成的陰莖束帶套。這些工具中的一部分被小心地存放起來,以備旅行時候用,而另一些已經用在了木乃伊的身上。

紙莎草到底有多流行?

古老的傳聞說有些法老在和女人性交之前會戴上紙莎草做的安全套,以防止女人懷孕。放一個紙莎草做的安全套(雖然這種安全套是用最精美的紙莎草做成的)在皇室成員的陰莖上,表明一個有權力的男人會因為考慮到不要把高貴的血統播撒在錯誤的地方而自願減少性交帶來的愉悅感。歷史上有如此考慮的權貴們著實不少。

但這看起來有點奇怪。雖然他們「設計」了最初的套子,但沒有確定的證據表明當時普通的埃及男人們認為這種發明在控制生育上行之有效。

更多數情況是,大多數權貴只有在他們懷疑性交對像乾淨與否或者擔心留下通姦證據的時候,才會尋求保護措施。這種想法成為幾千年來男人們被安全套之類產品困擾的主要原因。當然,感覺上的遲鈍也讓安全套擔負了不少罪名。不過,也許因為記載歷史的都是男性,紙莎草和其他記載下來的關於避孕的討論只是強調了男人們使用安全套是為了「負責任」。

一個還是兩個精子?到底是誰的錯?

當說到性和性行為時,和其他古老的或者現代的社會一樣,古希臘是個什麼都有的雜貨鋪。

一方面,古希臘藝術記載了同性戀行為——一些全身赤裸的男人和另一些全身赤裸的男人一起運動,以及各種形式的賣淫行為。強姦是很普遍的事情,因為這被看做是一個男人表現駕馭女人能力的權利:偉大的宙斯就是強姦犯的帶頭人,他時常偽裝自己,以便既能強姦女人,又能強姦男人。

古希臘女人無法選擇婚姻對象,她們被法律指定為男人的財產:幾乎沒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利。古希臘哲學家們經常描寫女人的蠢笨,而男人們認為所有女人都對陰莖充滿了羨慕嫉妒。

是男人而非女人播種,生育也從不被認為是雙方的責任,所以女人在性交中往往感受不到愉悅,卻承擔了懷孕的責任。

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四世紀

好在,古希臘社會還存在著並不那麼冷冰冰硬邦邦的一面,某些因素讓冷硬的古希臘人多了一些感官上的慾望。露天集市就是一處讓各種背景下的人們聚集在一起,展現日常生活中人際交往的所在。同時,古希臘滿世界是浪漫的男神和女神、偉大的建築奇跡以及古希臘人對其所處世界的熱情:反映希臘精神的戲劇、詩歌和喜劇。

在這個崇拜力量(權力,也包括性交能力)、男性占支配地位、既醜陋又美麗、情慾氾濫同時又為此感到矛盾的世界裡,人們對於避孕的普遍認知是什麼呢?卑微的安全套重要嗎?

柏拉圖著作《理想國》第2卷(公元前372年)中,記載著蘇格拉底講述的一個田園牧歌般的天堂,在那裡只有小型的家庭,「以防人們陷入貧窮和戰爭」。蘇格拉底認為,如果需要承擔太繁重的家庭責任,人們就會被飢餓以及絕望所困擾。赫西奧德(Hesiod)也同樣倡導小型家庭的倫理觀,不過他更關注的是如何保持家庭的財產:「理想狀態是一個家庭只撫養一個兒子,這樣家庭中的財產就能累積並增加。」

在富裕階層和中產階層中,古希臘人認為最完美的情況就是每個家庭擁有一男一女,兒子以後主持大局,而女兒通過婚姻幫助家庭增加勢力或財富。古希臘傳統要求兒子繼承家庭,所以,現實的古希臘人知道如果一個家庭中有太多兒子將會有怎樣潛在的危害。但是,他們要怎樣製造這種「完美的家庭」呢?

考慮到現代西方世界用了多久才從科學角度證明了懷孕的原因,古代社會的人們對於如何懷孕以及如何避孕的想法就堪稱相當絕妙了,其中不乏一些對後世研究有重要作用的有趣爭論。

希波克拉底的藥方
另一種流產方法……抓住她的腋下搖,讓她喝下花瓣水……強大的子宮流產處方……油莎草(荸薺)的根莖。
摘自《女性疾病》 希波克拉底的藥方
女人在性交時,如果她不想懷孕,將男女雙方共同製造的精子排出身體乃是她該做的事。
希波克拉底《精子》(The Sperm) 公元前五世紀

偉大的思想家諸如柏拉圖(Plato)和亞里士多德認為,由於女人地位低下,肯定是男人的精液製造出了胚胎:「女人在懷孕和生產過程中只是起到了承載的作用,而不是好像泥土那樣還有培育功能。」女人在整個懷孕生產過程中的貢獻只是作為用來承載男人精子的身體容器。

不過這種理論被那些不太反女性而且肯定更加有邏輯思維的人士所質疑。他們認為男人和女人必須同時播種才會讓女人懷孕,因為孩子可能像爸爸也可能像媽媽。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就是當時持這種理論的醫學哲學家之一,他相信是男方和女方共同製造了精子,懷孕是個關係到男女雙方的非常複雜的過程。

不管內科醫生和哲學家們是同意希波克拉底還是亞里士多德的理論,他們在談及生育控制的時候,明確指出這是女人的責任。當時已經有了很多關於避孕的醫學處理方法,有些是內服藥,有些則是用在子宮帽上:亞里士多德的記載中就曾證實過「在精子落入子宮的地方塗抹上雪杉油、含鉛軟膏或者混合了橄欖油的乳香的成功案例」。他甚至倡導如果避孕失敗應該實施流產。

亞里士多德不是唯一持此觀點的人:希波克拉底推薦說,想要終止懷孕,女人需要不斷地上下蹦跳,她的腳跟要碰到屁股。在希波克拉底開的處方中,除了避孕的建議(很多都是假的),還有一系列流產的方法,其中一些是栓劑,其他則是口服。另外,希臘醫生倡導的很多方法與埃及人不謀而合,可見愛琴海一帶的人們有很多相似的觀點。

大毒蛇和蠍子的精子

女性安全套
無論是在埃及的紙莎草書還是希臘文字中都很少有清楚的記載說女性也戴一種類似於女性安全套的東西:但是作者們暗示這是更加「流行」的說法以說明穿戴者和男人是同樣的。這是一個奇怪但是更進一步的說明,說明安全套在早期文化中的奇怪地位。

如果生活是在複製藝術,那麼希臘神話是我們能找到安全套在古希臘生活中佔據一席之地的最好證據。公元2世紀,作家安東尼努斯·萊伯拉裡斯(Antoninus Liberalis)在他的神話故事集《變形記》(Metamorphoses)中講述了米諾斯國王(King Minos)的故事。這個傳說有助於說明當時的社會確實使用安全套,但也留給讀者一串疑問:到底是誰在使用安全套?為什麼?關於這位強力國王的私生活,有些傳說版本的說法是,米諾斯的妻子對他進行了詛咒——米諾斯多次不忠的行為讓他的妻子十分惱怒——可憐的米諾斯的精液中藏有毒蛇和蠍子。為了不讓這些毒物殺死和他性交的夥伴,米諾斯戴上了安全套,這樣他就既能享受偷腥的快樂,又能使性生活獲得足夠的安全保障。還有些版本說,是米諾斯的性伴侶戴上避孕套。無論怎樣,這個傳說告訴我們,當時的人們已經瞭解到男人精子的重要性。不過,希臘安全套的最初產生並非這麼戲劇化。

克萊奧帕特拉
也許因為這位埃及艷後和古羅馬幾乎所有最有名的男人都有一段艷情,但她一生中只生過兩個孩子,人們就認為,克萊奧帕特拉,這位埃及最有名和名聲最壞的法老,肯定使用了子宮帽以控制懷孕。因為她的情人也是羅馬的士兵,她的情人們戴安全套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割禮(Kynodesme):「狗結」。

和古埃及人一樣,古希臘勞動人民在勞動和運動的時候會穿上很少的衣服,以確保不受外部環境的傷害。不同時期的證據讓一些考古學家相信,在古希臘人中至少流行過兩種風格的套子:他們都和現代安全套有著很強的相似性。

狗結
關於古希臘社會中所謂的安全套是否就是指「Kynodesme」一直存在爭論:這個詞字面解釋就是「狗結」。看起來這和性交的關係不大但確實會讓人們產生有意思的猜想。當繫上結以後,狗結就好像一個安全套或者保護套,不過使用它的人是古希臘運動員們,以確保舉行運動會的時候大家都能保持行為規範。這種做法能夠讓運動員的陰莖在比賽的時候不會辟啪亂跳:一種古老的三角護身繃帶。
之後,在非洲部落中發現了一種做法:狗結其實就是將陰莖包皮的底端在龜頭上用皮帶綁住。這種結在小便的時候必須打開,而有了這種結,性交是肯定不可能的了。將陰莖打個結也象徵著裸體運動員對競技運動的崇尚熱愛:根據阜丟斯(Photius)的《詞典》(Lexicon)記載,這是一種男性的性驕傲,打了狗結的運動員擁有無上的權威和尊嚴。
也有一些歷史學家相信,訓練者鼓勵運動員打這種結,因為打了結的運動員對性就失去了興趣;古希臘人相信性行為會讓男人變得虛弱,也就意味著減少了他們在比賽中獲勝的希望。

其中一種除了包裹住陰莖之外,還給睪丸做了個小袋子。這種雙重安全套被一根繩子系束,綁在穿戴者的腰間;另一種套子只包裹陰莖,並被絲帶固定。一些安全套被蔬菜顏料精緻地染上了顏色,不過經常尺寸不太合適。其中有一些非常長,至少達13厘米!

請不要中斷性交

但是,希臘人什麼時候使用安全套呢?在討論家庭大小的時候,柏拉圖說,「可以有很多東西……去檢測是否懷孕。」帕羅斯(Paros),一位7世紀的僱傭兵兼詩人,他寫到,「她可愛的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在挑逗著,我釋放我的能量去觸摸她,她黃褐色的絨毛。」類似帕羅斯這樣的文字經常出現於希臘作品中,並且通常被詮釋為性交中斷法的嘗試,但也有人認為這是一種使用安全套的巧妙說法。

儘管那些憎惡女人——有時候也可以說是困惑於女人——的哲學家和醫生將維繫小家庭模式的責任推卸給了女性,也還是會有些男性嘗試著由自己來控制生育。希羅多德(Herodotus)記敘說公元前6世紀雅典僭主庇西特拉圖(Pisistratus)「不想和他的新夫人育有後代,所以採取了不合常規的性交方式。」這一說法再次被專家們詮釋為是採取了性交中斷或者肛交的方式。但更為可能的是庇西特拉圖採用了和埃及法老相同的方法——戴上動物腸子做的安全套,以確保他在雅典獨一無二的地位。

古希臘婚禮祝酒詞
祝願我的敵人愛上女人,我的朋友愛上男孩。

在和古希臘一樣被性慾控制的社會裡,在納妾、同性戀和盡情放縱性慾成為生活一部分的社會裡,相比更為公開的避孕方式,安全套似乎是古希臘人更加喜歡採用的一種方式(特別是那些在避免意外懷孕這事上誰也不信只信自己的男人們,或者是那些想和低於自己階層的女人甚至奴隸發生關係的男人們),雖然他們為此經常偷偷摸摸。在一個如此推崇男女亂交的社會裡,這種說法不無道理。如果使用安全套令古希臘城邦的國王僭主足夠滿意,那麼希臘民眾當然更加滿意。

傳染病、困惑和羅馬的性

我恨,我愛。也許你要問我為什麼會這樣?

卡圖盧斯(Catullus)(公元2世紀)

當羅馬毀滅了希臘這個更加古老、更加矯揉造作的世界時,羅馬人學到了很多防止意外懷孕和因為性交而產生傳染病的方法。並且,和希臘人一樣,「打響發令槍」的總是男性。性對於古羅馬人來說只取決於一方:男人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只要想就可以做。匪夷所思的性交在古羅馬社會隨處可見:縱慾和群交就像同性性行為一樣,是很普通的事情。奴隸和妓女成為厭倦了妻子的丈夫們的消遣。

另一方面,羅馬社會中女人的角色可以被簡單地概括出來:富有女孩的婚姻都是為了加強家庭的社會地位,貧窮的女孩則依靠自己獨立生活。性和愛情不是近義詞,婚姻之外的性交(對女人而言)是絕對不允許的。羅馬政治家加圖(Cato)的調查告訴我們,當丈夫和妻子被發現通姦時,會受到不同的處理方法:「如果你將你的妻子捉姦在床,那麼你可以自由地殺死她而不受到任何刑罰。但是,如果你是通姦的那個人,或者別人和你通姦,妻子無權動你一根手指頭。」法律由男人制定,然後他們從中受益。

雖然歷史學家已經證明了家庭和孩子對於羅馬人到底有多重要,但讓自家的妻子貧窮和不斷懷孕並不是羅馬男人的目標。他們喜歡小型的家庭。回想一下古希臘人吧,理想狀態就是每個家庭不超過兩個孩子,太多的男孩會讓家庭財產分割,太多的女孩(大多數女孩在十二歲時出嫁)除了通過聯姻加強或保持家庭的社會地位之外別無用處。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憂慮心情日漸嚴重的家長們擔心:大型家庭開支太大,而有錢和中產階級的女人們並不欣賞他們身體上歲月的痕跡。一些富有的羅馬人甚至誠實地表示他們之所以不想要很多孩子,端在於這會阻礙他們享受羅馬城裡很多有意思的娛樂,減少他們在羅馬大競技場玩樂的時間。但是,他們對小型家庭的追求可不是羅馬歷史中可有可無的一筆,這恰恰是導致羅馬垮掉的原因之一。

小型家庭哲學在當時社會廣為流傳,到公元1世紀,羅馬公民數量直線下降,以至於沒有足夠的人力組建強大的軍隊和提供必要的基礎建設以維繫歷史上最龐大的帝國。事實上,羅馬皇帝屋大維(Augustus)對於這種「限制家庭」的普遍做法十分擔憂,他命令元老院頒布法令,宣佈任何避孕措施都是違法的。但是,羅馬文學清楚地告訴我們,儘管觸犯這條法令受到的懲罰是非常嚴厲的,但羅馬人依然堅定地致力於家庭小型化。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要防止懷孕並與之鬥爭。

羅馬哲學家、詩人盧克萊修(Lucretius),公元前50年

「Pater familias」——「家庭中的父親」,這個詞組說明了羅馬男人在家庭中法定的、絕對的統治地位,包括對妻子的統治。一個女人對於丈夫和漂亮的奴隸之間的調情只能保持沉默:妻子在家庭中幾乎完全沒有影響力。儘管女性地位很低,或者說正因為女性地位很低,羅馬男人,和他們的希臘對手一樣,希望他們的妻子能夠避孕。雖然是個很大的負擔,但這種責任實際上給了一些女人權力,讓她們可以決定到底要生多少個孩子,甚至多少可以擺脫一些專權的丈夫的限制和嚴厲法律的規定。

雖然羅馬人普遍的避孕方法是一些據稱有魔力的藥方——將壓扁的蜘蛛放在左臂下面是最受歡迎的一種,羅馬女人也還是有一些其他強力的控制生育的舉措。從容易找到的植物比如被稱為「安妮女王的蕾絲」(Queen Anne's lace)的野胡蘿蔔中提取的草藥具有很好的避孕效用;浸滿油或者酸性液體的衛生棉條——和埃及女人用的一樣——也十分受歡迎。但是,羅馬男人參與家庭人口控制計劃嗎?

羅馬人相信精子是一個男人「男性象徵」的關鍵所在。他們樂於公開自己對於陰莖——作為戰爭與愛情的象徵——的巫術崇拜。羅馬麵包師傅們為烤製出的陰莖形狀的麵包而感到驕傲。對於生殖器崇拜的人來說,用東西遮住這個令人垂涎欲滴的聖物是不可忍受的,但當時仍有很多隱晦的文章提及男人用類似安全套的東西遮住了自己的生殖器。在沉默寡言的編年史家具有創造性的語言中我們能夠找到羅馬人使用安全套的線索,而羅馬文學中也不斷出現同樣的暗示:醫學的、軍隊的、虛構的和個人的。

無論是出於對與有權勢男性的妻子苟且而被捉到的擔心,還是出於對染病的恐懼,抑或是出於維護小型家庭的決心,即便是在這個男性統治的社會裡,羅馬男人的確採取了保護措施。

刺痛的男孩們!

流言記錄了一個奇跡:性交之前將生殖器各處擦抹一遍就會有避孕的效果。

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公元1世紀

雖然絕大多數推薦給羅馬男人的在性交時起保護或者預防作用的器具和藥物聽起來都很離奇,這些東西確實讓我們看到了當時的羅馬人在對待性交後意外懷孕這件事情上的態度是非常認真的,特別是那些違法的性交。

妓女的委婉說法:從拉丁語衍生的對妓女的稱呼
spurcae lupae——骯髒的破鞋
meretrix——人盡可夫的女人,職業中最典雅的成員
prostibula——坐在她的小棚子前,等待著客人
proseda——站在她的小棚子前的女人
nonariae——在九點以前禁止出現的女人(享受不到下午的快樂)
minae——笑劇表演者經常被認為是妓女(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cymbalistriae——演奏鈸的人(奇怪的交集)
ambubiae——歌女,同上
citharistriae——豎琴演奏者,同上
scortum——和客人秘密會面的妓女
scrota erratica——在街上遊蕩的人,對她們的職業保持緘默
busturiae——在墳墓和葬禮上聊天的妓女們(在這種場合能夠找到客人)
copae——酒吧女
delicatae——情婦
famosae——骯髒的鴿子(從好家庭中出來的女人,淪為職業妓女)
dois——赤裸身體的、漂亮的妓女
lupae——女狼,這個稱呼的來源或者是因為她們在性交時發出的聲音,或者因為她們的慾望就像動物一樣
aelicariae——麵包師的女孩們
noctiluae——夜間行走者
blitidae——一種在小酒館中售賣的便宜飲料的名稱,這樣的小酒館往往是妓女們談生意的地方
forariae——在路上攔截客人的村姑
gallinae——「到處走的母雞」,這些是從客人那裡偷東西的妓女
amasiae——蕩婦,這些女孩對維納斯充滿了崇拜

老普林尼的奇跡是用雪杉油擦抹陰莖,這可能會令人感覺有點刺痛,但是他的這種配方並非當時唯一被推薦用來保護陰莖的油膏。還有很多配方,都是讓男人在性交前,往陰莖處塗上又黏又厚的物質。有時候,這種油膩的、味道很重的混合藥物「抓不到種子」,但它其中收斂劑的成分和高酸度的成分確實有殺精的功能,只是奏不奏效就要看運氣了。

羅馬厭惡女人症
如果可能的話,希望市民是指不將妻子包括在內的這部分人,這樣就可以讓我們遠離女人這個魔鬼;但是自然的規律規定了我們既不能和女人生活愉快,又不能離開她們去傳宗接代。比起考慮暫時的快樂,我們更應該考慮到自身長久的安全。
執政官克溫圖斯·梅特路斯·馬奇頓尼庫斯(Ouintus Metellus Macedonicus)公元前131年,談及羅馬人口數量減少問題時
關於和妓女的性交,男人認為這是窄街小巷背後違背天性的骯髒交易,而女人想到的就是流產。
老普林尼,公元1世紀

安全套競技場和骯髒的拖鞋

雖然那些黏性的藥膏是男性參與控制生育的例子,但說到安全套,不管是最初的安全套還是後來不斷改進的,它的功能都是為了保護男人免受女人的傷害。唯一例外的情況發生在角鬥比賽之後的那一天。

勇敢的角鬥士會參加在羅馬競技場舉行的致命的角鬥比賽,這種比賽享有盛名不止是因為它血淋淋的場面,還因為比賽之後的那些幽會。這是一個小小的骯髒的秘密:已婚的女人覺得勝利的角鬥士非常非常性感——身上有越多傷痕和戰鬥的印記,就越性感。富有的女人著迷地看著她們的男人打架,比賽結束後她們就去幽會自己的情人。雖然通姦是很普遍的事情,對於女人來說還是有危險的,弄得不好就會丟了性命。為了不把事情搞糟,避孕是至關重要的。這些大膽的女人考慮的還不止這些:角鬥士並不是情人中最乾淨的選擇,她們總是討價還價地讓男人使用安全套,以保證不會傳染疾病或者讓好事敗露。當然,羅馬還有另外一類「女士」。

羅馬妓女被稱為「publics via」(公共小徑),由此可以推斷出妓女在社會中的地位,她們和所有「骯髒」、「墮落」的事物畫上了等號。「Spurcae」(骯髒),是當時最常見的用來形容妓女的詞彙。不過,偉大的羅馬作家們一直強調羅馬社會中妓女存在的必要性,因為她們是不想讓妻子懷孕的男人們、背井離鄉在外征戰的男人們和想要尋求生活刺激的男人們的發洩渠道。

在古代羅馬,賣淫是非常普遍和多樣的,從拉丁文衍生出來的對妓女的稱呼就有好幾十種。羅馬人和妓女之間的愛恨關係深深地影響了拉丁語,甚至有些建築方面的詞彙也被用來形容買春賣淫。街上遊蕩的妓女——那些不受拉皮條人管理或者不在妓院謀生的妓女們,會在羅馬城鎮各處的競技場的拱廊下、走廊上接快活兒。這些小小的藏身處,被稱為「fornices」,就是現在英語中「fornication」(通姦、亂倫)的詞根來源。

羅馬基督教思想家奧古斯丁(Augustine)在他的著作中描述了妓女在社會中扮演著受辱卻又重要的角色:「將妓女驅逐出社會,你就會將社會推向混亂,因為充斥著無法滿足的慾望。」他的說法表明了羅馬人對妓女的雙重定義,既是必需的又是低級的、被辱罵的行業。

實際上,關於羅馬妓女和她的客人們的最具羞辱性、最骯髒的稱呼應該是「filthy slipper」(骯髒的拖鞋),這是一個涉及妓女的清潔衛生和安全套使用的雙關語。讓妓女服務自己的男人們,特別是那些有權勢、有地位的男人們,當走在「公共小徑」上時,可不想不小心染上什麼傳染病,於是他們穿上「骯髒的拖鞋」作為保護措施。

呻吟聲和神奇的安全套

形形色色的羅馬安全套中,有一種聲稱擁有神奇的特質,可以讓使用者避孕並遠離罪惡的靈魂。不管是不是神奇,它肯定是獨一無二的,不僅因為它需要男女雙方共同的努力,也是因為製造它的材料。為了製造這種神奇的安全套,女人被要求大量收集從母騾子鬃毛上取下的皮毛。作為一種性交前的挑逗,男人和女人用手織出一個毛茸茸的安全套,然後女人幫助男人套上。

這種母騾毛髮安全套的來源已經不得而知,但是它讓現代的讀者們疑惑:可能發生的滲漏和令人難以置信的瘙癢感,哪個是享受和安全的最大障礙?也許那就是神奇……一邊戴著奇怪的玩意兒,一邊性交。

「維蘇威火山的草率」和拉伸敵人的肌肉

雖然有很多隱晦的證據說明羅馬男人使用安全套,但最普遍使用安全套的還是下面這群人:羅馬士兵。在很多戰爭中,會有大量女人被送至羅馬軍中慰軍,其中很多是俘虜。這些可憐的女人成為軍中妓院的中堅力量,但也有些女人是自願跟隨軍隊的,和士兵住在一起或者住在他們附近,伴隨他們經歷一次又一次戰爭。舉個例子來說,在公元前106年的阿盧西奧戰爭(Battle of Arousio)中,軍隊人數約為8萬人,而隨軍者達到了4萬人。

啊,作為一個女人的快樂!
放任女人對於社會的意志和國家的幸福來說都是有害的……因為她們會毫無節制地放縱,享樂。
亞里士多德,《政治》(Politics),公元前1296年
女人們!這枚被男人發現是偽造品的硬幣!
為什麼,為什麼,萬神之主宙斯,你要把她們帶到這個世界上,帶到陽光之下?如果你如此堅定地要令男人繁衍,那它的來源絕不應該是女人。男人也許會在你自己的寺廟中供奉金、銀或青銅,這些金屬的光澤已經為他們購買了後裔的種子……每個人都把自身的價值給了子孫們。所以,我們應該生活在因為沒有女人存在從而不會受到玷污的房子裡。
歐裡庇德斯(Euripides),公元前5世紀

隨軍者在戰爭中或戰後都是個混雜的群體:一些是士兵合法的妻子,帶著家庭的財產和孩子跟隨部隊走,但是,更多的還是妓女,她們認為軍營是一個能找到穩定收入的地方。雖然在生活方式上有一定互利的地方,性交的安全性問題還是存在冒險性的。

成功的藥方
在科林斯灣(Corinth),男性生殖器的陶土模子被認為是治癒性病的良藥;沒有記錄表明這種模子如何「使用」,但是人們相信,是阿斯科勒庇俄斯(Asclepius,醫藥神)的祭司把這種方子傳授給了女人們。

在15世紀以前,人們還不知道性病嚴重威脅著公共健康。當然,人們已經知道了性交會傳染疾病而且對此非常懼怕,所以,有錢的男人們在和妓女性交時都會保護自己。在古羅馬醫生阿勒特奧斯的卡帕多西亞(Aretaeus the Cappodocian公元2世紀)的一篇報告中,當他談及男人們罹患隱疾,「實際上,這並不致命,但即使僅僅聽說就已經讓人覺得不舒服或者噁心」,他真正描述的也許是一種淋病溫和的前兆或者說更像是一種真菌類感染。阿勒特奧斯指責這是女人的問題:「女人也有這種病,但是她們的精子在瘙癢、快樂和對男人強烈的慾望中釋放出來。而男人沒有同樣色慾橫流的感覺。」

但是,相對於醫學界的高度重視,誰攜帶了哪種傳染病的問題對於普通士兵來說,並不重要。很多軍人知道的和在意的是性交就意味著暴露在各種各樣污穢的傳染病面前。傳說中,羅馬士兵把這些傳染病和一個詞組「維蘇威火山的草率」(Mount Vesuvius's rash)等同了起來。

羅馬軍團經常隨軍帶著山羊群,以便得到肉和奶。精明的士兵們(和以前、以後的士兵一樣)發現了怎樣處理看上去毫無用處的山羊的膀胱或者腸子——製作成相當漂亮的陰莖套子。這個技能是羅馬士兵入侵希臘時學習來的。士兵們用一片片乾燥過、拉伸過的膀胱遮住龜頭,並且用細細的皮帶或繩子將安全套固定在陰莖的頂部。

在羅馬時代的不列顛,負責監督皮革生意的官員將加工好的皮革提供給將赴戰場的軍隊——這是後來從17世紀到20世紀的軍隊學到或沒學到的一堂重要的軍事課程。

頭盔還是安全套?羅馬遮羞布
一位羅馬編年史家提到的最早的一種形似安全套的器具是僅供悲劇演員使用的。它實際上是一個介於安全套和頭盔之間的東西或多或少和控制生育有關。捶打過的金屬做成高頂球帽的形狀,正好套在龜頭上。皮帶穿過「頭盔」的洞眼然後繫在腰間——可以說是羅馬遮羞布的一種。這種金屬安全套是戲院老闆和經理們的發明創造,他們總是擔心男性演員和歌唱家會輕率地和富有的女贊助人發生性關係。
娛樂業被認為是一種有損人格的行業,只適合於低等階層的男人們女人更是不被允許登上舞台,但觀眾中卻有大量結了婚的女人。戲院經理們擔心漂亮和有潛質的男演員越多,他們就越容易追求女觀眾或被女觀眾追求這會讓演員們分心同時可能對戲院老闆造成一系列法律上的麻煩,特別是當憤怒的丈夫們發現自己的妻子偷情時。最受歡迎的娛樂工作者是笑劇演員他們將性表演得如此成功,令很多女人都想參與其中。
陰莖頭盔確保了在幾乎衣不遮體的戲服下或者寬鬆的長袍下沒有什麼「表示」,但真正的目的卻是讓男演員在他們堅硬、寒冷的「容器」裡感覺不舒服。
不過,這種做法並沒有對阻止娛樂從業者的性慾產生太大影響,也沒有讓他們因此就能更加寄情於工作或者減少對女人的興趣。諸如尤文納爾(Juvenal)(公元1世紀)這樣的羅馬編年史家,就曾用厭惡之情描寫過男性演員,稱他們為最底層的「妓女」。但是,他最犀利的諷刺還是留給了那些對男演員情有獨鍾的富有的女人們:「當她看著笑劇演員巴斯勒斯(Bathyllus)扮演勒達(Leda,羅馬神)的角色時……突然,阿普拉(Apula,一個有錢的觀眾)發出長久的陶醉的呻吟,好像她是在被一個男人擁抱。」

羅馬帝國乃至整個西方歷史中最匪夷所思的男性遮蓋物也是來自於羅馬士兵的創造。關於羅馬士兵怎樣證明——或者說慶祝——他們在戰爭中獲勝的傳說,令我們對此種很有特色的遮蓋物略知一二。這種「勝利安全套」(victory condom)是由戰俘的肌肉(也有的版本說是皮膚)製成的。羅馬士兵將這種充滿肌肉的材料拉伸,然後浸在油中軟化它。不管這種材料是否合適,也不論它是不是通過絲帶或者繩子固定,「勝利安全套」是士兵勇敢和戰鬥技能的象徵……當然也是性功能的一種象徵。至於女人被動地接受這種安全套時是否會有複雜的感受,就只能留待後人猜測了。

安全套也衰亡了嗎?

當羅馬帝國滅亡,它屬於歐洲的那部分失去了統一的強力政權的維繫,各地方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捍衛生存,羅馬人在科學和政治領域繼承的、創造的、發揚光大的學識也隨之衰弱,他們幾乎用了上千年的時間才真正甦醒過來。不過,是否這就意味著支離破碎的帝國完全丟失了他們祖先的學識呢?是否存在過「封建的安全套」(feudal condom)呢?